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处理赵国基的事件确立了探春荣府代理管家的权威地位,接下来作者以一个章回的篇幅,完整地描绘了发生在大观园里的经济改革故事。为了克服贾府的经济危机,探春富有创意地推出了一个全新的改革举措:采用公开竞标的方式,把大观园分包给园中的老妈妈们。这样就使一个消费性的大观园被改造成了一个生产性的种植园,也为捉襟见肘的贾府经济找到了一个新的生长点。对于探春的改革,李纨、宝钗予以充分的肯定,平儿也代表凤姐表示了支持。在具体施行的过程中,宝钗还提出了以孔子的“义利观”为指导原则,以一种“利益均沾”的形式确保改革的顺利进行。探春之“敏”辅以宝钗之“贤”,使大观园呈现出一派新气象,也使我们看到了大观园女子的管理水平。
话说平儿陪着凤姐儿吃了饭,伏侍盥漱毕,方往探春处来。只见院中寂静,只有丫鬟婆子在窗下听候。
平儿进入厅中,他姊妹三人正议论些家务,说的便是年内赖大家请吃酒他家花园中事故。见他来了,探春便命他脚踏上坐了,因说道:“我想的事不为别的,因想着我们一月所用的油头脂粉的事,我想咱们一月已有二两月银,丫头们又另有月钱,可不是又同刚才学里的八两一样,重重叠叠?事虽小,钱有限,看起来也不妥当。你奶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平儿笑道:“这有个原故:姑娘们所用的这些东西,自然该有分例。每月买办买了,令女人们各房交送我们收管,不过预备姑娘们使用就罢了,没有一个我们天天各人拿着钱找人买这些去的理。所以外头买办总领了去,按月使人按房交给我们。至于姑娘们的每月的二两,原不是为买这些的,为的是当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家,或不得闲,姑娘们偶然一时可巧要个钱使,省得找人去。这原是恐怕姑娘们受委屈意思,如今我冷眼看着,各房里的我们的姊妹都是现拿钱买这些东西的,竟有一半子。我就疑惑,不是买办脱了空,就是买的不是正经货。”探春李纨都笑道:“你也留心看出来了。脱空是没有的,只是迟些日子;催急了,不知那里弄些来,不过是个名儿,其实使不得,依然还得现买。就用这二两银子,另叫别人的奶妈子的弟兄儿子买来方才使得。要使了官中的人,依然是那一样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法子?”平儿笑道:“买办买的是那东西,别人买了好的来,买办的也不依他,要夺他的买办。所以他们宁可得罪了里头,不肯得罪了外头办事的人。要是姑娘们使了奶妈妈子们,他们也就不敢说闲话了。”
探春道:“因此我心中不自在。钱费了两起,东西又白丢一半,不如竟把每月买办的免了为是。此是一件事。第二件,年里往赖大家去,你也去的,你看他那小园子比咱们这个如何?”平儿笑道:“还没有咱们这一半大,树木花草也少多着呢。”探春道:“我因和他家女儿说闲话儿,谁知那么个园子,除他们带的花儿、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从那日我才知道,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
宝钗笑道:“真真膏粱纨袴之谈。虽是千金小姐,原不知这些事,但只你们都念过书识过字的,竟没看见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的么?”探春笑道:“虽也看过,那不过是勉人自励,虚比浮词,那里真是有的?”宝钗道:“朱子都成了虚比浮词了?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办了两天事,就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虚浮了。你再出去见了那些利弊大事,越发把孔子也看虚了呢!”
