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先勇细说红楼：这是天昏地暗，还是千里伏笔？

后来宝玉就回来了，回来很无聊了，他就随便拿了一本书来看。一拿，那本书是什么《古乐府》。《古乐府》里边这收集的是魏晋时代的、六朝的诗什么的，都收在里边。给一翻一看，看了曹孟德。曹孟德是谁呀？曹操，魏武。《短歌行》，他看这两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你看以曹操，这种一代枭雄，他也会感到这种无常，感到一种虚幻。这首诗很苍凉的你看，这种苍凉的这种心境，以前宝玉没有的。宝玉以前很伤心过，很哀痛过，但不是这种苍凉的，这种心境上的苍凉。宝玉，你会觉得，本来他是一个应该很开心的青少年，一下子好像老掉了，心中。所以他一看就很刺眼，刺心。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人生无常的这种感受突然间来了，来了以后呢，他放下来又拿一本，另外一个集子，又是晋朝。看了一下子，托着腮，只管痴痴地坐着，后来袭人倒了杯茶给他说：“你为什么又不看了？”宝玉也不答言，接过茶来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袭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只管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宝玉站起来，这个嘴里咕咕哝哝地讲：“好一个‘放浪形骸之外’！”这个是很有名的王羲之《兰亭集序》里面的一句话。

你想，魏晋的时候是老庄的思想盛行的时候。中国有两套哲学，这是《红楼梦》里边两套哲学，一个是儒家，儒家是进取的、积极的、知其不可而为的；道家是退隐的。中国人基本的这种哲学入世出世，一直在互相地相生相克。中国人的个性，中国人的personality我们说，这两个东西存在，所以我们才活到今天，我们才可进可退。中国人不会一下子垮掉，就是中国的个性像竹子，你把他“呜——”地弯掉，你一放，“嘣”他就跳回去了。魏晋的时候特别地，这种老庄的思想盛行的。

所以我想，这个时候特别是——本来宝玉就是慢慢慢慢的个性，本人的个性就是倾向这一边的，这是《红楼梦》很厉害的地方。它给他最适当的时候，一首诗，一句话，一跳，刚好点题。这个时候怎么形容他的心境？难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拿白话咕噜噜讲半天，也讲不清楚这么伤感的东西，你说他放浪于形骸。所以《红楼梦》很重要，是曹雪芹的古典文学、古典传统，非常深厚了，所以才能运用自如。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用出来。《红楼梦》的那个力量，很多时候是在这个上面，在古典的传统上面，把它怎么画龙点睛似地一下子画成这样。

好了，他这个宝玉，看了这些书，所以若有所感，他就到大观园里边去了。一时走到沁芳亭，但见萧疏景象，人去房空。你们要是看到前面大观园，那一幅那种花团锦簇，非常热闹繁华的景象，那前八十回的时候写的那个大观园啊，那这个时候走了，人去楼空。迎春嫁走了，那些个走的走，亡的亡，散的散。

他又来到蘅芜院，更是香草依然，门窗掩摒。蘅芜院是谁住的？薛宝钗住的。常常他以前，他也到蘅芜院去看宝钗，这时候去的时候宝钗走了。“香草依然“，我讲的那个《红楼梦》的时候，他的那个语言风格有两种，白话文跟文言文交叉运用。运用得好，有时候文言文跟白话文夹在一起用的时候，用得不好，很生硬的，插不进去的啊。那可是那个《红楼梦》不是的，显然这时候，你想想看他，“香草依然”四个字，文言文的，那蘅芜院很多香草，“香草依然”四个字就够了。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他过来的时候，哎，几个女孩子钓鱼，一个是探春——她的三妹妹；一个是李纹；还有一个是邢岫烟，她本来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小说里边基本上分两种角色，一个叫做“周圆”，round character，round就是圆的，它就是各方面的。我们真的人大概都是round character，有这一面有那一面的。这几个主要的都是，探春，当然是。但是呢，这个小说里边需要一些陪衬的，我们叫做“平扁人物”，flat characters，one-dimensional，一度空间的，平的，他/她每次出来就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化的。那不是一个小说里面，通通变成圆的就好了？那就是互相打架了。一大堆，全是各个变来变去，每个人有几面这样，那就不得了了这个小说里头。那么他总是要有一些flat character来陪衬这个。

