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列子丨列子思想综述

正文

从今天开始，我们花四次课左右的时间，一起来学习一下列子的思想。他的生存年代比庄子稍早，但是具体出生的年月不详，因为像列子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思想不是集中在世间，比如我一定要做成一番功业，我一定要扬名立万，一定要名垂青史等等，他对名利、地位都很开脱。所以在中国历史上，这个人有，他的思想也有，他的著作也有，但是关于他的生卒年代等等，记录的不是那么详细。这一点和儒家的思想家有点不同，儒家是集中在世间，关注着世间的整个社会治理、老百姓的福祉，所以对儒家的思想家往往记载的比较详细。

列子他有很多老师，包括关尹子、胡秋子、老商氏、支伯高氏等等，记载都是列子的老师。由此可见，列子非常好学，而且也是圣人无常师，只要有长处的，能够被他学习和借鉴的都抱以敬意。那么我们通过对《列子》这一本书的总体考察，我们对他的思想先做一个总体的概括，概括完之后，我们以小故事的方式来给大家分享列子的思想。

列子对整个宇宙和我们生活的环境，都做了一个思考。做了思考以后，就对这个世界做了几个区分，他认为我们整个宇宙，或者我们生活的空间，有两层，我们看到的这些东西，其实是表象，是个大道的显现，而大道显现背后的哲学领域叫本体。我们中国文化叫道，大道本身，是无形无相。大道它不是静止那里，它要显现出来，它要在生生灭灭流动的过程中体现出来，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世界。那么大家读列子的文章，他就很清楚的说了，这个世界是常生常化，无时不生，无时不化，它讲的是表象。这个表象背后，就是大道。大道是什么？它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所以列子又说“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讲的是能产生这个生生灭灭、流动不居、气象万千世界背后的那个东西，是一个所谓的大道。我们就发现列子把这个世界的两部分分出来了，一部分是大道，一部分是大道显现。可是两部分其实也是一部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大道它不是孤零零存在的，它就是通过我们生活的世界体现出来。那么我们生活的世界本身也不是杂乱无章的，其实都是有规律的，都是道隐在其中。我们说这个世界分两部分，是出于分析问题的逻辑，但实际上它是一部分，大道通过我们生活的世界所显现，我们生活世界显现的过程隐含道。

如果我们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道的本体，那是个大全，可是它一旦显现之后，它的功能就开始有所偏失。就跟孔子讲仁义道德的仁一样，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孔子并没有对它下定义，但是我们可以说善良、勇敢、正直、慈悲、仁爱等等，这些美好的品质都是仁这个状态的显现，但是都不能说仁本身。为什么呢？因为大道是完美的，可是它一旦显现出来以后，就会表现为这里的优长，那里的短处，它就不完美。所以列子又说，“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什么意思呢？大道比如显现为天地，天地其实也不是什么都能干，如果什么事都能干的话，我们在家里躺着，粮食来了、钱来了，其实不是，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圣人也不是说什么都能做。圣人在教化人的时候，也得顺应他的天性，也不是说什么东西圣人都能做。万物无全用，就是宇宙所生长的这些万物，它的用途都是某一种或者某几种，不可能什么用途它都具备。那么天地的职能是什么呢？列子说“天地生覆（天职生覆）”，天地它可以把整个宇宙给覆盖了，就跟太阳一样它可以普照。但是它普照的时候不能承载，谁来承载呢？叫“地职形载”，大地像母亲一样，它就可以承载。可是大地生养的谷子、玉米、各种水果、树木，大地可以承载它，但是它的能量，不是大地来，是天来的。圣人是干嘛？“圣职教化”，大地可以承载万物，但是大地没办法教育。什么人都生活在大地上，但是大地本身它没法教育。那么谁来教化人呢？叫圣职教化，圣人他活在这个宇宙空间一个重要的责任，就是按照道去教化。下面“物职所宜”，每一个事物活在宇宙空间，都是有它特定的用途和职能，它不是全能的。所以列子对整个宇宙做了概括，他既看到了道的层面，又看到了道的显现的层面。

我们懂得这个以后，就要知道人类的很多病态和毛病出在什么地方，我下面讲的时候，希望我们每一个朋友都观照一下。由于人们都是生活在大道显现的这个世界里面，极容易被大道显现的表象所困惑或者拘束。这个时候人们的通病就是容易讲特定环境下的知识，把它绝对化。比如说某一个经济学家，生活在英国，从17世纪以后英国社会发展很快，包括欧美的国家特别强调市场经济。那么这些东西有没有道理呢？有道理，但是它是大道显现的一种状态，或者一个表象、一个层面，它和大道本身根本不是一回事。另外列子说“无时不生，无时不化”，也就是说在欧美是这个状态，但是到另外一个国家未必就是这个状态。所以很多人的毛病就犯了，拿着市场经济的东西，拿着欧美经济运行中的某些所谓的条条框框，来对中国指手画脚了，来对别的国家指手画脚了。实际上是“无时不生，无时不化”，大道显现的过程中，在你这里是这样显现，在那里是那样显现，实际上是变动不居的。如果一个人把在欧美经济运行中出现的某些所谓的东西当作绝对的真理，实际上是被拘束、被控制住了。拿着这套东西僵化的到处去运用，这个时候人类的毛病就来了。

