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禽走兽 | 倪妮演播】我眼里的人，都是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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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好。干嘛一直……盯着我啊？

圆圆：你好。

我：你……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圆圆：啊？什么？

我：我有什么没整理好或者脸上粘了什么吗？

圆圆：没啊！真有意思，我头一次看蜘蛛说话！

我：你是说，我长得像蜘蛛吗？

圆圆：不，你就是。不好意思啊，我没恶意，只是我头一回见到蜘蛛。说实话你刚进来我吓了一跳，有点怕，但是等你关门的时候我觉得不可怕，很卡通，那么多爪子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摆本子的时候超级可爱！

我：蜘蛛，真没想到我是蜘蛛。

圆圆：嗯，但是没贬义，也不是我成心这么说的。我就是能把人看成动物。

我：你能讲一下都有什么动物吗？

圆圆：什么动物都有。大型动物也有，小型动物也有。昆虫还真不多，蜘蛛我是头一次见，觉得好玩儿，所以刚才没脸没皮地傻笑了半天，你别介意啊。

我：不介意，但是我想听你详细地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叫圆圆，今年19岁。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原因，我的脸也超圆，烦死了，一点都不漂亮。不过，也可能就像我看到的自己是鼹鼠一样，我天生就长了两个这样的小脸蛋儿。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只要我发呆似的，模糊着看一个人，我就能看到这个人身上有一个动物的轮廓，是什么动物不一定，反正肯定有。

我小时候以为大家都这样，只是不说。直到那次在课堂上——

班长：上课！

学生：老师好！

老师：同学们请坐，我呢，就是你们这学期的数学老师，我姓刘。今天我们上课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你们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卷。

圆圆：你看这个老师，怎么是大猩猩啊！

同桌：啊？大猩猩？你这么一说他鼻子是挺像。

老师：第四排那两个女同学给我站起来！说你们呢！我在上面讲你们在下面讲！说什么呢？比分析卷子还重要？来，那个长头发的，你叫什么？

圆圆：圆圆。

老师：你还笑？你笑什么？来你告诉大家你笑什么！我还治不了你了！

圆圆：老师，您，您发起火来的样子好可爱啊，跟猩球崛起里的那个大猩猩完全一样了哈哈哈哈。

老师：安静！你你你什么意思？第一堂课就敢嘲讽老师！

圆圆：老师，我不是嘲讽。您看自己的时候难道不是大猩猩吗？

老师：好啊！越说你越放肆了！站到最后一排去！放学叫你爸妈来见我！

圆圆：老师，刘老师，我知道了，您是不喜欢自己是大猩猩对吗？没关系，我开始也不喜欢自己是鼹鼠，慢慢的我发现这样也不错……

老师：说什么玩意儿呢！你鼹鼠，我看你是老鼠，一颗老鼠屎害一整锅汤！别浪费课堂时间，滚出去！

圆圆：为什么骂我嘛……

那次之后我才彻底明白，原来只有我有这样的特点。我自己觉得挺好玩儿，我爸爸觉得没所谓，而我妈妈认为，我这个特点，太奇怪了。为此，她还专门找来了一个什么叔叔，说是个专门跟怪人打交道的。管他呢，我倒是还挺想知道，他是什么动物。

圆圆：怎么说呢，我看到的人，是双重的，如果我模糊着去看，看到的人就是动物，除非我正式地看才是人。

我：模糊着看？什么意思？你指的是散瞳状态吧？

圆圆：可能吧，我不熟悉你们那些说法。我可因为这个惹了不少麻烦。我们小学有个老师，我一看是个翻鼻孔的大猩猩！胳膊肘以上往上挠，胳膊肘以下往下挠！

我：你别说，这么一比划，觉得还挺经典。

圆圆：对吧？巨好玩儿，可惜给我叫家长了。不过回家的路上我爸笑得前仰后合的。

我：你能告诉我你爸妈都是什么动物吗？

圆圆：我妈是猫，她跟我爸闹脾气的时候后背毛都奓起来，背着耳朵，可凶了；我爸是一种很大的鱼，我不认识，我知道什么样，海里的那种，很大，大翅膀、大嘴，没牙……不是真的没牙啊，我爸有牙，我是说他动物的时候没牙。很大，不对，也没那么大……反正好像是吃小鱼还是浮游生物的一种鱼，我在《动物世界》和水族馆都见过。还有我，嘿嘿虽然你还没问哈，但我可以给你讲。我是一鼹鼠，一身黄毛，短短的，鼻子湿漉漉的，粉的，前后爪都是粉粉的，指甲都快成铲子了……

