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必有事焉”是集义吗?

136.“必有事焉”是集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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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讲解了阳明先生回给聂文蔚的第二封信,而这封信可以说是阳明先生的绝笔之信。阳明先生在信中对聂文蔚提出的问题作出了纲领性的回复,也认为聂文蔚修行方向是正确的,只要待到致良知的功夫纯熟则许多问题自然不复存在。同时特别指出,这门学问的重点,在“必有事焉”,就是时时集义,就是集我们的良知。我们的功夫要做在这个上面。而“勿忘、勿助”,则是对胸中之事时时保有一份单纯的觉察。修行不是不要念头,而是念头里面有没有义,有没有良知、公理,只要有就是集义,这就是古人说的“无念,无邪念,非无正念”之意。

1   孟子道【勿忘勿助】,究竟的是什么?的是什么?

2   静坐时,念头很多怎么办?



《答聂文蔚》

(二)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慰不可言,谛视数过,其间虽亦有一二未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譬之驱车,既已由于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决不赚入傍蹊曲径矣。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见,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贱躯旧有咳嗽畏热之病,近入炎方,辄复大作。主上圣明洞察,责付甚重,不敢遽辞;地方军务冗沓,皆与疾从事。今却幸已平定,已具本乞回养病,得在林下稍就清凉,或可瘳耳。人还,伏枕草草,不尽倾企。外惟浚一简幸达致之。


(三)

来书所询,草草奉复一二。近岁来山中讲学者,往往多说“勿忘、勿助”工夫甚难。问之,则云:“才意便是助,才不着意便是忘。所以甚难,区区因问之云:“忘是忘个什么? 助是助个什么?”其人默然无对,始请问。区区因与说,我此间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时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是忘了,即须“勿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须“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间提撕警觉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间断,即不须更说“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须更说“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简易!何等洒脱自在!



欢迎继续来欣赏《传习录》。今天所要讲的是聂文蔚的第二封信,实际上是阳明先生回给聂文蔚的第二封信。第一封信也好,第二封信也好,我们都没有看到聂文蔚他的信的本文,而是阳明先生直接根据他信中的一些纲要、比较重要的要点来给他做回复。这是在嘉靖七年的十月,在广西所写的,这封信可以说是阳明先生的绝笔之信。阳明先生是在嘉靖七年的十一月逝世的,而写这封信的时候呢已经是十月份了,卧病在床了。我们来看它的内容。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慰不可言。”我接到了您的来书, 看到了您里面所写的心得,知道您大有进步,真是“喜慰不可言”,真是非常地欣慰,无法言喻。

“谛视数过,其虽亦有一二未莹彻处。”“谛视数过”,我认真地看了几遍,我发现其间虽然是有一两个地方,心地、良知还没有非常地明白透彻。

“却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这只是因为“致良知”的功夫已经找对方向,但是还未纯熟,到达纯熟的时候,这些问题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譬之驱车,既已由于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勒不齐之故打个比喻吧,就像我们驾着一部马车,这部马车在羊肠小径慢慢走,走到现在,已经走到好大好大的康庄大道里面了,但是偶尔呢,也会“横斜迂曲”,马拖着车,偶尔还会东倒西歪的,这是为什么呢? 因“马性未调”实际上你已经进入康庄大道了,肯定就是对的,要直达目标了,要直达京城了。但为什么偶尔还会歪来歪去呢? 因为这个马的马性还没有非常的纯熟。“衔勒不齐”这个衔,马的辔头叫衔勒。这个辔头也好,那个绳索也好,还不够完善,歪歪扭扭的,所以马偶尔走起来会歪歪斜斜的。马性如果走一段时间顺了,因为它走这个羊肠小径走惯了,歪歪扭扭的,现在走康庄大道反而不习惯,等它走习惯了,自自然然就走直了。

“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决不赚入傍蹊曲径矣。”这一时的现象没有关系的,您不必太过多虑。现在这个马车反正已经在康庄大道里面了,绝对不会再堕入傍蹊小径,不会到旁边的小路。“蹊”就是小路。所以一进入了“致良知”这个学问,一进入真正的“格物、致知”的学问,再看到那些羊肠小径里面尚玄好奇的这些小道小术,一看就看不起啦,绝对不会再进去。现在在操持上还偶尔会摇摇摆摆,这是正常现象,只是未纯熟而已,而并不是方向不明确,方向已经明确了。

