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晚唐诗人：情怀很多，家国却很远

前言：

前一讲我们整明白了这现实主义流派的诗歌到底现实在哪，捎带着见证了一把盛唐的由盛转衰，还看到了中唐时期令人细思极恐的社会现象。之前开浩在讲唐朝文学的时候提到，唐朝的文学风格被分为初盛中晚这四个时期，那么说完前面三个时期，最后的晚唐时期的文学作品又有怎样的特点呢？

本讲，让我们一起拿着放大镜，通过文学作品寻找晚唐没落的蛛丝马迹，没落时代下的文学作品又有怎样的特点？晚唐时期的文人们都爱写怎样的诗歌？

带着这些问题，开始今天的内容。

晚唐大环境是啥样：

前一讲我们提到了，中唐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阶级差异了，有领着大把俸禄的官员，也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到了晚唐，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社会矛盾我们放在后面的历史里讲，大家知道咋回事就行）。寒门学子唯一的仕途之路，也被权贵阶级堵的死死的，科举考试变得越来越水，以诗取士的考核标准开始被权贵阶级所支配，想当官啊，看你混的是哪圈的，背后没几个喊得响亮的名字，想当官做梦去吧。

这没有门道的文人，要想谋个一官半职，那是难上加难啊，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百姓的生活质量，也是十分堪忧。这贫富差距呲溜一下就拉开了，阶级差异可想而知。注意嗷，熟悉开浩节目的听官们应该都知道，一旦开浩提到阶级差异这四个字的时候，准要出事，这改朝换代的剧情已经在派件的路上了。

毕竟大环境坏了，想救也没有法子救了，那些有着一腔壮志凌云的文人们，这内心的苦闷已经不再是靠一杯小酒买醉就能解决的，就连买酒前，他们也要摸摸自己的口袋里有没有银子。这晚唐的样子真的是令人叹气啊，昏庸的统治者加病态的社会环境等于末世的标配。借酒消愁的文人们，在几壶小酒下肚后，再回想起儿时祖父辈在耳旁描述过的盛唐时繁荣富强的模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样的背景下，文学内容和文学形式也悄然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们先来说说文学内容发生了什么变化。

借古讽今的诗歌层出不穷

前面我们也提到了，晚唐的政治危机与日俱增，国家内忧外患，已经呈现末世的征兆了，文人们也是实在写不出违心的彩虹屁了，不黑就已经不错了。这内心啊，是满满的吐槽，但是创作需谨慎，也不能公开diss啊，要骂你也得拐着弯的骂。所以晚唐的文人写的诗啊，大多都是话里有话。

这里呢，开浩就不得不提我们的课本名人——“小李杜”了，李商隐和杜牧这两位大诗人，算是拐弯骂人的代表了。

而且他们骂人的方式十分的特别，我不跟你说虚的，我跟你说一件小事，或者是周围的小人物，以小见大，你细品；我也不说现在，我举个古代的例子，借古讽今，你再细品。

比如说，我们曾经背过的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夜游秦淮河（对的，就是现在的我们去江苏必打卡的那个景点），看到沿街的歌女在那忘情歌唱，唱的是啥歌呢，“后庭花”。歌女唱歌没毛病，重点是这唱的歌很有故事啊！

这首歌是前朝亡国之主所作的歌曲啊，这位爷之前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结果写完这首歌不久，国家就灭亡了。然后你再看看听这歌姬唱歌的人都有谁啊，昏庸的权贵啊！一首诗，把当时统治者、权贵讽刺了遍，国家都要灭亡了，还出入声色场所，寻欢作乐。杜牧的画外音估计是，别玩了，国家都要灭亡了，还搁这公费娱乐呢？

小杜呢，确实对国家大事，比皇帝还操心，就连就职途中看到的景物，都能联想到当下的时局，总结经验教训。比如他在就职途中经过当初项羽抹脖子自尽的乌江的时候，都不忘写一篇时政小作文，记录自己的心得体会，在乌江亭里短暂休息的间隙，写了一首《题乌江亭》。