像这个李纹这个女孩子，她的身世是什么？她是李纨——就是那个宝玉的嫂嫂——侄女儿。那么她呢，是投靠贾府的。这个我们小说里头因为贾府那么大，那么盛，那么气势，那么雄厚。所以总有一群亲戚来依靠，有的是穷亲戚，有的是富亲戚，像薛宝钗家里面很有钱，来投靠她的父亲。但也有一群穷亲戚也来靠他们的。李纹呢，是其中之一，但李纹真正这个flat character我们想这，我常常看到这一手，李纹从头到尾没有给她任何个性，也没有讲她长的怎么样，那一定长得不会丑了——丑女进不了大观园。而且还会写几句诗，这么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写她，一点作用都没有的，她也没有故事，也没有说是引导她——这种东西，这种的character，在《红楼梦》里面有好几个，陪衬在那里啊。

她是怎么呢？就是要衬托人的，就是它这个大观园里面，就是有很多很多的花花草草。你说有她不嫌多，没她也不嫌少，但是你真拿掉了李纹、李纨，拿掉了薛宝琴这种——哎，你就会觉得，好像大观园里面少了几棵草，那很妙的。那个曹雪芹，他那个地方放几个，就好像我们唱一出戏，几个龙套。你说没龙套，满台空空的不好看。那有龙套放那边，放几个龙套在上面——哎，填满了舞台。啊，他/她们有什么作用？一点作用没有，站那里不动，需要这么这几个人。李纹就是这么一个，还有一个叫邢岫烟，她是有故事的，这邢岫烟不是了，邢岫烟可以说是这个minor character，是次要角色，但是她有故事的，而且有个性。

这几个人在钓鱼，《红楼梦》里面做什么东西它都有意义的，他不会写一大堆没有意义的，没有意义的事情，没有意义的东西。这几个人钓鱼你看，一看，而且是回目上面写的——“占旺相”。她们钓鱼等于是一种试一试自己，等于是卜卦一样的。中国有一句话，“钓金龟”，钓到一个好女婿。这几个女孩子每个人钓了一个。探春，钓得不错啊。李纹她虽然是个flat character，也嫁人了，嫁了一个公子，也不错。那个邢岫烟，后来嫁给薛蝌也不错的。

啊，这几个人都有归属，唯唯这个贾宝玉姜太公钓鱼，他自己的姻缘，他最爱的人没有钓到，他的婚姻不是完美的。他虽然后来娶的薛宝钗，薛宝钗不是嫁给贾宝玉，薛宝钗是嫁给贾府，她是嫁给贾府那个宗法社会里边，那个秩序里边，她这个媳妇——放那个棋子旁边。从前宗法社会不得了的，非常严峻的一种social-order。每个人担负他/她的社会责任，薛宝钗承担大任的，以后要复兴这个贾府的。所以她嫁进去，她不是嫁给贾宝玉这个人，嫁给这么一个社会秩序里边的这么重要一个位置。真的那个，这贾宝玉他自己心爱的那个女孩——绛珠仙草，可惜苦绛珠魂归离恨天，这个死掉了最后。所以它这个，这些都有它的意义在里头的。