探春笑道:“你这样一个通人,竟没看见姬子书?当日《姬子》有云:‘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宝钗笑道:“底下一句呢?”探春笑道:“如今只断章取意,念出底下一句来,我自己骂我自己不成?”宝钗道:“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难为你是个聪敏人,这些正事大节目正事竟没经历。”李纨笑道:“叫人家来了,又不说正事,你们且对讲学问。”宝钗道:“学问中便是正事。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三人取笑一回,便仍谈正事。探春因又接说道:“咱们这园子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起来,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利息。若此时也出脱生发银子,自然小器,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行的事。若派出两个一定的人来,既有许多值钱的东西,一味任人作践,也似乎暴殄(tiǎn)天物。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诚能知园圃(pǔ)的,派他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们交租纳税,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成年家在园中辛苦;四则也可以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馀,以补不足,未为不可。”
宝钗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画,听如此说,便点头笑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jǐ)矣!”李纨道:“好主意。这么一行,太太必喜欢。省钱事小,园子有人打扫,专司其职,又许他们去卖钱。使之以权,动之以利,再无不尽职的了。”平儿道:“这件事须得姑娘说出来。我们奶奶虽有此心,也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们在园里住着,不能多弄些玩意儿去陪衬,反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断不好出口。”
宝钗忙走过来,摸着他的脸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做的。从早起来到这会子,你说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儿:也不奉承三姑娘,也不说你们奶奶才短想不到;三姑娘一套话出来,你就有一套话回奉;总是三姑娘想的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个不可办的原故。这会子又是因姑娘住的园子,不好因省钱令人去监管。你们想想这话,要果真交给人弄钱去的,那人自然是一枝花也不许掐,一个果子也不许动了,姑娘们分(fèn)中,自然不敢讲究,天天和小姑娘们就吵不清。他这远愁近虑,不亢不卑。他奶奶便不是和咱们好,听他这一番话,也必要自愧的变好了,不和也变和了。”探春笑道:“我早起一肚子气,听他来了,忽然想起他主子来,素日当家使出来的好撒野的人,我见了他更生了气。谁知他来了,避猫鼠儿似的站了半日,怪可怜的。接着又说了那么些话,不说他主子待我好,倒说‘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素日的情意了’。这一句,不但没了气,我倒愧了,又伤起心来。细想我一个女孩儿家,自己还闹得没人疼没人顾的,我那里还有好处去待人。”口内说到这里,不免又流下泪来。
李纨等见他说的恳切,又想他素日赵姨娘每生诽谤,在王夫人跟前亦为赵姨娘所累,亦都不免流下泪来,都忙劝他:“趁今日清净,大家商议两件兴利剔弊的事,也不枉太太委托一场,又提这没要紧的事做什么?”平儿忙道:“我已明白了。姑娘竟说谁好,竟一派人就完了。”探春道:“虽如此说,也须得回你奶奶一声。我们这里搜剔小遗,已经不当,皆因你奶奶是个明白人,我才这样行,若是糊涂多蛊(gǔ)多妒的,我也不肯,倒像抓他乖似的。岂可不商议了再行呢。”平儿笑道:“既这么着,我去告诉一声。”说着去了,半日方回来,笑说:“我说是白走一趟,这样好事,奶奶岂有不依的。”
探春听了,便和李纨命人将园中所有婆子的名单要来,大家参度,大概定了几个人。又将他们一齐传来,李纨大概告诉了他们。众人听了,无不愿意。也有说:“那一片竹子单交给我,一年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里吃的笋,一年还可交些钱粮。”这一个说:“那一片稻地交给我,一年这些顽意的大小雀鸟的粮食,不必动官中钱粮,我还可以交钱粮。”探春才要说话,人回:“大夫来了,进园瞧姑娘。”众婆子只得去接大夫。平儿忙说:“单你们,有一百个也不成个体统,难道没有两个管事的头脑带进大夫来?”回事的那人说:“有,吴大娘和单大娘他两个在西南角上聚锦门等着呢。”平儿听说,方罢了。
众婆子去后,探春问宝钗如何。宝钗笑答道:“幸于始者怠于终,善其辞者嗜(shì)其利。”探春听了,点头称赞,便向册上指出几人来与他三人看。平儿忙去取笔砚来。他三人说道:“这一个老祝妈是个妥当的,况他老头子和他儿子代代都是管打扫竹子,如今竟把这所有的竹子交与他。这一个老田妈本是种庄稼的,稻香村一带凡有菜蔬稻稗(bài)之类,虽是顽意儿,不必认真耕锄,也须得他去,再细一按时加些植养,岂不更好?”
