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弗洛里安《窃听风暴》(下):对于背叛的背叛

13.弗洛里安《窃听风暴》(下):对于背叛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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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氏金句 —

《窃听风暴》剧照 由马蒂娜·格德克 Martina Gedeck 饰演的女艺术家克里斯汀



故事中的三个主人公都经历了背叛,但在这个故事的语境当中,只有一个角色的背叛是我们无法认同的,就是克里斯汀。作为一个女性,我也不能充分的认同这部电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个故事当中,克里斯汀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是一个引导着整个剧情人物之间的相互关系的一个中心点,但是对这个角色我们大概只能用一句莎士比亚的名言来概括,叫作“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


《窃听风暴》剧照



在这个故事当中,克里斯汀始终处在一个最古老的女性的命运位置上,就是成为男性的欲望课题。她是德莱曼的欲望客体,但是像所有的主流叙事一样,人物欲望的善恶是由他的身份的善恶所决定的。因为德莱曼是一个正义的人,是一个勇者,所以他的欲望也是纯真的爱。


《窃听风暴》剧照



她同样是是故事中的文化部长,那个肮脏的、邪恶的、代表权力机器的人物的欲望课题,而他的欲望的肮脏是由他的人性的肮脏或者人格的肮脏来确定的。


《窃听风暴》剧照



我说故事中的背叛是对20世纪的背叛主题的一个背反,是因为故事当中两个主人公的背叛都与我们今天社会的主导价值高度吻合,或者说它是对今天的作为共识,作为常识系统的意识形态的一次再度的背书和印证,所以这个背叛已经不再具有正面的反叛的价值。


《窃听风暴》剧照



施隆多夫曾经说:冷战尽管是冷战,但是它像所有战争一样,当它终结的时候就产生胜利者和失败者。而我说:也就像所有的战争一样,一旦产生胜利者和失败者,它就会面临一个胜利者书写历史,以及胜利者的历史是对失败者的审判的这样一个过程。胜利者审判失败者的历史并不意味着胜利者的历史是谎言,而是意味着胜利者有效地选择了历史的事实,以便形成一个在胜利者的逻辑脉络当中,最顺畅、最逻辑的叙述,而这是我对这部影片的表述始终有所保留或者保持距离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它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


《窃听风暴》剧照



我也因此高度重视这部影片,是因为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胜利者的故事,因为故事中的主角居然是敌手阵营当中最丑陋的敌手,也就是史塔西。是史塔西的秘密警察代表了人性的光芒和人性的高度,这才是影片的有趣之处。


《窃听风暴》海报



我也正是在这个层次上去追究这个电影的视觉构成,究竟怎样成功的、流畅的、迷人的达成了这样一个多重背反之后的主流叙事效果。我们刚才谈到的三个主角都没有看的位置,都没有看的能力,本身已经是一个重要的修辞策略,因为他们没有看,因为他们没有主导,所以他们不能,也不必为这段历史承担责任。


《窃听风暴》剧照



在整个的影片当中,威斯勒作为一个窃听者,同时作为影片的主角,他始终处在一个被看的视觉结构当中。我们注意到绝大多数的在地下室窃听的场景当中,威斯勒从来不占有视点镜头的机位,大量的画面是从他的背后拍摄的。


《窃听风暴》剧照



在这个影片当中非常引人注目的几个场景都是天花板上的俯拍镜头,是用一个高度的、非人称化的镜头来拍摄的。在威斯勒的整洁的但是毫无人味儿、毫无生气的公寓当中的场景,它都使用从门外,从窗外带着大量前景的画面构图来拍摄,因为通过窗,通过门所拍摄的画面会造成画框中的画框,在多数情况下,画框中的画框会凸显人物成为电影的重音符号,但是在这个画面当中,它更突出的是观众可见的前景,对主人公构成了遮挡,因此也就先在的否认了这是主人公的视点镜头的可能。


《窃听风暴》剧照



这个场景是摄影机放在这个电梯门之外,然后电梯门、电梯框构成了一个清晰的前景,也就先在的取消了威斯勒作为观看者的视觉的前提,他作为一个监听者,但他同时一个被看者,所以他也不是权力的轮子,他最多是权力轮子上的齿轮或者螺丝钉。


《窃听风暴》剧照



电影整个的造型空间已经设定了一个介乎于监狱和工厂空间的一种双重造型体系,这刚好是在冷战时代的西方主流电影当中去想象非西方国家或者所谓前社会主义国家的一种造型体系,而威斯勒这个人物从头到尾都是灰色调,而这个灰色调的服装始终带有一种工装效果,换句话说,他是在这样的一个非人的、反人的空间当中的一个专业工作者。