钓了半天呢，被王夫人被贾母他们叫去了，大约有一件事情，大观园里面最得势的两个人，一个就是王熙凤，一个是贾宝玉。王熙凤是王夫人的侄女儿，而又是贾琏的太太，她又是这荣国府里边的大管家，她是贾母跟前第一得意人。贾母喜欢她、宠她、爱她，也有道理，这个王熙凤侍奉那个贾母，是王熙凤“斑衣戏彩”呀，对这个贾母简直是，我们讲的马屁拍到家。贾母喜欢什么东西，她马上那个，喜欢听什么话讲什么话，喜欢做什么讲什么。这个王熙凤聪明得不得了，这个女人啊。

从前你要一个媳妇，在家里面你要争取一个地位，那些婆婆，你要侍奉好。贾母是她的祖母，隔一代，贾母是贾府里边最得势的，是她那个宗法社会这个顶头，她势力最大，所以王熙凤向她靠拢的。王熙凤的所有这些权势就是都是贾母赋给她的，所以她当然——这么一个人——当然是受人眼红了。

第二个就是贾宝玉，三千宠爱在一身，各个人都爱他，都喜欢他。以前这个家庭的权力斗争的我们讲，有些批评家过分地讲什么封建家庭、家庭斗争，讲这方面。其实的确是有，二房、三房、四房这么些东西，一直到今天还是有。贾政，王夫人是他的正房。贾政有两个姨太太，一个叫赵姨娘。赵姨娘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探春，我刚讲——探春那个女孩子，西瓜往大边切，所以靠拢的王夫人她们那个势力的。他那个儿子叫贾环，两母子相依为命。他们——世事也是如此，啊，他们心里也是如此，一直是备受打压的。打压是满肚子怨恨，从怨恨变成怨毒。

我想你们看那些宫廷戏，后宫《甄嬛传》，都是你毒我，我毒你的。赵姨娘也是desperate woman了我想。她就勾起一个巫婆——马道婆，两人勾起来，就整这个凤姐跟宝玉，拿那个针戳他们，一戳就戳到她们两个疯掉了，差点死掉。这个巫婆是马道婆，中国人相信这一套。这一回讲了，事败了，给抓起来了。哦，发现原来是她，这个家伙整她们俩。她们也怀疑是赵姨娘做的梗，不过为了这个面子的关系，姑且把这个压下来了，家丑不可外传。

你看看赵姨娘，因为受打压变得怨毒，当然下场也不会很好。她最后死的时候，曹雪芹就这一点，那么不讨喜的一个，这个赵姨娘不光是这个，大家我们看是最不讨喜的一个，最不会讲话的。刚刚我讲的她害宝玉嘛，宝玉很快给她害得都快死了，奄奄一息了。贾母、王夫人她们哭得要命，后来宝玉被那个和尚来，念念咒，那个玉弄一弄，把他救回来。但在之前差点要死的时候，赵姨娘的心里面当然很高兴，死了最好，死了我那个儿子就要继承他。她就跑过来跟贾母讲说：“老太太，你不要哭了，不要那个了，你这样的你们那么哀伤，宝哥儿不肯走啊，让他受罪，快点要他死了算了。”被贾母臭骂一顿啊：“就是你们这些小老婆小妇做的怪。他死了之后我就再来，第一个就要找你。”专门在不适当的地方讲不适当的话，不适当的事情，是不是赵姨娘是个非常不可爱的？也亏着曹雪芹写得出这么一个人。她一下子又给那些小戏子打架，被她们扯的，头发都扯着，这简直是非常不入格的事。

难怪她女儿都讨厌她，不认她。可能她死的时候死得很惨，死的时候更没人理，连她儿子都不理她。最后的时候，曹雪芹一笔下来——另外一个姨娘叫做周姨娘，没有人理，这个放到庙里边的，他们已经那时候家败了，哪里还管得了赵姨娘。另外一个姨娘来看她的时候，倒抽一口冷气说：“做小老婆的下场也就是这个样子。她还有儿子的，我连儿子还没有，以后还不晓得什么下场。”

