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我就被拉到理发店,剪掉头顶的两个小揪,变成了锅盖头。弟弟被母亲抱在怀里,愣是哄着才好不容易剃了头。我们三个人去照相馆里拍照,母亲坐在木椅上,抱着弟弟,我站在她旁边,抱着一个玩偶兔,身上红色的蹬腿裤在绿背景里分外显眼。
转眼就进了腊月。腊月初七晚上,母亲早早泡上豆子。等到第二天,也就是腊八的早晨,我一定是被腊八粥的香气叫醒的。粥里有花生、红豆、绿豆和南瓜,黄瓤的南瓜正放到最甜的时候,舀一勺要吹两下才敢放进嘴里,又烫又甜。
我们山西人吃什么,都不能缺了醋。
蒜早已在醋瓶子里腌好。白色的蒜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和腌制,渐渐变绿,翡翠一般。吃一口粥,咬一点醋蒜,可甜可酸,适合各个年龄的人吃。母亲会打包一碗,让我给外公送去。
进了腊月,家里会经常来人。有送刚做好的蒸肉、油炸糕的,也有送花糕和馍馍的。母亲虽然年轻,厨艺却蒸蒸日上,按她的话说,“我这纯属自学成才”。我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蒸肉,家乡话又叫“肉坨子”,是用淀粉、土豆、葱、猪肉按一定比例搅拌后,装在盘子里蒸出来的。可以做主食,也可以当作一道菜吃。
母亲下午开始准备材料。一定要用大锅,烧火,倒水,把土豆放进去煮。等煮熟后,把土豆一个个捡出来,这是个难事儿。把土豆煮熟,一是为了趁热剥去土豆皮,一是方便和淀粉混合。母亲在灶台上放盆凉水,蘸一下凉水,取一个土豆。她的手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土豆都取出来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上场了。
作为母亲的小帮手,我要做的就是蘸着凉水剥土豆皮。被热水烫过的土豆皮很好剥,轻轻一触,就会落下来。母亲把我剥好的土豆捣碎,同淀粉和猪肉搅拌在一起。
肉是母亲早已腌制调好味的,都是红肉。也有的人家用白肉和红肉混着做,但我们家人不爱吃白肉,母亲就全用红肉做。地上放着一个大号的盆,母亲把材料放进去后,倒入葱等调味品,开始使劲地搅拌,我就坐在小板凳上洗盘子和碗。母亲把家里的盘子都翻出来了,怕不够用,就找了些小碗,让我一起洗好。
等母亲搅拌好后,就是最后的工序——装盘。母亲的手上沾满淀粉和油,她把材料一个一个地放在盘子里,为品相圆滑美观,她要仔细地摆弄一番。盘子和碗都用完了,如果还有剩下的,母亲就捏几个丸子,放在笼屉里一起蒸。
最后一共能做三十盘左右。这些蒸肉,我们家整个正月几乎每天都要吃。尤其是作为小孩子的我,只要母亲问今天吃什么,就一定会说蒸肉吧!
那时对吃肉真的很渴望,我跟母亲说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将来挣到第一笔钱后,去肉铺里买一块肘子,吃到心满意足。母亲说那算什么理想,现在吃,我也可以给你去买。我摇了摇头,心想那可不一样,我买的肘子,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要一个人偷偷地全部吃掉!
我没敢说出来,怕母亲生气。
蒸肉装盘后,放在两层的笼屉里蒸。锅盖上还要放一层锅皮,似乎是用秸秆皮做成的。就这样要闷一晚上,用小火,烧炭,当然最好还是烧木柴,不伤肉的味道。
这天,全家都会睡得很晚,等着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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