我：你有看人看不出是动物的时候吗？比如某些时刻？

圆圆：嗯……没有，还真没有……对了！有！我看照片，看电影电视都没，都是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叔叔看起来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到他在认真思索我说的。而不是像有些大人一样，都不了解我就说我有病。诶，不过他思考的时候，确实太好玩儿了。一只那么老大的蜘蛛，眼睛亮的跟大灯泡似的还能反光，嘴里没大牙，是那种蚂蚱似的两大瓣……我一说话吧，他就先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一根线，然后缠在前腿上，又拉出一根线，也缠在前腿上，很整齐地排着……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我决定逗逗他。

圆圆：来，玩个游戏。你闭着眼睛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想，我来说你有没有在动脑筋。

我：好啊！321我闭眼睛。3！2！1！

圆圆：没织。蜘蛛只是摇了摇头。诶，织了，织了！怎么还越来越快哈哈哈

我：好了我相信你，因为我刚刚确实在想，如果我是蜘蛛的话，那公蜘蛛跟母蜘蛛交配完以后不是会被吃掉嘛，那我……哈哈哈哈

圆圆：有一次，我妈妈邀请了几个她的同事来家里吃饭。可好玩儿了，有一个蜥蜴阿姨！她吃饭的时候特别缓慢，特别……怎么说，特别像是在吃小虫子。然后我忍不住说，阿姨你长得好逗，没想到冷血动物也会跟我妈妈成为朋友。那个阿姨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晚上妈妈骂了我半天。

这个叔叔成了我的朋友，作为朋友，他帮我做了两件事儿。这第一件嘛，是他劝说了我妈别再对我紧张兮兮。

我：姐，您别说，您还真有点像猫。为人精细，小心谨慎的，但外表看起来又有点漫不经心。

圆圆妈：去去去说什么呢？诶，我，你说她这什么病啊？

我：不，我还真觉得不能说病。可能是一种返祖现象，也可能是一种什么进化现象。总之，她不过就是有一种比普通人强的感觉，她的性格和逻辑都没问题。

圆圆妈：可是，你说这孩子不能一直这样吧。别人都觉得我们孩子是神精病。

我：我来跟她说。

接下来，就是他帮我的第二个忙了，他告诉了我一件事儿。

圆圆：叔叔，你这就要回家了吗？我还没跟你聊完呢，好玩儿的事儿还有特多。

我：以后我还来看你，听着。以后呢，你可以把你的一些新发现留着给我讲，或者给你爸爸讲。你妈妈，你妈妈你看情况吧哈哈。你要知道，我想到你的世界都是满街的老虎喜鹊狗熊兔子章鱼，我其实是有点羡慕的。但其他人不一定，你啊，没必要跟谁都说这件事儿，省得惹麻烦，你说呢？

圆圆：OK啊，嘿嘿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爪子都特乖巧的放在膝盖上诶。好啦，冲你的真诚，我听你的！

几年以后，我在一本医学书上看到了一个生物器官：犁鼻器（费尔蒙嗅器，vomeronasal organ），很多动物身上都有这个器官。那是一个特殊的感知器官，动物可以通过犁鼻器收集飘散在空气中的残留化学物质，从而判断对方性别、是否有威胁，甚至可以用来追踪猎物、预知地震。这就是人们常说很多动物拥有的“第六感”。人类虽然还存在这个器官，但已经高度退化。

我突然想到，或许作为一个嗅觉远远强于视觉的小鼹鼠。我面对的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的犁鼻器特别发达？

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个叔叔最后临走前跟我说了一句话：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还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