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死不认罪：宋慈解析破案缘由凶手无可辩驳

宋慈：“说起来，我之所以会怀疑这口井，还要多谢董公子的提醒。”

董裕：“我？”

董裕瞪着他，觉得这话说得有点离谱，自己何时提醒过他！

宋慈：“那日若不是董公子邀请我们来府上，我也不会恰巧听到下人们谈及那口井，那时我就好奇，为何董府明明有井却不肯取水自用，而要从外面买水，

后来当我想通了陈小骞后背那道痕迹是由董府这口井造成的，我便明白了你们不肯饮那井中之水的原因！因为陈小骞曾经溺于井中，你们对此有了忌讳，才不愿再用那井中之水了。”

于氏：“你又怎知陈小骞不是溺死的？”

宋慈：“他确实有溺水的迹象，但你们打捞得还算及时，所以并不足以致死。因为溺毙之人必定腹部肿胀，口鼻之内也应有水沫及些许血污，但陈小骞并没这些症状。

相反，若是被人掩住口鼻窒息而死， 则应是眼开睛突，口、鼻之内也会流出清血水，满面血荫，呈赤黑色，一小部分人会有粪门突出，弄脏衣物的情况发生。

你们虽给陈小骞扒去了衣衫，清洗了尸体，但他身体上的反应迹象不是你们可以改变的。”

宋慈：“董老不愧是过来人，想必在枢密院的时候，也见过不少类似的情况，所以您很清楚不同的死法，尸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可您聪明反被聪明误，偏偏在清洗了陈小骞的尸身后，在他口鼻中塞入了夏望山家那床薄被的棉絮。试问一个能将尸身清理得如此干净的凶手，怎会留下这么致命的证据！”

董兴邦：“哼，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若是所有的证据都被掩盖，偏偏只留下这么一处指向夏望山是凶手的证据，那就不是大意，而是有意了……不过老夫还是坚持方才所说的，这一切我都不知情，也许只是那姓王的老汉自己谋划好的。”

安盛平：“董兴邦，你要撒谎也要先打好草稿！口供换来换去，真以为我们没了证据，任你如何说就如何吗？！”

安盛平不耐烦地拍拍手，安广马上递上了一张银票。当看到那银票上的字样时，董兴邦已心知肚明，他这一次怕是不能简单糊弄过关了。

安广：“公子。”

安盛平：“你让那王老汉给你扔尸体，也不过赏了三十两银子而已，这一百两的银票是我从你派去的杀手身上搜出来的！

当日夜里，那王老汉知道了你的诡计，害怕又自责，他担心夏望山因此事枉死， 所以想去报官揭穿你，于是你就派了杀手去杀他。

王老汉确是死于心悸不假，因为他本就胆子小，再加上做了亏心事，杀手还没来得及动手，只吓唬了一下，那王老汉就一命呜呼了！”

安盛平：“这银票来得容易，那杀手自然也乐得轻松。徐大人抓到他的时候，他正拿着银票在芙蓉阁的包间里享受呢！还不等我们审问，自己就把这事跟芙蓉阁的姑娘们先交代了！”

说完，安盛平和徐延朔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徐延朔也觉得董兴邦的运气太差了些，千算万算，竟选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杀手。

事已至此，董兴邦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不过他依旧不明白， 究竟是什么让自己露出了破绽。

董兴邦：“你说，你发现了蹊跷之处，才看出这起案件另有隐情，究竟……（顿了顿）是什么令你产生了怀疑？”

宋慈：“因为一个姑娘。”

宋慈想起了那日在城门口巧遇了重玥的情景，至今仍觉得心有余悸，若不是那日遇到了她，也许这个案子就这么草草了结了，若是这样，就害了夏望山，自己往后也必会饱受良心的谴责。

宋慈：“当时刨开猪肚之后，从里面飞溅出了一只蛆虫的尸体，按照那蛆虫的大小，那位姑娘推测出这蛆虫成长起码已有五六日了， 可陈小骞看起来却像刚死没多久。

于是我想到，也许这蛆虫并不是从陈小骞身上生出来的，而是那只一直被我们忽略掉的死猪。”

