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郝思嘉：哪怕被命运拿走一切，也还能卷土重来

一八六四年，八月底，正是美国南北战争中的一天，佐治亚州陶乐庄园的少东家郝思嘉小姐正住在亚特兰大，跟她丈夫韩察理的姐姐韩媚兰、还有姑妈一起。她的丈夫，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死于前线了。此时谣言四起，不少人说，就在亚特兰大南面不远的地方，一场非常剧烈的战斗正在进行，假如南方军队在这场战斗中败了，亚特兰大就要失守了。

九月到来了。

郝思嘉（万茜演绎）：“主啊，这炮声是哪儿来的啊？可不要是从南边来的！千万不要从南边来！妈妈在生病，爸爸要照顾家里好几个病人，要是军队现在已经到了陶乐，可怎么好呢？”

“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和快要死了的，

被刺刀子弹刺穿的

英勇的战士啊！

躺在病房里……”

郝思嘉（万茜演绎）：“别唱了！百利子，还不够烦的嘛！”

郝思嘉转身走向韩媚兰的卧室，把门推开一条缝，她看见媚兰穿着寝衣躺在床上，脸色浮肿，肚皮像青蛙一样地大。

韩媚兰：“思嘉，进来吧！”

媚兰伸出胳膊，轻轻抓住思嘉的一只手，让她在床边坐下。

韩媚兰：“我听到炮声了，我很难过，炮声是从南边传来的，是不是？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着急，你听到母亲生病的消息以后，要不是为了我，你现在已经回到家了，也不会在这里为他们提心吊胆了！思嘉，亲爱的！你对我太好了。别人的亲姐妹也没有你这样好！我在这里想半天了，我对你有个极大的请求。思嘉，若是我死了，你能要我的孩子吗？”

郝思嘉（万茜演绎）：“别说傻话，媚兰，你不会死的！”

韩媚兰：“不，我不怕死，可是我怕万一我死了，希礼也在战场上死了，这个孩子怎么办呢？你若答应，我就不怕了……”

郝思嘉（万茜演绎）：“真是见鬼！你到底怎么了，这样死呀活呀的乱说？”

韩媚兰：“对不起亲爱的，可是你答应我吧……”

韩媚兰的请求让郝思嘉心乱如麻。她觉得媚兰简直是个傻子，这么长时间，竟然看不出她正是自己最讨厌、最恨的一个人，而她是因为爱着她的丈夫，才愿意照顾她的。早在韩媚兰和卫希礼订婚的那一天，她，郝思嘉，是请求卫希礼跟自己一起私奔的。希礼拒绝了，所以她才一气之下嫁给了韩察理！

郝思嘉（万茜演绎）：“好，我答应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韩媚兰：“天一亮，我就肚子疼了……”

郝思嘉（万茜演绎）：“你等着，我去接点水来。”

郝思嘉（万茜演绎）：“请到医生了吗？”

小女奴百利子：“思嘉姑娘，街上的人都说，他们正在咱们老家打呢，要是咱们打败了，我爸我妈怎么办啊？要是打到这儿可怎么办啊？”

郝思嘉（万茜演绎）：“别嚷了！医生什么时候来？”

百利子：“医生没在医院，他在车站，看南边过来的伤兵，听说满地都是死人呢……”

郝思嘉安排好了家里的事，便到车站去找医生。军队准备从亚特兰大撤退了，城市就要沦陷了，马路上一片大乱，人们纷纷逃亡，而到了车站，医生连胡子尖上都滴着血，粗暴地撵走了她，现在的思嘉真是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了。

韩媚兰：“思嘉，是你吗？你回来了，请你快进来呀。”

郝思嘉（万茜演绎）：“是的，媚兰。百利子，你去生火，烧一壶开水，把家里所有的毛巾都拿过来，还有绳子！剪子！别跟我说这找不到那找不到的，马上去拿，快去！”

郝思嘉（万茜演绎）：“韩媚兰，你不要再逞英雄了，哼哼唧唧的像个什么样？要喊尽管喊出来啊，这里又没外人！”

韩媚兰：“啊！啊！啊！啊思嘉！啊！希礼！啊！”

百利子：“思嘉姑娘，有消息说，他们就要打过来了！”

韩媚兰：“啊，北方人要打过来了吗？”

郝思嘉（万茜演绎）：“没有的事！这个小姑娘一向喜欢说谎！百利子，快说你是不是说谎？”

百利子：“是我瞎说的，媚兰姑娘！您千万别相信！”

韩媚兰：“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是要打过来了，思嘉，你不能再守在这里了，你快走吧！”

郝思嘉（万茜演绎）：“别说傻话了！快，吸气，用力！再加把劲！”

韩媚兰一声大喊：“啊！”

媚兰刚生完孩子，不过过了一夜，南方人的联盟军便撤出了亚特兰大，北方人就要打过来了。思嘉让百利子去把白船长找过来。白船长，那个臭名昭著的白瑞德，他虽是一个南方人，却是最让人不齿的那一种，他在战争中倒卖物资大发其财，从来没有参入过联盟军。可是在这兵荒马乱中，他却算得上是一个有办法的人。

郝思嘉（万茜演绎）：“快去！百利子，你要是再不去，我就卖了你，叫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妈，而且把你卖给一个田里做活的！快去，快去！跑啊，你这个小傻子！”

火焰是从市中心烧起来的，刹那间一大片天空都红了，微风送来了浓烟的味儿。思嘉跑到窗前，一阵黑烟盘旋着冲了上来。

郝思嘉自语（万茜演绎）：“怎么办呢？我得想想。天哪，什么也想不出来。”

