三岛合上头顶上的地板门,点亮暗淡的灯。他走下令人头晕目眩的楼梯,那儿就是他灵魂的归宿地。他手里拿着阿朗寄来的明信片,借着冬天傍晚的微光,靠着墙读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三岛心头掠过一缕阳光。当他独自在地窖里读到小儿子的这些话时,这个平日在店铺楼梯上忙忙碌碌的人,再也把持不住了:
“你们不要为我担心。一切肯定都会过去的……”
唉,这个乐天派,可爱的淘气鬼!天气渐晚,夜色来临。天空像一只大盒子似的慢慢闭合。这是病人疼痛难忍的时刻,黑夜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地下,先人的散骨化作心上的祭台,三岛苦恼不已,一种陌生的呜咽声溜出嘴边:
“阿朗……”
有点像梦幻,而非言语。制造石块的沙子在指间滑落。如升腾的凉水一般,羞愧漫上心头。一个星期以来,他夜夜遭受噩梦的折磨,像落水者似的挣扎呼救。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自己的喊叫声惊醒:
“阿朗!!”
通过地窖的窗口,他听见楼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乏味单调,像有人在某处钉棺材,这多少给他带来些安慰。日暮时分,沙粒变得蓝幽幽的。人生中总有某个时刻,心境黯淡无光,脆弱无力。“我受不了了,”硫酸雨说,“我受不了发生的一切。”三岛自认为能在钢丝绳上灵活自如,殊不知,所有的平衡都来自那根平衡木。他想念阿朗。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保持平衡了。屋外,电车在电线上惨烈地尖叫;地窖里,一切看上去都在自毁。细腻的沙粒,像无数的星星。三岛觉得眼前的石块已没有任何作用,只剩下重量而已。阿朗留下的一件衣服,静静地躺在椅子上。他一把抓起,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释放他满含泪水的内心。
她听见他抽泣了吗?……收银台旁的吕克艾丝,过去揭开地板门,朝幽暗的地窖喊道:
“三岛,还好吗?三岛!……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