宋慈：“人可以依样貌查出身份，死猪当然也可以，夏望山说那猪不是他家的，我们就按那猪的大小与花色一户一户去排查，最后终于找到了那只猪真正的来源——

它来自城南一户普通人家，而前去购买那猪的，正是董府的一个管事。此人是长乐乡本地人，在董府当差后更是引以为荣，四处宣扬，所以人尽皆知，都知道他在董府当差。

那人将死猪买走的那日刚好是初八，也就是我们发现陈小骞尸体的六日前，买猪的时候天色已近戌时，早就过了准备晚食的时辰，那人急匆匆的，说是主子着急要，所以出手要比平常更阔绰，因此那养猪的商户都记得清楚。”

董兴邦：“那又如何，这只能说明我府上确实买了一头猪，跟陈小骞的死亡日期又有什么关系？

这位宋公子要是能靠陈小骞背后的伤痕找到我府上来，想必对验尸也有着一定的见解吧。怎么， 你难道验不出陈小骞是哪日死的吗？”

宋慈：“原本还真让董大人给骗了，以陈小骞尸体的腐烂程度，他死亡的时间应不超过两日，可董公子自认为骗过了所有人。

所以有些得意起来，还特意把我们叫到董府，想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到夏望山身上，给夏望山定罪。可他当时说的一句话，却成了破案的关键。”

董兴邦：“裕儿说了什么？”

宋慈：“他说陈小骞失踪那日的午时，在他屋里吃了一个鸡腿，两个肉丸。”

董兴邦蹙眉，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宋慈：“陈小骞腹中尚有半个肉丸，这说明他自那日午时后就再没进食，或者说……那日进食之后没多久，他就遇害了。”

董裕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成了破案的关键，更没想到他只不过弄死了一个小鬼头，就让爹娘和自己全都担上了杀人的罪名。

宋慈：“所以我推测，陈小骞真正的死亡时间并不是发现尸体的前一两日，而是更早的时候，夏望山之前挨了板子，那几日还不能行动自如。

不过现在是盛夏，尸体腐烂的程度只会快，不可能如此慢。究竟你们用了什么法子延缓了陈小骞尸体的腐烂呢？关于这一点，我想了许久才想通。”

宋慈：“整个长乐乡都知道董大人会享受，在家中造了个冰窖，即便是盛夏暑伏，也能让府里人吃上冰酪，喝上冰镇的酸梅汤。冰是个好东西，它不仅可以消暑降温， 还能延缓食物的腐烂，所以……”

董兴邦：“所以，你以为我把陈小骞的尸体放到冰窖里了？我看宋公子怕是没吃过冰窖里拿出来的东西吧！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在冰窖中放一会儿再取出来，定会……”

安盛平：“定会周身挂上一层水珠，那东西也会因为被冻过而变得奇怪，好比解冻的肉，只要按一按，就能按出水来。我知道董老不傻，当然不会用如此简单的方式。你并未把陈小骞直接放入冰窖，但这并不说明你没利用冰窖。”

宋慈：“没错，陈小骞虽没有被直接放入冰窖，却被人在冰窖下掩埋了几日，这种做法一来可以利用土壤本身来拖延尸体的腐烂时间，二来也能让他在不被冰块直接冻住的情况下，最大可能地维持原状。

我想关于这一点，只要去冰窖看一看就能一目了然了， 在冰窖之中，必定有一处土壤松散，早先用于掩埋陈小骞的尸体！”

董兴邦：“好，非常好！我果然小瞧你了，如今你已知道了陈小骞真正的死亡时间。”

宋慈：“对，那个时候，夏望山刚受过杖刑，连下地都困难，怎么可能去杀人！”

安盛平：“事已至此，董兴邦，你还不快快认罪！”

安盛平朝身边的安广使了个眼色。而安广还没近董兴邦的身，就被他大声喝止住。

董兴邦：“放肆！你们是何身份，竟敢动我！” 

安盛平：“安某是没什么身份，可这次长乐乡之行，我是受了圣上之命，况且就算我动不得你，你别忘了，还有徐大人！

董兴邦，你不会以为自己还在枢密院吧？今时不同往日，你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位董大人了！”

安盛平语毕，不等安广和徐大人出手，自己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董兴邦早就料到最后会直面交锋，因此根本不给安盛平这个机会，一个闪身，直接举起了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那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