这世人都歌颂项羽有气节，但我小杜不这么想，我觉得“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人生嘛总是会有起起伏伏，千万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想不开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个男子汉首先就得会忍辱负重。这小杜不仅是在发表对项羽的看法，也是给自己打气啊，因为当时他被调岗（被贬），一直都在碰壁啊。

紧接着，开始总结起了项羽的弊端，这项羽啊，就是听不进劝，老爱钻牛角尖，这当领导的，这样不行的啊。你看“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这江东又不是没有人才，只要你会用人，多听听他们的意见，重整团队，说不定就能卷土重来了呢，反正不管怎么选，都比抹脖子强。一方面指出项羽的一根筋，一方面又暴露了项羽的不擅用人。这不跟晚唐的统治者一样吗，明明有才的人那么多，不想着整合人才来拯救国家，反而相信不可描述的力量（晚唐的统治者沉迷修仙炼丹无法自拔，国家大事全指望鬼神能解决掉）。瞬间又有内味了。

有忙着忧国忧民的诗人，同样也有怀才不遇的，忙着靠写诗来宣泄内心愤懑的小李李商隐。其实你仔细回忆一下，那些年我们背过的小李的名句，细品十分的苦啊，像名句层出不穷的那首《无题》，开篇就来了一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情人离别前，心里难过，寄情于物之后，连带着风和花都是无精打采的。

再往下看，就是咱们经常歌颂爱岗敬业的教师的一句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估计这也是小李万万没想到的，几千年后，他的诗还能这么用！表面看似是在写这对小情侣情比金坚，即便是分别也阻挡不了他们相爱的心，但背后却藏满了无奈和遥遥无期的等待，谁都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在何年何月，也有可能今生不会再见，但即便知道如此，也要守着这无望的等待。再结合小李的人生履历，你看他这种无望的等待，对未来的焦虑，是不是就是在说自己虽然政治失意，但从不放弃，一直在碰壁的路上愈战愈勇，但是谁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他才能得到重用，他不也正在无望的等待，越等越焦虑，越焦虑越失望。

这也就不奇怪，为啥年轻小伙会写出这样一首，“此时此景为什么要现在才追忆，只因为当时心中只是一片茫然。”，在末世无法施展拳脚，能不迷茫嘛！能不苦嘛！

听到这，你可能会觉得，这“小李杜”的引经据典，借古讽今的，不是在忧国忧民就是在抒发个人的抑郁不得志，那么晚唐的百姓，民间的生活现状到底是咋样的呢？有没有具体记录小人物的呢？

民间的艺术形式——词开始大量涌现

还真别说，晚唐的时候，一个来自民间的艺术形式——词，开始大量涌现。对，就是前面开浩说的，歌女唱的那个词。

一个没落的时代往往都带着一个特征，那就是声色场所越来越多，当官的不好好上班，天天纸醉金迷，占着官职不干事，而想好好当官的文人无处施展才华，得不到重用，无所事事，再加上精神上的空虚，没事就去小酒馆喝一杯，听听歌女唱歌，日复一日的。

之前还能靠写好诗（也算是当时的公文吧）作为自己上位的途径，现在官场职位被权贵垄断，统治者天天忙着修仙，连日常政务都来不及打理，公文写的再好也没人看啊，索性就开始自娱自乐，在搞艺术创作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他们搞的艺术创作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就是写词，喝个小酒，哼个小曲，填个词，自娱自乐。而且词不同于诗，它没有对仗，格式的要求，也不限字数，你只要注重音律，押韵就完事了，于是这种民间的艺术形式，在晚唐时期开始兴起。

很多听官可能会有疑惑，开浩，这唐诗宋词，词不是应该出现在宋朝嘛！这个还真不是开浩瞎说，吴世昌教授在《唐宋词概说》里提到，其实在晚唐的时候，词就已经开始兴起了。而且有很多我们在课本上背过的词和印象深刻的词人其实是来自晚唐的。