《窃听风暴》剧照



影片当中设置了两个基本的色调系统,也就是德莱曼的空间当中的暖调,和窃听空间当中的冷调,这样形成了暖色调和青蓝调之间的这个对照。对切镜头的视觉调节,一冷一暖,让观众看起来心理上会有一个落差,会有一个错落的、有快感的一种观看感觉,但它同时形成了基本的意义表达。关于机器与人、关于艺术与政治、关于情感的空间和迫害、挤压、权力的空间。



在我看起来这个影片的一个非常突出的,也是非常迷人的一个叙事特征,在整个影片叙事过程当中,成功地使用镜头语言,使用摄影机机位,使用构图,使用场面调度来完成了一种对历史中的人质的解救过程和赦免过程。


《窃听风暴》剧照



之所以它囊括那一年德国电影奖,是因为在这个影片的前一年,德国总理在他的讲话当中说要弥合两德之间的分裂,恐怕需要一代人以上的时间,而在这部电影当中,它用一部影片的时间达成了这个弥合。这是一个历史的大和解的时刻。


《窃听风暴》剧照



我对影片中的叙述和影片达成的社会效果持保留态度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它作为一个新的主流建构的组成部分,成功地完成了对于冷战时期东方阵营中的黑暗和邪恶的暴露与揭示,但是这种暴露与揭示的单一性事实上必然会带来一种后果,就是它遮没了在整个冷战年代,两大阵营事实上使用同样的手段,分享同样的冷战逻辑,都在残忍地迫害着人,迫害着社会。


《窃听风暴》剧照



对我来说电影永远不单纯是娱乐,在我们消费,在我们娱乐的同时,我们必然在经历着某种文化的、社会的、政治的、历史的,如果不说是教化的话,至少是轻声细语地告诫。而历史的意义不在于告诉我们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历史的意义刚好应该是让我们记忆,所以历史不应该是阻断记忆、阻断历史真实的机器,关于历史的电影也如此。


— 电影课词典 —


 ● 施隆多夫



沃尔克·施隆多夫(Volker Schlondorff),德国电影导演,与维姆·文德斯、维尔纳·赫尔佐格、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并称“新德国电影”四杰。



施隆多夫1939年3月31日生于德国的威斯巴登(Wiesbaden)。在法国读的高中并在IDHEC学电影研究,给路易·马勒(Louis Malle)、阿伦·雷乃(Alain Resnais)和让-皮埃尔·梅尔维尔(Jean-Pierre Melville)做过副导演。自己的导演事业始于在阿尔及利亚和越南做电视报导。1960年代中期回到电影人才短缺的德国,立刻以他的剧情长片处女作《青年特尔勒斯》(Young Torless,1966)成为领军人物。他之后的影片印证了他思想的成熟和技术的娴熟。自1992年,他当了德国Sudio Babelsberg GmbH(原UFA/DEFA)制片公司的执行总裁。



中国观众比较熟悉他的根据君特·格拉斯小说改编而成的影片《铁皮鼓》(The Tin Drum,1979),此片获得了1979年的戛纳金棕榈和1980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 《铁皮鼓》



《铁皮鼓》是由格拉斯的同名小说《但泽三部曲》的第一部改编成,由德国导演沃尔克·施隆多夫指导。讲述了奥斯卡三岁时目睹成年人世界的丑恶,决心拒绝长大,反抗他的父母、纳粹、舅舅、情人个人反抗史。该片获得第5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第32届国际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 《丧失了名誉的卡塔琳娜·勃鲁姆》



《丧失了名誉的卡塔琳娜·勃鲁姆》是沃尔克·施隆多夫、玛格雷特·冯·特洛塔执导的电影,由安吉拉·温科勒、马里奥·阿多夫、迪特尔·莱瑟、尤尔根·普洛斯诺等出演,于1975年10月10日上映。



该片改编自海因里希·伯尔的同名小说,讲述了一个无辜无助的弱女子被社会和媒体诬陷,最终酿成惨案的故事。



卡塔琳娜是一位体面的女管家,一次晚会上她与一名叫路德维希·戈顿的年轻人相遇,两人一见钟情。路德维希告诉她自己正被警方追缉,随即在她的帮助下逃脱,警方因为路德维希的再次漏网而迁怒于卡塔琳娜,把她当成帮凶,拘捕并对她作了有人格侮辱的审问;报界也对她作了残忍而粗鲁的中伤。在发生飞来横祸的四天后,忍无可忍的卡塔琳娜打死了报社记者,然后投案自首。


— 导演名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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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榛果糖

    因为一夜情被警察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