“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见,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在所有这些跟我探讨过的同志里面,实际上就是王阳明的学生,能够分享到您现在的这么深入地位的,实在是不多见。各位,王阳明的程度,是一个明心见性的人,看到下面的人有没有明心见性,一看便知。因为你走过这条道路,他现在走到哪,你就明明白白。就好像现在中岭山要走到捷运这条路,走到新店捷运站、台北火车站,这条路我曾经走过,而且走过很多次,你现在迷路在什么地方,你打个电话给我,我一听就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了。这很明白,因为我走过。所以,现在已经这么接近目标了,在王阳明的徒弟里面,这是很少很少的,他非常高兴。“斯道之幸也”,哎呀,这是大道的庆幸,万幸有您这样的人才啊,可以接棒。

“贱躯旧有咳嗽畏热之病,近入炎方,辄复大作。”我这个小小的身躯(贱躯是指他自己,他在嘉靖六年的时候,因为征伐江西的南部,在丛林里面为炎毒所伤,就患了咳嗽、痢疾之病,又怕热,又一直咳),“近入炎方”,他进入了广西炎热的地区,热毒益盛,“辄复大作”,所以旧的病又被整个给引发起来了。

“主上圣明洞察,责付甚重,不敢遽辞。”当时因为皇上圣明洞察,知道天下必须要有一个大将军去打仗,去救世,“责付甚重”,所以他就让我统领这个军队,责任相当的重,所以我没有办法卸下责任来,“不敢遽辞”当时虽然生病了,但是也不敢推辞,就勉强地担当这个将军的重责大任,带兵去打仗。

“地方军务冗沓。”冗就是繁忙;沓,纷乱的样子。地方的军务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处理的。疾从事。”我都是带着病去从事的。“舆”就是带着,带着病去处理这些军务。今却幸已平定,已具本乞回养病。”还好现在这些乱世、叛变都已经平定了。王阳明是很厉害的,他很短的时间,把别人几十年打不下来的,这些乱世都给打下来了。“已具本乞回养病。”所以我已经奏成奏章,告知、禀告皇上,让我回去好好养病。所以阳明先生于嘉靖七年的十月上疏,请告养病。在这个八月、九月的时候,乱世平定了。一平定之后,他就上疏请告养病。到十一月的时候,就过世在这个江西的南安。一辈子可以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一个道道地地、无时无刻都在为众生而打拼的一个人。

“得在林下稍就清凉。”此刻我能够在树林下稍微避暑一下。或可瘳耳。”也许我的病就能够早早地痊愈。我希望我回到家乡的时候,无事一身轻。因他很畏热,很怕热,能够在树林下稍稍地休息,也许病就会好,他正在期盼。

“人还,伏枕草草,不尽倾企。”我将要回乡了,“伏枕草草”,现在在这个过程中我就趴在这个枕头上,草草写了这封信。各位,你就知道,他卧病很严重了。“不尽倾企”诉不尽我的倾慕跟期盼。

“外惟濬一简幸达致之。”另外呢,我要给这个惟濬一封书,一简就是一封书信, 希望您能够转达给他。

惟濬,是陈九川。 陈九川,字惟濬,号竹亭,江西临川人,是正德九年的进士。王阳明徒弟没有一个简单的,都是大学问家。在武宗南巡的时候喜欢寻欢作乐,他不断地上疏诤谏,结果触怒了武宗,被关到监狱,还被罚跪在午门五个昼夜,五天五夜,跪在那五天五夜,几乎快被打死,后来削为民了。等到世宗即位后知道他很贤明,又复任为礼部的主客侍郎中。然后因为要改革得罪权贵,又遭贬,最后就回到家乡去讲学。陈九川他崇尚心学,拜阳明为师。

好,那我们就看他(阳明先生)跟聂文蔚(往来书信)的内容!

