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召南.行露》

学习今天的《诗经》之前，我们先来读一首黄庭坚的诗：

         早行               

失枕惊先起，人家半梦中。

闻鸡凭早晏，占斗辨西东。

辔湿知行露，衣单觉晓风。

秋阳弄光影，忽吐半林红。

     写的是一位早行人在别人还在睡梦中时便出发了，他听着鸡叫声来分辨时辰，看着北斗星来辨别西东。马的辔头被沾湿，可知大道上露水之重，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更觉得晨风寒凉。秋阳玩着光和影的游戏，忽然之间升起，把半个林子都染红了。

      诗很美，也有那么点孤清的味道，试想若如此早行的是个女子，恐怕我们就要为她隐隐担忧了。一个弱女子，独自行走在天黑露重之中，万一遇到存心不轨的人可怎么办呢？

     我们今天要学习的这首诗就叫做《行露》，大道上的露水。还记得《周南 卷耳》中的那句“置彼周行”吗？这里行的意思一样，都是大道，它的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个女子。

    先听我读一下全诗：

                     行露

    厌yè浥yì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

     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

     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yōng？

     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

     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起首一句“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厌浥”，注意这两个字的发音，是沾湿的意思。夙夜，夙兴夜寐。我们说“夙愿”，是指一直以来的愿望。说“夙夜”则是指很早，非常早，天还黑着呢。“谓”通“畏”，害怕之意。这句诗的意思是：“难道我不能那么早就出发吗？我怕大道上露水太重。”

    真的是怕霜深露重吗？我们接着读下去：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

       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说雀儿无角，怎么啄穿我的屋？谁说你没有家室，凭什么送我进牢狱？哪怕送我进牢狱，还是不会和你成家。

      再读最后一章：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汝无家，何以速我讼。

  虽速我讼，亦不汝从。”

      谁说老鼠没有牙？怎么穿透我的墙？谁说你没有家室，凭什么和我打官司？哪怕和我打官司，还是不会对你顺从。

     现在看出来了吗？这是一首描写一位性情刚烈的女子的抗婚诗。男子很可能因为已有家室却又要娶这个女子，女子不从，男子大概恼羞成怒，不惜把她告上公堂，但女子决心已定，斩钉截铁地对那个试图使用强权的男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们要知道，在三千多年前的商周时代，礼制没有那么严格，男女在婚姻选择上还是有很大的自由度的。

    《毛诗序》说“《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信之教兴。强暴之男，不能侵凌贞女也。”我们上一次学习的《甘棠》诗中，歌颂了召伯的统治之清明，相信这个案子他一定会断得明达公正吧。

      这首诗前前后后的情节我们还是发挥各自的想象力来补足吧。

      再回到标题和第一段“行露”上去，朱熹说：“盖以女子早夜独行，或有强暴侵凌之患。故托以行多露而畏其沾濡也。”

      以恐畏早行时大道上的多露来托比女子不愿被强暴所污。

      方玉润说：“一章借行露比起，已将避嫌远祸意写足，以下乘势翻入，毫不碍手。”

      现在再来从头到尾读上几遍，便会感觉这首诗的一气呵成之美以及女子的意志之坚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