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讲丨被腐败“腐蚀”的驿站

本节概述 

        正常维持全国上千个驿站并保证交通就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明朝制度规定只有六种情况才能由驿传接待。实际上到明朝后期，驿传的腐败已不可收拾，成了公费吃喝、游山玩水、高标准享受的途径，徐霞客这样没有任何官方身份的人也能利用驿传。崇祯下令裁撤驿站冗卒，又使大批驿卒失业，其中就有李自成。

本节内容 

        前面已经讲到，从秦朝开始，每个朝代都会以首都为中心，建设和维护从首都通向各行政中心和边疆军事要地的道路系统。在这基础上，又发展出相当完整的、全面的驿传制度。所谓驿传，就是在这些路上，每隔一定的距离，一般在正常情况一天能够到达的距离，建起一个个的驿站，驿站里有基本的供应，可以住宿，可以吃饭、休息，还可以补给，还提供了驿站之间的交通工具，比如有马、车、船，还有人夫，服务的人员。

图：秦朝古驿站

        当然，要在全国范围里面建起几千个这样的驿站，而且经常维持、管理供应服务的人员，以及要维护好这些交通工具，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但是因为对国家的日常管理、治理，特别对巩固边防、国内的安全，以及维护正常的上通下达，这是一个基本的保证，所以都是不计工本。也正因为这样，一般对驿站的管理都有很严格的规定。

        比如说明朝的时候，规定只有六种情况可以使用政府驿站。

        第一种，传达皇帝的圣旨或者受皇帝的派遣。

        第二种，飞报重要的军情，注意飞报，一般的报还不是这个范围，重要的军情。

        第三种，亲王送贺表和贡品，或者差人进京。注意啊，明朝的宗室封王的有亲王，但下面一等就是郡王，所以它这里只是亲王。亲王一般只包括皇帝太子以外的其他儿子，才可以封亲王。亲王他不管有多少儿子，只有四子可以继承亲王，所以亲王的数量是有限的。那么只有亲王他要送贺表、贡品或者差人进京的时候。

        第四种，文武官员赴任，路程超过一千五百里的，也就是说即使文武官员级别再高，他如果赴任、上任路程不满一千五百里，还是不能用的，要超过一千五百里。

        第五种，现任的官员，他如果在任上死了、病故了，他的遗体和家族回乡是可以用驿站的，一定要是现任的官员，如果退休或者已经免职了，这不能享受的。

        第六种，更是个别人，那就是孔子的后裔。孔子的后裔不是天下姓孔的人都能算，是指袭封了衍圣公的，在孔府里的孔家，衍圣公和他的直系亲属才能算。

        所以如果严格的按照这六条标准的话，那么驿站的业务量不会很大的。但是实际上随着腐败程度的加深，滥用驿站、利用驿站的资源谋私、或者作为贿赂上司的手段，层出不穷。这六条以外的，甚至根本跟这六条没有一点关系的人，或者凭借金钱贿赂，或者凭借名声势力，甚至普通人，只要有关系，照样可以用。

图：徐霞客游记

        比如说，明朝有位很有名的旅行家徐霞客，我们知道徐霞客他从事旅游的前提是他科举上屡次失败，所以就不考科举了。正因为他科举从来没成功过，所以他就是个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头衔、等级的，也就是跟这个规定是一点没有联系，随便哪一条都不符合的。但是我们看他的日记，他照样能够使用驿站，而且他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腐败行为或者违规，写在日记里面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照样用。不仅用，而且有的时候还提出很苛刻的要求，比如他去到哪个地方，他喜欢走本来没有人走的地方去找路啊，或者是很险峻的地方，很荒凉的地方，他也要去。有几次啊，被他抓来的驿卒，嫌太苦或者太危险，有的都逃了。还有的他认为驿卒没有尽力，伺候他不好，居然就可以绑起来用鞭子抽打。