百利子哭嚎：“思嘉姑娘！我们要被烧着了！”

郝思嘉（万茜演绎）：“别哭，头脑放清醒点！白船长来了没有？”

百利子：“白船长的马和马车被兵们拉去当救护车了！”

郝思嘉（万茜演绎）：“啊，我的上帝！”

百利子：“可他说，他会到军队给咱们偷一匹马来，他向来会偷东西，这回就算是被枪毙了，他也得替思嘉小姐偷一匹马出来。”

思嘉到前面走廊上张望第十五次的时候，白瑞德终于来了。思嘉告诉他，他们要回到她的老家陶乐庄园去。白瑞德以为她晕了头，因为陶乐一带早就沦陷了，到处都是北方人的军队。

郝思嘉（万茜演绎）：“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呀！”

白瑞德：“你决不能去，陶乐大概已经被烧得精光了！”

郝思嘉（万茜演绎）：“我就要回家，非回家不可，你不能阻止我！我要回家！我要我的母亲！你要是阻止我，我就跟你拼命！（啜泣）”

白瑞德：“哎，亲爱的，你不要哭，我让你回家就是了，你不要哭。”

白船长建议，把媚兰留在这里，以后让医生一家过来照顾她，但是思嘉说什么都要带着媚兰走。这辆车容量很小，马儿也憔悴不堪，他们在浓烟和废基当中前进，瑞德用一根小树枝抽打着马，渐渐地远离了火光，走到那百般寂静的黑夜里去。他们出了城，到了乡下，瑞德却突然停下了马车，他把马儿和树枝交给思嘉，说要跑去参军了！这个从未加入过联盟军的前西点军校的肄业生，在南方即将一败涂地之际，离开了这辆载着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的马车，飞也似地跑掉，参军去了！

白瑞德：“我要跟军队一同走了，亲爱的姑娘！再见！”

郝思嘉（万茜演绎）：“瑞德，你是说着玩的吧？你是自私的，对不对？你不在乎联盟州的死活，对不对？瑞德，你怎么忍心为了一个快要死的联盟军，而丢下我们呢？”

白瑞德：“思嘉，你会有办法的，凡是像你这么有决心的人，无论到了什么处境，都会有办法的！再见！”

赶了一夜马车，他们在谁家院子里的一棵树底下胡乱睡着了。当他们醒来时，他们发现这是以前认识的一户人家的庭院，可所有的房子都变成了被烧焦的地基。这么说，白船长说过陶乐很可能已经被烧光了，这是真的喽？

郝思嘉，自语（万茜演绎）：“现在先不要去想！我要是想着陶乐已经被烧光，我要难过死了！现在不想这件事，在看到陶乐以前，什么也不要想！”

郝思嘉（万茜演绎）：“快！马儿，我们回家！快！快！”

陶乐农场的千金小姐郝思嘉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不戴帽子、不披面罩在太阳下头走过路，从来没有不戴手套拉过马缰绳。假如没有柔软舒服的床铺，那她是不肯睡觉的。谁想到她现在竟会坐着这么一辆破车，驾着这么一匹病马，身上又脏、又臭，肚里又饿，脸上又憔悴，而且还在泥泞的地上滚着睡了一晚上呢？当他们在天黑时到达陶乐时，他们看见黑暗中浮现出一道雪白的粉墙。陶乐还在！而前廊上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郝思嘉（万茜演绎）：“爸爸！爸爸！是我，思嘉，我回来了！”

老头子声音沙哑：“女儿。女儿。”

郝思嘉（万茜演绎）：“妈妈呢？妈妈的病是不是好了？”

爸爸：“你两个妹妹的病好些了。”

这里是被北方人洗劫一空的陶乐。这里是妈妈在昨天晚上刚刚去世的陶乐。这里是爸爸已经神志不清，甚至经常忘记妈妈已经病故的陶乐。这是全家只剩下一根蜡烛，除了有一点甜山薯，没有玉米，没有干豆，没有鸡蛋，没有猪肉的陶乐。这是还剩下三个黑人，产妇奄奄一息，刚出生的婴儿没有奶吃，两个患伤寒的妹妹卧病在床的陶乐。郝思嘉终于回到了她昼思夜想的家园了。当她像一头牲口一样在地里做着农活儿时，当她骑着马去邻居家里借粮时，当她用满是血泡的手抓起甜山薯吃，想方设法要弄到一块猪肉，靠着一口烧酒打起精神，为填饱全家人的肚子而四处奔忙时，郝思嘉都深深地感到，虽然才只有十九岁，她的青春已经完全消失了。

郝思嘉，独白（万茜演绎）：“爸爸是赤手空拳建立起这陶乐的。外祖父从拿破仑的军队里退下来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可是他在佐治亚州重建了这么大的家业。外曾祖父在萨凡纳留下过不朽的荣名，那里甚至一小块王国都曾经是属于他的。建立了，失去了，再建立。帝国崩溃，奴隶暴动，战争，叛乱，都是到处会有的，永远会有的。家破人亡，也是会有的。”

在陶乐的月色中，还在饿着肚子睡觉的郝思嘉，默默地想起了她的祖先。他们都不知道哭泣，只知道战斗，他们是因为用力用够了才死的，而不是因为被征服了而死的。这些战斗者的血液，都在她的血管中，思嘉觉得，陶乐就是她的命运，就是她的战场，她非要征服它不可。后来，过了许多年后，思嘉成为了非常富有的女人，已经把在战乱中丧失的财富和尊严很多倍地挣回来了，可是她一生中都还保持着那个时刻，在陶乐一无所有的那个时刻，建立起来的信仰——

一种关于奋斗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