探春又笑道:“可惜,蘅芜苑和怡红院这两处大地方竟没有出息之物。”李纨忙笑道:“蘅芜苑更利害。如今香料铺并大市大庙卖的各处香料香草儿,都不是这些东西?算起来比别的利息更大。怡红院别说别的,单只说春夏天两季玫瑰花,并那篱笆上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花藤花,这几色草花干了,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好些钱。”探春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弄香草的没有在行的人。”平儿忙笑道:“跟宝姑娘的莺儿他妈就是会弄这个的,上回他还采了些晒干了编成花篮葫芦给我顽的,姑娘倒忘了么?”宝钗笑道:“我才赞你,你到来捉弄我了。”三人都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宝钗道:“这断断使不得!你们这里多少得用的人,一个一个闲着没事办,这会子我又弄个人来,叫那起人连我也看小了。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人来:怡红院有个老叶妈,他就是焙茗的娘。那是个诚实老人家,他又和我们莺儿的妈极好,不如把这事交与叶妈。他有不知的,不必咱们说给他,就找莺儿的娘去商量了。那怕叶妈全不管,竟交与那一个,这是他们私情儿,有人说闲话,也就怨不到咱们身上。如此一行,你们办的又至公,于事又妥。”李纨平儿都道:“是极。”探春笑道:“虽如此,只怕他们见利忘义呢。”平儿笑道:“不相干,前儿莺儿还认了叶妈做干娘,请吃饭吃酒,两家和厚好的很呢。”探春听了,方罢了。又公同斟酌出几人来,俱是他四人素昔冷眼取中的,用笔圈出。
一时婆子们来回大夫已去,将药方送上去。三人看了,一面遣人送出外边去取药,监派调服,一面探春与李纨明示诸人:“某人管某处,按四季除家中定例用多少外,馀者任凭你们采取了去取利,年终算账。”探春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若年终算账归钱时,自然归到账房,仍是上头又添一层管主,还在他们手心里,又剥一层皮。这如今我们兴出这件事来派了你们,已是跨过他们的头去了,心里有气,只说不出来;你们年终去归账,他们还不捉弄你们等什么?再者,这一年间管什么的,主子有一全分,他们就得半分。这是每常的旧例,人所共知的。如今这园子里是我的新创,竟别入他们手,每年归账,竟归到里头来才好。”
宝钗笑道:“依我说,里头也不用归账。这个多了那个少了,倒多事了。不如问他们谁领一分子的,就派他揽一宗事去。不过是园里的人动用。我替你们算出来了,有限的几宗事:不过是头油、胭粉、香、纸,每一位姑娘几个丫头,都是有定例的;再者,各处笤(tiáo)帚(zhou)、撮(cuō)簸、掸子并大小禽鸟、鹿、兔吃的粮食。不过这几样,都是他们包了去,不用账房去领钱。你算算,就省下多少来?”平儿笑道:“这几宗虽小,一年通共算了,也省的下四百多银子。”
宝钗笑道:“却又来,一年四百,二年八百两,打租的房子也能多买几间,薄沙地也可添几亩了。虽然还有富馀,但他们既辛苦了一年,也要叫他们剩些,粘补粘补自家。虽是兴利节用为纲,然亦不可太过。要再省上二三百银子,失了大体统也不像。所以这么一行,外头账房里一年少出四五百银子,也不觉得很艰难了,他们里头却也得些小补。这些没营生的妈妈们也宽裕了,园子里花木,也可以每年滋生些,就是你们也得了可使之物。这庶几(jī)不失大体。若一味要省时,那里搜寻不出几个钱来?凡有些馀利的,一概入了官中,那时里外怨声载道,岂不失了你们这样人家的大体?如今这园子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几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道。我才说的,他们只供给这几样,也未免太宽裕了。一年竟除这个之外,每人不论有馀无馀,只叫他拿出几吊钱来,大家凑齐,单散与这些园中的妈妈们。他们虽不料理这些,却日夜也都在园中照应,当差之人,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们出入,抬轿子,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他们的差使。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还有一句至小的话,越发说破了:你们只管了自己宽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心里却都不服,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的。他们也沾带些利息,你们有照顾不到的,他们就替你照顾了。”
众婆子听了这个议论,又去了账房,不受辖制,又不与凤姐儿去算账,一年不过多拿出几吊钱来,各各欢喜异常,都齐声说:“愿意。强如出去被他们揉搓着,还得拿出钱来呢。”那不得管地的,听了每年终无故得钱,更都喜欢起来,口内说:“他们辛苦收拾,是该剩些钱粘补的。我们怎么好‘稳坐吃三注’呢?”