图：徐霞客旅行路线图

        你看照理说他根本没有资格享受驿站的服务的，而他居然可以，那凭什么呢？他没有详细记。我想无非是凭他的名声或者熟人的介绍，或者也不排除给那些管理驿站的人什么好处。总而言之，按照明朝的制度，那是非法性的。那么徐霞客如此，可以想想看，如果真有一官半职，或者是有权有势，或者跟驿站的管理人员是熟人，当然都用了。

        就是符合六个条件用的，明朝本来也是有严格的规定的，甚至有法律条文的。比如说哪种人，他是用什么标准；比如说有些场合，你像重要的公文、重要的军情，那么它规定要用上等马，有的只能用中等马、下等马。那船也是这样，用多大的船，什么样的船，但实际上大多数都违规。

        那为了防止违规，原来是都有法律条文的。比如说该用上等马的，驿站没有给他提供，或者不该用上等马的，他非要用，都有具体的处罚的条文，要问责。还有，有些对象，按照规定还可以享受现金补贴的，但是往往没有资格享受的，也索取现金，那么有资格的要多拿钱，甚至有些官员过往的时候嫌没有超标准的接待他，最简单例子就他甚至去把当地县官抓来，当众责打。

        管理驿站的人也是各种腐败层出不穷，比如驿站规定，要备好马匹、车辆，或者是船，还有常备的要有多少民夫，往往驿站就不准备，把拨下来钱中饱私囊了。有事情怎么办？临时去摊派，利用驿站官员的权势或者勾结地方官，临时抓来马匹，征用车辆、船只或者临时拉夫。那么照理如果说驿站本身设施不足，临时有是可以，但是要出钱，这个钱可以申请公家拨款的。他们呢，由这里申请的钱，那里根本就没有给那些马的主人，或者船的主人，或者抓来的人，强征。

        一方面，他们抬高标准，讨好有些官员、有些有权势的人，但另一方面又经常扣苛标准，把根据政府拨的标准，他们降低。比如说不用上等的马，用下等的马，船也不照标准给，人员减少，通过这个谋利。甚至连普通的驿卒，那些服务人员有的时候也会搞腐败，要求额外的给他们小费，或者不给钱就给你刁难。

        到了明朝后期，驿站制度是成为国家一个一直医不好的癌症。一方面每年的经费都不够，花钱越来越多，另外一方面怨声载道，过往的官员有的是得不到应有的服务，甚至有些重要的公文都没有按时送达。那么另一方面，驿站被各种人情、权势所利用。

        所以呢，到了崇祯年间，崇祯皇帝下决心改革，但是改革消除腐败要好的制度来代替，不是靠行政命令，更不是完全一刀切。但是崇祯皇帝根本没有很好的调查、研究或者是制定什么替代的方案，也不是改革，他干脆下令废除驿站。

        那一废呢看来很简单，每年朝廷节约了开支，但是造成的恶果他始料所不及。一方面正常的官员的出差、政令的上通下达、重要军情的报告，这些都没有办法得到相应的服务和支持，当然是要影响到国家的治理，影响到国家的安全。还有正常的官员的工作，也得不到驿站的接待跟支持，也影响了官员完成政务的能力。特别有一些本身清廉的官员，你这里供应都断了，他自己正常的收入也是有限，当然就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更重要的影响到他们的政务。

图：明末农民战争情况

        另一方面他把这么多驿站都裁撤了，造成成千上万的驿站的人员，包括管理人员、原来驿站的服务（人）员，那些民夫、赶马的、栓船的，人数相当多，最大的驿站有不少人了，统统裁撤了，这些人都下岗失业，一下子不可能再找到新的养家糊口的手段，这些人中间就包括陕西的驿卒李自成。所以有人说尽管历史不能假设，但是我们不妨考虑一下，如果说李自成还是在当驿卒，没有下岗失业，也许李自成起义这一段历史要重写了。

        所以在古代这么一项行之有效，并且对国家非常重要的一项制度，最后丧失在腐败中间。另一方面要纠正腐败，要实施改革，像崇政皇帝这样不经过深思熟虑，采取激进的措施，后果呢，往往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