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问题 | 解读】现实版“楚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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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喜马拉雅的朋友，你们好，我是魏知超。

在《角色问题》这个故事里，主人公认为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他觉得自己遇到的人物、经历的事件都是他自己虚构出来的一本小说里的内容。好玩儿的是，主人公的逻辑还相当自恰，无论高铭老师拿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他都可以用“这是小说里的设定”这样一个理由给化解掉。而且，他最后还玩了一个神预言，准确地预知了自己的出院时间，结结实实地扮演了一回创造这个世界的神的角色。

当然，我可不相信我只是主人公小说里的人物。在我看来呢，《角色问题》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妄想里，他这种妄想跟一种叫“楚门的世界”妄想症（TheTruman Show delusion）的精神障碍非常类似。

“楚门的世界”妄想症，这个名称听起来很像是我刚刚随口胡诌出来的。但这个名称真的不是我发明的。它是在2008年的时候由两位精神病学家在一篇论文里提出来的。在那篇论文里，他们介绍了一些病例。那些患者都有一种妄想，都认为他们的生活是被虚构出来的，都一口咬定自己经历的一切其实是一个真人秀节目，有人在暗地里用摄像机在拍摄他们的生活，他们身边的家人朋友也都是剧组里的演员。

这种状况，当然是像极了那部经典电影《楚门的世界》。在那部电影里，演员金·凯里扮演的楚门发现自己其实生活在一个向全世界全天候直播的电视节目里，他以为的现实其实都是观众眼里的虚构。当他发现了这个真相后，就开始努力寻找逃离那个虚构世界的方法。

那些患有“楚门的世界”妄想症的人就认为自己的处境跟电影里的楚门是一样的。于是呢，那两位精神病学家索性就借用这部电影的典故来给这种妄想症命名了。

不过呢，《角色问题》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情况更特别一点。特别在，首先，他相信自己生活在小说，而不是真人秀里。其次，更加特别的是，一般的“楚门的世界”妄想症患者相信自己是受害者，是剧组里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演员”，有受迫害妄想的成分。但《角色问题》的主人公却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虚构出这个世界的人，他觉得自己是导演，别人才是他剧组里的演员。

主人公的妄想症里叠加的并不是受迫害妄想，而是一种有点相反的倾向，那就是“自大型妄想”（Grandiosedelusions）。

有自大型妄想这种妄想症的患者特别地“膨胀”，他们认为自己牛得不像话。有的自大型妄想症患者认为自己是超人，有某种超能力，有的患者更是认为自己是神，是世界的主宰——比如咱们这位《角色问题》里的主人公。

这种自大型妄想有一个跟其他精神障碍相比非常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它对于患者的影响不完全是消极的。因为自我膨胀会大大提高一个人的自尊——“我是这个世界的神”，还有哪种幻觉比这个更让人感觉良好的呢？这就是为什么《角色问题》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给人的感觉是既自信又乐观，而且气场也很强大。

所以呢，精神科医生在处理自大型妄想的时候通常都特别谨慎，既要想办法修正患者的妄想，以免他们的生活受到严重的影响，同时呢，他们又要想办法尽可能保留妄想对自尊水平的这种正面提升作用。

曾经有过一个真实案例，有一位患者认为自己是特勤局的特工，一直在执行秘密任务（很像《美丽心灵》那部电影里数学家约翰·纳什的幻想）。这位患者从这种妄想里获得了巨大的自尊感和使命感。于是，医生当时评估之后，就暂时没有尝试去消除他的妄想症状，因为担心他的自尊水平会因为幻觉消失而一落千丈。

同样的，《角色问题》里的主人公在出院的时候，他的妄想症状显然也没有被治愈，但是我们也很难断定，如果他的病真被治好了，那对他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下面我还要补充一点，今天提到了两种精神障碍——自大型妄想和楚门的世界妄想，其中自大型妄想是被学界公认的一种精神障碍。而“楚门的世界妄想”还没有得到官方承认，尤其是在权威的“美国精神病学协会诊断和统计手册”（DSM-V）里并没有收录这种病。

为什么不收录呢？这主要是因为精神病人妄想出来的内容往往是“与时俱进”的，社会上流行什么，妄想的内容也就流行什么。比如，在上世纪40年代，生活在美国的精神病患者经常会有他们的大脑被无线电波控制的幻觉，而那时候正好是靠无线电波接收信号的电视普及的时代；而现在的妄想症患者经常会抱怨他们的大脑被植入了计算机芯片，这肯定是受到了现在IT技术普及这个时代背景的影响。

今天咱们说的“楚门的世界妄想”显然也是跟“真人秀电视节目大流行”这个文化背景遥相呼应的。

所以，学术界可能也没有必要区分所有不同内容的妄想症，毕竟说不定再过几年，“楚门的世界妄想”就销声匿迹了，取代它的，可能是什么“吃鸡妄想”、“王者荣耀妄想”。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其实有点嫉妒《角色问题》的主人公，毕竟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偶尔在梦里体验一下那种开了“金手指”的人生，而这位大哥把“金手指”开到了现实世界里。过成传奇的人生谁不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