“来书所询,草草奉复一二。”您第二封的来书问了很多问题,我没有办法每一题回答,我就草草地略作回复,重要的回答回答就好啦,因为他生病了。实际上这封信非常长,也是强作精神。圣贤救世的苦心,你就从中可以略知一二。不说不快即使是卧病了,不说还是不快。

“近岁来山中讲学者,往往多说勿忘、勿助’,工夫甚难。”近年来好多到这个阳明书院来讲学的人,好多人都提到一个问题,说 “勿忘、勿助”这个学问功夫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功夫是什么呢? 就是《孟子·公孙丑》篇里面说“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就讲到这几项。“必有事焉而勿正”,大家比较少提到,反而是“勿忘、勿助”大家常常提到。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两个字特别被用在静坐的时候,“勿忘、勿助、任其自在”,常常被用到。可是要“勿忘、勿助”又很难,怎么个难法呢?

“问之。”王阳明问他们为什么难呢?

“则云:‘才着意便是助,才不着意便是忘,所以甚难。’”这些打坐的人说,我一有了意念,对气血就有改变就是“助”,“才不着意便是忘”,我一浑然忘我的时候,我又堕入了“忘”,不是吗?不是说“勿忘、勿助”吗?各位,如果要“忘”还比较简单,好多人都打坐,打坐完说,哎呀,神清气爽,我刚刚不知不觉已经坐了两个小时了。各位,按照孟子的“勿忘、勿助”,刚刚那两个小时就叫做“忘”,所以这些学子就很纳闷,一有意念,意念会动到气血就是“助”,一浑然忘我,浑然忘我就是“忘“,要如何“勿忘、勿助”,刚好卡在中间? 这未免太难了, 所以甚难。

“区区因问之云:‘忘是忘甚么?助是助甚么?’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一问大家都傻了。“区区”就是“在下、我”。王阳明说在下我就问他们那些人,为什么“勿忘、勿助”难? “忘”到底忘个什么? 你认为“忘”是忘什么? 你认为“助”是助什么?

“其人默然无对。”那些被我问的人就一下哑口无言,对啊,我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难道是念头不能动吗? 念头一动叫作“助”,念头一不动叫做“忘”吗? 那念头还有在动与不动之间的吗? 那难怪是难啊,不是念头的问题啊!

“始请问接着他们马上就来反问我啦。

“区区因与说,我此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所以我就告诉他们说,我在这讲学,在阳明书院讲学,我只着重在“必有事焉”这句话,我不说“勿忘、勿助”这个词,为什么? 因为“勿忘、勿助”,是“必有事焉”的配套措施。主体先讲明白,先不要讲那个配套,你主体没有做好,生了什么病,就来勿忘,有什么病就来勿助。先把这个主体“必有事焉”要先说明白,重点是“必有事焉”,重点不是“勿忘勿助”。

“‘必有事焉者只是时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断,此便是忘了即须‘勿忘’。”就要用“勿忘”的功夫。“必有事焉”者就是时时“集义”。

各位,什么叫“集义”? 就是时时集我们的良知,“义”就是良知。良知,我们观照实相、气机任其自在,只当做能量看,这个是气的本体、义的本体,而仁义礼智信就是“义”的应用,所以我们本性的应用、良知的应用就是“义”,仁义礼智信。集义是什么?“必有事焉”,在跟人应对进退的时候,在纲常人伦之间,本着将心比心,本着我们大公而无私,致我的良知。用我的良知来应世,就是时时在“集义”。在哪里“集”? 在应事的时候,无事的时候本来只是一股能量,有什么好集? 有事的时候,用上你的良知,气就浩然而刚健。

“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功夫”如果你时时在“必有事”的时候,“必有事焉”的时候,去致其良知的功夫,“而或有时间断”而这个良知有时候间断了,这个时候便是要把“勿忘”提起来,因为你忘了嘛,你忘了良知了嘛,忘了要行义,忘了要集义,“即须勿忘”这个时候要提醒说“勿忘”,勿忘什么?勿忘义!勿忘什么? 勿忘良知!