在这个时候，这一刻，我们读者是对这个赵姨娘也会产生一丝同情。曹雪芹的那个我想他针对我们大悲之心，各种人物，各种最不可爱的也得到同情。所以他的这个小说的覆面广，他的世界广，他的心胸开，能够包容所有一切，不管是正的反的，这各种的人物，他都能包容，这个就丰富复杂了。

那么这个完了以后呢？这有一件什么事情呢——奉严词两番入家塾 。

像贾家这种大家，他们那个正房这些人，还有很多很多叔叔伯伯的，好多好多反正姓贾的，他们那些子弟呢，以前那种宗法社会，要给子弟受教育的这种家庭。受教育呢，就开一个家塾，请老师来教导这些子弟们。

那这个宝玉呢，进过一次私塾，念了一些书。他第一次进私塾的时候，之所以进去，那个时候去念书，其实有另外一个目的。他有一个好朋友叫秦钟，两个互相——非常这个羡慕的两个人，跟他差不多同年纪，长得非常好，比他还好，那么两人互相非常地羡慕的这么一段感情。秦钟，除了他是宝玉的那个玩伴，念书的伴侣、朋友之外，他还有很重要的象征上的意义。

他姓秦，他的姐姐就是秦可卿。第五回在梦里边，因为警幻仙姑把一个妹妹，叫做兼美的一个妹妹嫁给他。那个妹妹是兼黛玉、宝钗之美，最美的女孩，一个女孩子，她的小名叫可卿，影射秦氏。

秦氏跟宝玉不是有真正的肌肤之亲，不是的，他是在那个非常香艳的闺房里头做了这么一个春梦，所以她是启发他对女性发情的这么一个人，所以她姓秦。

他弟弟秦钟对宝玉，对男性发情的这么一个人，他说秦的一体二面，两姐弟。两姐弟都早死，所以这个秦钟呢？他是有他的象征上的意义的，所以宝玉一直在思念他、怀念他。所以说秦钟又叫情种，秦钟跟情种，就是“感情”的“情”，“种子”的“种”——“情种”谐音这个《红楼梦》是非常subtle的，一层一层地取个名字，也不是随随便便地。

秦钟，有情种的象征意义。因为他那个在第五回《红楼梦》的那个里边呢，他有几个曲，这个曲子等于是红楼梦的那些prelude——前奏曲，《红楼梦》整个的，讲他命运的，一开头的那个曲子——“开辟鸿蒙”就是天地开的时候，“谁为情种”？所以“情种”两个字很要紧的，在这个《红楼梦》里边，讲的就是“情种”这个字。所以，“秦钟”、“情种”它有它的意义。

所以宝玉，对宝玉来说，这个人早死的时候，他一直一直在怀念他，一直在想着。《红楼梦》很了不得，很厉害的地方，我们说千里伏笔，他很早以前种下——这个秦钟好早前就死了，一直好多回都没有讲他了。偶尔才有提过一次墓啊什么，后来就不讲了。到这个地方出现，怎么出现呢？

贾政说：“你荒废了那么久，你还得回去念书了。”因为他前面知道秦钟死了以后，没心思念书了，装病，稀里糊涂就不念了，就不到私塾里面去了。这么久以后，贾政想起来了，他年纪也大一点了，可能要进考了。考科举是当时，也是贾政对他最高的期望。考科举要念什么？念八股文呐，要做这些东西的，把他又赶回学校里面去。而且呢，他还自己亲自把这个宝玉逮到私塾里面去。

私塾里边有一个老先生叫做贾代儒，是他们贾家的那个亲戚。学问大概很好，教书，冬烘先生，一个当时大概中过举人之类的，但是上不去了。能够沦落到变成教书先生，大概都是上不去了的人，他才去教书了。上去的人都考举人、考进士，那都去做官去了，到了去教书大概是，那个时候的文人末路了。贾政送他去了以后，你看怎么讲啊。