之前的诗人大多以写诗为主，到了晚唐，官场不如意，公文（诗）也写不动了，再加上声色场所的大量发展，不少诗人把公文暂搁一旁，开始自娱自乐，填歌词了，所以晚唐的时候，词人的队伍快速的壮大。词人倒是不少，但出挑的屈指可数（晚唐时期出挑的诗人也同样屈指可数），而接下来要被开浩隆重介绍的这位词人呢，诗词兼工，不仅擅长写诗，同样也擅长写词，并且文风自成一派。这个人是谁呢？相信大家对他肯定不陌生，他就是晚唐时期著名词人——温庭筠。

他笔下的词，有着鲜明的特色，题材大多围绕爱恨情仇、男女之情这类的抒情诗歌展开，记录的是故事或者是平日里的生活片段。简单的来说，就是把在小酒馆听到的素材，整理一下，脑补出一个小型的MV。而且温庭筠写词，有个特点，他笔下的主角大多是女性。后世将温庭筠这种风格的词称为“花间派”，还尊称温为花间派鼻祖。

比如温庭筠的代表作，《菩萨蛮》，有写深闺女子独处时，“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自己的情人不在身边，也就没了打扮的心思，连画眉毛都感觉大可不必了，像极了现在的女孩宅在家就躺到自然醒，连日常洗漱环节都给免了，但是要是出门约会，就起个大早，精心的整理妆发，这温庭筠十分的懂女性心理，描写的十分细致啊。

这姑娘好不容易，敷衍的洗漱完后，一眼看到了“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色彩突然鲜明了起来，这眼前看到的都是成双成对的，那女子的内心在想什么，我们自然就明白了。你说写的妙不妙，这分明写的是深闺女子对情人的思念，但只字不提思念，这婉约含蓄的嘞，只给你展现了一把女子早上起床洗漱的片段，通过一系列的小细节，巧妙的刻画了一个女子的内心世界。

翻阅温庭筠的词，不难发现，多以女性的生活和感情为写作题材，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在写词上，题材有些局限。但是作为诗词兼工的创作小天才，温庭筠写的诗的题材可比写词要广泛多了，跟李商隐一样，温庭筠也很擅长构建意象，寄情于物，比如一首《商山早行》，“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起了个大早赶路已经人艰不拆了，在赶路的途中，漂泊在外的游子，突然开始思念起了故乡。这种情感传达，至今仍能引起共鸣。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你就能感受到这温庭筠为了赶路，起的跟鸡一样早，月亮还没下班，他就出门了。鸡声、茅店、人迹、板桥，再结合作者的思乡之情，情景交融的手法，让我们透过诗歌，感受到了作者内心世界，十分的孤寂。

这么听下来，看来唐朝还是诗比较能拿得出手，词还在摸索发展阶段。（关于词，咱们在接下来宋词部分会好好唠唠。）

总结：

晚唐时期，不管是诗也好，还是词，整体的画风都是暗沉的很，活泼明亮不起来。而且文人笔下所写的诗词听起来都不太接地气，写诗的大多抒发个人情感为主，或者是借古讽今类型的对时事政治进行点评，敲打。好不容易出现了个来自民间的文学——词，他也是白居易式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借着女性的视角，来描写内心自己的情感，离小人物真实生活，还是远了一些。

为什么晚唐的文学，变得越来越远离群众，缺乏接地气了呢？这也可以体谅，在末世，文人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清醒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亲眼见证自己国家逐渐灭亡，自己却无能为力，笔下的诗里，充满了对时局的担忧，和个人不如意的愤懑。

晚唐文学和盛唐文学，呈现的是极与极的差别，一个是精神小伙，一个是颓废青年。在这令人只剩下叹息的时代，唯一的小确幸就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词开始萌芽发展，文学形式在这时期，开始变得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