宝钗笑道:“妈妈们也别推辞了,这仍是分内应当的。你们只要日夜辛苦些,别躲懒纵放人吃酒赌钱就是了。不然,我也不该管这事;你们也知道我姨娘亲口嘱托我三五回,说大奶奶如今又不得闲儿,别的姑娘又小,托我照看照看。我若不管,分明是叫姨娘操心。你们奶奶又多病多痛,家务也忙。我原是个闲人,便是个街坊邻居,也要帮着些,何况是亲姨娘托我?讲不起众人嫌我。倘若我只顾了小分沽名钓誉的,那时酒醉赌博再生出事来,我怎么见姨娘?你们那时后悔也迟了,就连你们素日的老脸也都丢了。这些姑娘们,这么一所大花园,都是你们照管着,皆因看得你们是三四代的老妈妈,最是循规遵矩的,原该大家齐心,顾些体面。你们反纵放别人任意吃酒赌博,姨娘听见了,教训一场犹可,倘若被那几个管家娘子听见了,他们也不用回姨娘,竟教导你们一场。你们这年老的反受了年小的教训,虽是他们是管家,管的着你们,何如自己存些体面,他们如何得来作践呢?所以我如今替你们想出这个额外的进益来,也为的是大家齐心把这园里周全的谨谨慎慎的,使那些有权执事的看见这般严肃谨慎,且不用他们操心,他们心里岂不敬服?也不枉替你们筹画这进益了。你们去细想想这话。”
众人都欢喜说:“姑娘说的很是。从此姑娘奶奶只管放心,姑娘奶奶这样疼顾我们,我们再要不体上情,天地也不容了。”
刚说着,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说着,便将礼单送上来。探春接了,看道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各色宁绸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上用缎十二匹,上用纱十二匹,上用各色绸绫四十匹。”李纨也看过,便说道:“用上等封儿赏他。”因又命人去回了贾母。贾母便命人叫李纨、探春、宝钗等也都过来,将礼物看了。李纨收过,一边吩咐内库上人说:“等太太回来看了再收。”贾母因说道:“甄家人不与别家相同,上等赏封赏男人,只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请安,预备下尺头。”一语未完,果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请安。”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
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子不甚差远。请安问好毕,贾母命拿了四个脚踏来,他四人谢了坐,等着宝钗等坐了,方都坐下。贾母便问:“多早晚进京的?”四人忙起身回说:“昨日进的京。今日太太带了姑娘进宫请安去了,所以先叫奴才们来请安,问候姑娘们。”贾母笑问道:“这些年没进京,也不想到就来。”四人也都笑回道:“正是,今年是奉旨进京的。”贾母问道:“家眷都来了?”四人回说:“老太太和哥儿、两位小姐并别位太太都没来,就只太太带了三姑娘来了。”贾母道:“有人家没有?”四人道:“尚没有呢。”贾母笑道:“你们大姑娘和二姑娘这两家,都和我们家甚好。”四人笑道:“正是。每年姑娘们有信回去说,全亏府上照看。”贾母笑道:“什么照看,原是世交,又是老亲,原应当的。你们二姑娘更好,更不自尊大,所以我们才走的亲密。”四人笑道:“这是老太太过谦了。”
贾母又问:“你这哥儿也跟着你们老太太?”四人回说:“也是跟着老太太。”贾母道:“几岁了?”又问:“上学不曾?”四人笑道:“今年十三岁,因长得齐整,老太太很疼。自幼淘气异常,天天逃学,老爷太太也不敢十分管教。”贾母笑道:“也不成了我们家的了!你这哥儿叫什么名字?”四人笑道:“因老太太当作宝贝一样,他又生的白,老太太便叫作宝玉。”贾母便向李纨等道:“偏也叫作个宝玉。”李纨忙欠身笑道:“从古至今,同时隔代重名的很多。”四人也笑道:“起了这小名儿之后,我们上下都疑惑,不知那位亲友家也倒像有一个似的。只是这十来年没进京,都记不真了。”贾母笑道:“那就是我的孙子。”因叫:“人来!”众媳妇丫头答应了一声,走近几步。贾母笑道:“园子里把咱们的宝玉叫了来,给这四位管家娘子瞧瞧,比他们的宝玉如何?”