“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须勿助你时时刻刻去“必有事焉”,去“集义”。去“集义”的时候,有些时候你想要求速效,结果义又不见了。这个时候便是助了,因为你欲求速效你就助了。这个事情明明需要这个过程才能够达成,需要这个程序才能达成。我们常常讲程序正义,程序正义,有些事情必须要这个程序,我们才能表达我们的义。但是你却求速效,便是助,这个时候告诉你勿助,不能够欲求速效,所以提醒他。也就是说,“必有事焉”,一生病了,才会告诉他、提醒他“勿忘”,不要忘;提醒他“勿助”,不要助。

“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提撕警觉而已真正的功夫在哪里呢? 在“必有事焉”。“必有事焉”做什么呢? 在“必有事”里面“集义”,就是集我们的良知,复我们的良知。而“勿忘、勿助”,只是在这个“集义”的过程,“必有事焉“、“集义”的过程,忽然不“集义”了,提醒他。如果他“忘”,我们就提醒他“勿忘”;如果他“助”,我们就提醒他“勿助”,只是如此而已。

“若是工夫原不断,即不须更说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须更说勿助如果工夫本来不间断,本来他是“必有事焉”,都在“集义”,他也没有忘,我们不需要“更说‘勿忘’”;他如果没有说“欲速求效”,他是按部就班来着,我们就不需要说“勿助”。

“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简易,何等洒脱自在各位,你看看这个功夫不是非常明白简易吗? 做些什么事, 做“必有事焉”而已。

有的人告诉我说:老师啊,我静坐的时候,常常有很多念头怎么办? 各位,念头不是重点,念头不是困难。念头里没有“义”才是困难,念头里没有公理、没有良知,才是你要该去注意的地方。有念头,都是良知,你怕个什么? 反正都是刚正浩然之气,对不对? 所以不要让它间断,这个功夫就是这么明白,“何等洒脱自在”!所以呢,也可以有气血,可以有感觉,可以有情感,可以有思想。但就是不能够把那个“义”给断了 。

好,先讲到这儿。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听友114800651

    发音听不懂,无法理解文章含义。

    王幼芬 回复 @听友114800651: 慢慢听、用心听、会有收获的。

  • 六月雪_gfl

    感谢老师,真理往往简单到让人不相信

  • 大音希声听见真知

    必有事焉,时时凭良心做事,就是孔孟之道,阳明之学的心法。因为良心人人有,又何须勿忘勿助,勿忘勿助只是提醒你在做事的时候不要急于求成,平心静气,然而是谁让你平心静气的?良知而已。

  • 听友86427202

    圣人致良知就是一心为人好,虽入炎方畏热之病大发

  • 志_学

    时时刻刻都集义,就是时时刻刻都存着一个大公无私的心,任凭七情发与不发,都轻松自在

    FB_BDDW9 回复 @志_学: 应该是这样

  • 梦唤真诚

    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57岁的王阳明在两广总督军务时,旧患咳痢之疾突然加剧。他有很不好的预感,于是在上疏“请告”(请求离职)后,不待“廷报”,就自作主张,坐船自梧州经广东韶、雄北行。打算一边等待朝廷批准,一边往家赶。当他离粤时,门人布政使王大用害怕路上有变,专门为老师备了副棺材,随在舟后。 十一月二十五日,舟逾梅岭至江西南安。府推官周积闻师至,前来拜见。阳明起坐,咳喘不已,自谓“病势危亟,所未死者,元气耳”。由于病势骤剧,阳明在南安一停五日,无法前行。至二十九日辰时,召周积入舟,已不能语。久之,开目视之说:“吾去矣。” 积泣下,问:“先生有何遗言?” 阳明微哂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 勇敢的心_青铜

    有口音

  • 志_学

    必有事,就是无论平日有事无事,内心都是有心情的起伏的,时时刻刻地去感知它,不要压抑或助长

  • 悟道者_9a

    太一般了

    服务体现价值 回复 @悟道者_9a: 期待您的更高学问的传播

  • 一粒小虾米

    ❤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重点搞错了。这就是我们人常常犯的错,越聪明的人越容易犯。阳明先生帮我们去遮蔽的方法是,本心良知出发去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