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 | 倪妮演播】我们都是四处惹事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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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在埃菲尔铁塔上参观的时候，突然想大便，然后就躲在铁塔的什么地方，真的大便了？还看着那个自己排出的东西自由落体。”

我：啊？什么？

她：我们再换一个地方：在参观自由女神的时候，在自由女神的火炬上大便？或者在狮身人面像的臂弯里大便？要不在金字塔里面？英国的大本钟上？或者北极南极的极点……

我：停啊，停。怎么奔着违法乱纪去了？为什么要在那些地方去大便呢？

她：那是有意义的。

坐在我对面的不是患者，是我的一个朋友。我经常跟她开玩笑说，我觉得她有得精神病的潜质，这么说是因为她有一些很特殊的想法，特殊到我觉得很疯狂……不好意思，不是很疯狂，是相当疯狂。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没听到过任何人有像她那样的想法。

我：什么意义？

她：排泄是正常的生理行为对吧？但是人类把那事儿搞得隐私了，偷偷摸摸藏着干，我觉得那是不对的。那些建筑既然是人为的，那么所谓辉煌的定义也是人为的喽？所以我想在那种人为意义的辉煌上，做着本能的事儿……

我：不好意思，我还得叫停。你这是行为艺术了吧？

她：你知道我很鄙视那些所谓搞艺术的。

我：可你的做法和思路已经是行为艺术了。

她：你怎么老用现有的模式套啊？谁说那就算艺术了？那个算什么艺术啊？只是我很想那么做，觉得很刺激，至于别人认为是什么我才不管呢。谁说这是艺术我都会狠狠地呸一口！

我：那好吧，可是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刺激呢？你可以跳伞，潜水，蹦极，坐过山车……

她：那些太小儿科了，我需要的是那种心理上和情绪的刺激，你说的那些一帮人都起哄，有什么刺激的？你给我根烟。

我：这儿是快餐店，不让抽烟！

她：你先给我，我点上，有人轰我我就叼着出去，总不能夺下来吧？

我：唉……

她：哈哈，你看没什么的！

服务员：这不让抽烟！

她：为什么？

服务员：什么为什么！室内不让抽烟！

她：如果我就抽呢？

服务员：什么人呢？怎么这么没素质！

她：3、2、1，跑！

服务员：钱没给呢！

我：不好意思，我给我给。给你100不用找了。

我：你怎么跟青春期小孩似的？

她：谁说只有小孩才能这样了？其实你想过没，我们都是那种四处找碴四处惹事儿的动物。

我：你是指人类？

她：嗯。你看，伊甸园禁果的故事知道吧？甭管有没有蛇的事儿吧，最初那两口子还是尝了对吧？我原来想过，要是他们俩都没吃，就一直那么纯洁地在那个花园里溜达着？有劲吗？

我：那你觉得什么有劲儿？

她：结婚啊。

我：你居然想结婚？

她：哈哈，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我听听你又要发表什么高论了。

她：最初的婚礼是一种喜庆，一对野人决定一起弄个孩子出来，就宣布了，大家都道贺，然后两人手牵手进了小帐篷或者在某个角落开始做爱。现在除了最后一部分藏着，其他部分还是延续下来了。前一部分是什么？婚礼对吧？婚礼主要目的是什么？是个新闻发布会，是个行为说明会对吧？其实说白了就是结婚那对小公母，联名向双方的亲朋好友公开宣布，今晚我们俩要制造后代啊。可大家不觉得肮脏下流，反而高兴地来参加。婚礼其实本身就是神圣的……当然了，现代的婚礼复杂了，都是人自己搞的。

我：婚礼原来是为了宣布俩人今晚做爱……

她：对啊，其实婚礼很刺激。这么公开的宣称，多刺激啊，参加的人不知道吗？都知道吧？哈哈，真刺激。

我：疯狂的婚礼……我怎么觉得你思维倾向有些问题啊？

她：每个人都会有那种倾向吧？只是我说出来罢了。好多不说的，你可以直接把那种划分为闷骚类型。

我：不对，就算有你说的那种反叛或者挑战或者追求刺激的情绪，也没你那么强烈。你这个太……

她：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问你：知识，是负担吗？

我：分怎么看了。

她：不，不用分。知识永远不会是负担，欲望才是负担。你的知识只是知识，你要看本质，有了知识，你自己又附加了很多欲望出来，也就是说，你获取知识的原始动力不是纯粹的。上大学是为了什么？工作后又上那些各种补习班是为了什么？为了渴望知识？那是胡说！但是最初学院的建立是为了什么？为了传播知识，现在已经不是了，大学甚至成了虚荣的一部分——如果你是名牌大学出来的话。为了知识？这个谣传太冠冕堂皇了！

我：嗯，这点我同意，好像最早学院和书院的成立的确是为了传播知识，或者传播某种知识。

她：对吧？伊甸园那两口子，就是获得了一个新的知识：吃了那个无公害苹果，就怎么怎么样了，欲望导致他们去尝试。对不对？

我：怎么又说到了伊甸园。

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嘛。不管我怎么用词或者语气，我说得没错吧？再说到大便，如果我们最开始确定一个人成年仪式，就是要到某个指定辉煌的地点去大便，那么现在恐怕埃菲尔铁塔底下会修个露天化粪池吧？

我：终于明白你要说什么了，你还在说去挑战那种现有礼仪和道德还有隐私的公众认知对吧？

她：你怎么非得复杂化这件事儿呢？我只是想刺激，没那么多大道理。这么说吧：是不是禁果，吃了能怎么样，对我来说没所谓。我想吃了它，才是目的。

我：嗯……是在这么说，但是你的行为肯定有潜意识的成分……我懂了！

她：嗯，你懂了吗？

我：你是想说“纯粹”。

她：哎呀，真聪明啊，就是纯粹。我们现在做事儿都是不纯粹的，都是很多很多因素在里面，为什么就不能纯粹地做件事儿呢？纯粹地做一件事儿，多痛快啊。你生活一年，能有一次什么都不想就是为了纯粹的做而做吗？没有吧？所以说你活得累。而我不是，我活得自在，我至少刚刚就做了啊，我在不让抽烟的地方抽烟了，就是想做一件纯粹的事儿。我说的那些在各种地方大便，也是一件纯粹的事儿。去他的艺术，跟我无关！

我：这是放纵吧？

她：你这个人啊，死心眼。让你什么时候都纯粹了吗？我们都是社会动物对不对？而且还都脱离不了对不对？但是给自己的尝禁果的机会，哪怕一年就一次，不是为了任何理由，就是想尝，跟别人无关。我是杂志编辑，我依旧在城市、在人群里生活。好，我走了！等你决定去什么辉煌地方大便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要做你“纯粹”的见证人。

她仰起头大声笑，周围的人都为之侧目。 看着她在阳光中飞舞的头发，我真的有点羡慕她了。

走出几米后她又变魔术似的从包里翻出个苹果，丢了过来。

拿着苹果，我没有吃，就那么看着。

一种淡淡的清新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