贾政讲：“我今日自己送他来，因要求托一番。这个孩子，年纪不小了，到底要学个成人的举业，才是终身立身成名之事。如今，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们混闹，虽懂得几句诗词，也是胡诌乱道的。就是好了，也不过是风云月露，与一生的正事无关无涉。”

写诗，当时是邪门歪道，不入正流，要写八股文章。这很大的讽刺，你看前面呢，他说，比如说要考试，他到底要以文章为主。你这里一点功夫都没有，现在呢，“你不许作诗！”跟他讲啊，要作什么呢？作八股文。

前面刚刚“放浪形骸之外”，这一下子又抓来做八股文，这两边，难怪他“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前面要学那个魏晋，那些竹林七贤要放浪于形骸之外，给他老爸逮着来重新练八股文——最厌恶的东西。所以那个曹雪芹不经意地这么放下去，那你要读得很仔细你看得出来。说他前面放浪于形骸之外啊，讲的东西，跟这个是尖锐的对比。

宝玉诗不错的，诗词歌赋他不错的，有灵性的，但他那时候作诗没用的。不像唐朝，唐朝作诗有用的，唐朝作诗要应考的，诗作得好可以做大官的哦，所以唐朝的诗人多嘛，都去做诗去了。清朝不一样了，就是四书为主，考经书，考这些东西，考八股，把人的思想这个抓得紧紧的。

代儒回身进来，看见宝玉在西南角靠窗户摆着一张花梨小桌，花梨是很好的木头。右边堆下两套旧书，薄薄儿的一本文章，叫茗烟将纸墨笔砚都搁在抽屉里藏着。代儒讲：“宝玉，我听说你前儿有病，如今可大好了？”宝玉站起来道：“大好了。“代儒说：“如今论起来，你也该用功了。你父亲望你成人恳切得很。你且把从前念过的书，打头儿理一遍。每日早起理书，”理书就是温习书咯，“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几遍文章就是了。”宝玉答应了一个“是”，回身坐下时，不免四面一看。

他以前在这边私塾里念过书的。有一回，他在里面大闹学堂，这些小孩子互相闹，还吃醋啊什么弄得东西。金荣是其中顽童之一，见昔时金荣辈不见了几个，又添了几个小学生都是些粗俗异常的。景物依旧，人事已非，都变了，忽然想起秦钟来。

所以我讲的后四十回不是别人写的，如果说是高鹗写的，他想不到这个地方我想，想不起这一句的。那他那个前面，这么讲好多了多少回以前，秦钟跟他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的地方，很乏味的这么一章东西，因为没有drama，没有任何戏剧。不好写，你再写出来啊，宝玉回来，理理书了就完了，那么这一回就糟糕了。

这一句话，把它提起来，忽然想起秦钟来：如今没有一个做得伴说句知心话儿的，心上凄然不乐，却不敢作声，只是闷闷看书。就这么一句话，心情变了，想到从前过去死去的玩伴，死去的朋友。所以宝玉渐渐地他心境越来越凄凉，所以他出家不是偶然的。本身经历了那么多的情感上的起伏，他慢慢才悟到人生的老死病苦这种东西。我们看小说看这种地方，如果你放过了这个地方，那就不晓得它的妙处，不晓得它的重要性。它回来讲了半天，除了念书，其实就是等这一句。前面都营造好了，你以为看啰啰嗦嗦讲了半天，哦，等着，这个画龙点睛——砰一下，这一回没有了，完了，完整了。它每一回，它这是一个很完整的这么一个单元。那么这时候以这个思念起秦钟，想起秦钟来，把这一回作结。

张爱玲她说，到了八十一回，天昏地暗，一定她没看懂，这八十一回妙在这里，把前面的拉——扣住了，所以这个东西才往下走得了。如果他不写这一段，不写这么几块，那前面崩掉的，这一回的确没有什么太重要的，没什么太重要的人物出现，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发生，就在这个地方，画龙点睛一下，就把这个整本书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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