众媳妇听了,忙去了,半刻围了宝玉进来。四人一见,忙起身笑道:“唬了我们一跳。若是我们不进府来,倘若别处遇见,还只当我们的宝玉后赶着也进了京呢。”一面说,一面都上来拉他的手,问长问短。宝玉也笑问好。贾母笑道:“比你们的长的如何?”李纨等笑道:“四位妈妈才一说,可知是模样相仿了。”贾母笑道:“那有这样巧事?大家子孩子们再养的娇嫩,除了脸上有残疾十分黑丑的,大概看去都是一样齐整。这也没有什么怪处。”四人笑道:“如今看来,模样是一样。据老太太说,淘气也一样。我们看来,这位哥儿性情却比我们的好些。”贾母忙问:“怎见得?”四人笑道:“方才我们拉哥儿的手说话便知道了。若是我们那一个,只说我们糊涂,慢说拉手,他的东西我们略动一动也不依。所使唤的人都是女孩子们。”
四人未说完,李纨姊妹等禁不住都失声笑出来。贾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子也打发人去见了你们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自然勉强忍耐着。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就是大人溺爱的,也为他一则生的得人意儿,二则见人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使人见了可疼可爱,背地里所以才纵他一点子。若他一味只管没里没外,不给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
四人听了,都笑说:“老太太这话正是。虽然我们宝玉淘气古怪,有时见了客,规矩礼数比大人还有趣,所以无人见了不爱。只说为什么还打他,殊不知他在家里无法无天,大人想不到的话偏会说,想不到的事他偏要行,所以老爷太太恨的无法。就是任性,也是小孩子的常情,胡乱花费,这也是公子哥儿的常情,怕上学,也是小孩子的常情,都还治的过来。第一,天生下来这一种刁钻古怪的脾气,如何使得!”
一语未了,人回:“太太回来了。”王夫人进来问过安。他四人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贾母便命歇歇去罢。王夫人亲捧过茶,方退出。四人告辞了贾母,便往王夫人处来,说了一会家务,打发他们回去,不必细说。
这里贾母喜的逢人便告诉,也有一个宝玉,也都一般行景。众人都想着天下的世宦大家,同名者也很多,祖母溺爱孙子也是常情,不是什么罕事,皆不介意。独宝玉是个迂阔呆公子的心性,自为是那四人承悦贾母之词。后至蘅芜苑去看湘云病去,湘云说他:“你放心闹罢,先是‘单丝不成线,独树不成林’,如今有了个对子,闹急了,再打很了,你逃走到南京找那一个去。”宝玉道:“那里的谎话你也信了,偏又有个宝玉了?”湘云道:“怎么列国有个蔺相如,汉朝又有个司马相如呢?”宝玉笑道:“这也罢了,偏又模样儿也一样,这是没有的事。”湘云道:“怎么匡人看见孔子,只当是阳虎呢?”宝玉笑道:“孔子阳虎虽同貌,却不同名;蔺与司马虽同名,而不同貌;偏我和他就两样俱同不成?”湘云没了话答对,因笑道:“你这会胡搅,我也不和你分证。有也罢,没也罢,与我无干。”说着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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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真是叹春啊,我知到探春远嫁的故事。
平儿是真不错。大观园里拍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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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和甄宝玉
喜欢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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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应叹惜元春蝇春探春惜春
明明探春的主意,怎么宝钗说自己想出来的?
探春真棒
莫不是“承包责任制″就打从探春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