比如说我们强调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很重要，可是这一次在病毒性肺炎治疗期间，一下子有近五六万的医生集全国之力奔赴武汉、奔赴湖北去帮助治疗。大家想想是私立医院吗？不是，几乎全部都是国家的公立医院。从这里面我们就体会，人民的健康，就是关乎老百姓生死的这个领域，谁来承担责任？应该是国家承担责任。所以欧美那套玩意儿，真正在市场化改革的时候，利益导向，有些可以，有些绝不行。你比如说人民的生命和人民的健康，这是国家必须承担的责任，是不能把它利益化的。如果说医疗的改革一旦利益化了，那么医疗机构、医疗改革方向就错了。一句话，市场化、利益化导向，那些玩意儿在欧美它行不行，我们不评价，但是拿到中国不行，我们尤其不能盲目照搬它。什么意思？就是我们人类生活在大道显现的世界里面，往往就会被显现的表象所拘束和困惑，这个时候就容易把只有在特定环境才有效的某些条条框框绝对化、真理化，然后拿到全世界去指手画脚，这个非常可怕。这就是说，你不要被某些特定环境的一些说教所困惑。那么列子就指出来，“无时不生，无时不化”，反对刻舟求剑，一切要灵活。绝对不要把某些僵化的东西绝对化，绝对不要把某些特定环境才有效的东西绝对化。

那么列子还探讨了心物关系。心物关系，在整个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里边，应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心和物，西方哲学怎么看的？大家读恩格斯的《反杜林论》，恩格斯曾经说，近代的哲学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物质和精神的关系问题。在物质和精神的关系问题上，凡是认为物质第一性，精神具有从属性的，就叫唯物主义。凡是认为精神第一性，物质具有从属性的，就是叫唯心主义，这是我们从小都知道的。因此建国以后，中国的哲学就沿用恩格斯的这一套，就开始什么唯物、唯心主义。而且由于我们坚持唯物主义，实际上对哲学的研究就造成一个框架。我们中国哲学对心物关系上不是偏向一方，不是认为心是绝对优先的，或者物是绝对优先的，实际上心和物的关系，在人类的哲学史上应该认真的去探讨。心和物到底谁重要？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有统一的结论。实际上就像列子说的“无时不生，无时不化”，在不同的场合，结论不一样。那我举例子，一个人不吃饭就饿死，什么重要？饭最重要。一个人已经有吃有喝了，这个时候没有精神、没有灵魂、行尸走肉就不行。红军长征的时候，精神特别重要，内在的理想和信念特别重要。所以心和物的关系不能抽象地说谁重要，中国哲学的表达就是心物一元。一句话，心会影响物，物会影响心。所以在列子的书里面，有些地方就会讲到修行人，有的人，比如说他的心产生变化以后，强大的意念的力量会改变他的身体，甚至会影响身体周边的物质。你比如说列子御风而行，他怎么会飞呀？从一般的道理来讲我们这一百多斤怎么飞得起来呢？这个故事本身，反映了中国哲学心物关系，就是心修证到一定程度以后，整个身体的结构也跟着变化，这个就是心物一元，这是一个中国哲学的一个特点。

此外列子思想里面还讲了一个很重要的，就是说既然我们人活在一个现象的世界里边，或者大道显现的世界里边，我们能不能去认识道？这个时候列子在书里面也讲了很多，而且他通过周穆王的故事，告诉我们，人不要老迷恋于这个现象的世界。比如说讲了这个周穆王，就去到特别美妙的国土，我们称为仙界，特别美好。实际上他讲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告诉我们，不要老迷恋于我们眼前看到的，你以为很美好，其实那种境界很高的，和大道相契合的世界里面是更美好的，那才应该是我们的家园。

另外我特别想跟大家说，列子的思想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他强调修证，西方哲学它更多的是知识性的，和身体的修证关系不是很大。西方的很多哲学，他们讲的是知识体系、逻辑体系，和他自己生命体系不是一回事。中国哲学不是，中国哲学讲的这些东西实际真修实干的。比如说列子讲的很多故事，我后面都会讲。那些故事他到了那个境界，你说是真的假的？我的态度是当我没有去修证的时候，我没有去验证的时候，我不说人家真，也不说人家假。比如说列子说的那些状态，你要真是按照他说的状态你去修了，你真去做到了，做了以后你发现他讲的不好，你批他；如果你做了以后，觉得他讲的是对的，你支持他。这种态度叫实事求是，这也是最科学的态度，叫实证。如果说我们还没有去做的时候，就说人家胡说，就说他是神话故事，（这就很）浅薄、无知、武断。

所以我特别要告诉大家，《列子》这一本书的很多内容都是讲修证，他告诉我们身心怎么去做，不是纯粹讲一套所谓的逻辑系统和话语体系、知识体系，是要真修实干。应该说真修实干，这是中国哲学的重要特点。所以不妨读了《列子》这本书以后，适当的去做一做，做了以后你身心有没有变化？是不是像列子描述那样？我觉得真正做了，恐怕才能去得出对他的一个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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