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孝经丨中国为什么如此重视孝道？

正文

如果我们问中国人几千年以来，最重视的一个伦理规范是什么？我相信，很多人的答案应该集中在孝道上。如果说拿出一个最能代表中国人伦理特色的规范，应该就是孝道。西方由于文化和宗教的背景，使得他们对问题的看法，跟我们不太一样。基于宗教的氛围或者文化背景，他们主张更多强调的是个人和上帝之间的关系。那么个人、上帝什么关系？西方人认为，个人和上帝是所谓的感恩的对象，或者说等待救赎的对象。爸爸妈妈生了孩子了，其实也是上帝的恩赐；抚养孩子，也是替上帝好好地抚养孩子。那么孩子对父母好，某种程度也是基于对上帝的这种报恩、感恩。中国文化不是这样的，那么我们中国是一个特别重视孝道的民族。那么为什么是这样，大概有两节课给大家来对孝道和《孝经》做一个解释。

那么这一堂课我集中回答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中国人为什么那么重视孝道？首先中国人的生存环境，以及由其所导致的这种生活方式，这是我们这个民族特别重视孝道的一个原因。我们中华民族的生存环境是什么呢？和古希腊比，中华民族的生存环境，实际上是一个农业文明，集中在长江中下游和黄河中下游，这两个流域土地比较肥沃，适合农业耕种。在农业环境里边，他会养成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这个生活方式就是不需要迁徙，只要没有大的战乱或者水患，或者天气自然灾害。那么你在这个地方生存可以几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人去世了，还有他的子孙，子孙又生子孙，那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就会形成一个一个的家族，古代的时候我们叫部落。在形成了一个国家体系以后，就是一个一个大家族在这种农业文明的环境中，所形成的家族社会。我问大家，维护家庭最基本的那个伦理规范应该是什么？在大家族里面，几百人在一起生活，那么让这几百个人井然有序，有尊卑，有老幼，靠什么来维系？大家想想，这个时候很自然的，孝道就体现出来了。孝它解决的是什么呢？它其实是规范的是两代人，就是孩子和长辈之间的关系。当然我们还有一个词儿叫孝和悌，纵向的，就是说我们和长辈的关系靠什么，这个就是孝；平行的，我们和兄弟姐妹应该怎么办，这个就是悌。在家族社会里最基本的伦理关系，实际上是个上下的关系，就是我们和长辈的关系，那么这个靠什么来进行约束，进行规范，就是孝。孝解决的是，就是我们孩子在家族里面怎么样对长辈。大家想想在现实的状态中间，孩子怎么成长？孩子吃的是什么？孩子穿的是什么？孩子怎么一步一步长大？长辈的作用无可替代。无论是孩子的这个肉体，他的成长，他的营养需要父母给，而且他的经验，他对社会问题的看法，他的待人处事，包括他的心灵世界，甚至精神家园，是谁一步一步培养出来的？也是父母。那么在这样的一个自然状态下，孩子对父母要敬重，尤其小孩年龄小的时候没有生活经验，还缺少正确判断力的时候，对父母的那个敬和顺，我们叫孝敬和孝顺。所以说，我第一个给大家说的就是，中国的这种生存环境，所由此而导致的这种生活方式，家族社会、农业文明，它就产生一个问题，维护家族社会最基本的那个伦理规范是什么？实际上就是要处理上下代的关系。在这个关系中间真正起作用或者最好起作用就是孝道。孩子在年龄小的时候，无论他吃的穿的物质生活，还是他的生活经验，或者智慧能力，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都是在父母和长辈的教导下，才能逐渐的成熟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对父母的那种尊重，那种爱戴，那种孝敬，或者孝顺，都是很自然而然产生的。所以这是讲的第一条，就是为什么中国人重视孝道，这是从我们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的角度进行阐发。

第二个呢，为什么要讲孝呢？这和中国人的文化和中华民族的一种独特的观察有关。任何一个民族，他都关注一件事，就是怎么样让人成为一个有美德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中国人就观察到，美德不是无缘无故就有的，它也不是简单从娘胎里生下来孩子就散发着圣人的光环，天生就是一个美德很健全的人。这个美德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培养和生成的。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他曾经有一个词就是讲的教养，或者驯养，或者培养。亚里士多德认为，一个人的道德或者美德，他是养成的。中国人也有这种认识，我们中国人认为，一个人的美德也是在生活中间，在他和各种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在社会实践中，一步步积累和养成的。我提一个问题，如果说一个人具有美德，各方面都让人很钦佩很尊重，那么这样一个美德的大树，它的那个芽儿在哪里？

有一次我去东北做培训，当时一个大学院长就坐在我旁边，讲台上正在有人讲孝道，这个时候呢，那个院长同志就问我，孝道有什么好讲的呀，尊敬父母这是常识，这还需要在这个场合大讲特讲。在我们这个院长先生看来，所谓的孝敬父母，这是一个再司空见惯的行为而已呀，为什么非得拿出来到处去宣扬呢。这个时候我就问他，在法学的概念里边美德这个概念重要不重要？德行这个概念重要不重要？我给大家报告，美德和德行也是法理学讨论的一个非常大的概念，包括西方的政治学、西方的法哲学，会专门来讨论什么是美德，什么是德行。这个时候院长说郭老师，美德和德行在法学里边应该说讨论的比较多，是个很核心的概念。那么我问院长先生，美德这个从哪里来？这个时候，院长他就他就一下子很认真地看着我，也没说话。美德的这个大树它的芽儿就是孝道，从孝道的这个芽儿慢慢地生成，它会生成一个人的美德的大树。所以我们中国人特别强调孝，绝不是简单的让人孝敬父母，其背后是要让人成为一个真正有德行的人，有教养的人，他不是凭空产生的，他有一个凭介和依据，这个依据就是孝道。在孝道的这个芽芽上，经过生成、经过迁移、经过教化、经过养成之后，一个人才能成为有德行的人。当时我记得那个院长先生，一下子就握着我的手，他说郭老师他说我很感谢你，他说我对孝道理解的浅薄了。我说实际上院长不是您理解浅薄了，是因为您作为一个研究西方法学的，他对中国哲学他不太熟悉。我说其实我们中国人讲孝道，绝不是所谓形而下的一些具体的规范。实际上中国人非常深刻的体会到一个问题，就是德行是怎么养成的，这个问题，应该说是古今中外的思想家和哲学家都在思考的问题，那么中国的回答应该是非常深刻的。

那么孝道，怎么是一切美德的萌芽呢？我要告诉大家，一个人对别人的好，一个人对社会的贡献，一个人能够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所有这些美德都不是凭空的。孝道，表现为家庭，一个小孩在家庭里边，他对长辈的尊重。比如说吃饭的时候，他要给长辈拿筷子，去盛饭，他喊长辈来吃饭，对父母说话会体谅到父母的感受，有一些很难听的话，他不去说，哪怕批评父母也是很委婉地找一个父母能接受的方式等等，我们就可以理解为这就是在家庭里边孝道的规范。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经过这样的培养和熏陶之后，会让孩子养成设身处地的替别人想，会尊重个人的父母长辈，会养成一个对天下的老人和长辈，都能自觉不自觉的体谅老人家的感受，尽可能不要顶撞老人家，这种习惯他会培养出来。当兄弟姐妹在一起，小孩发生争执的时候，家长就会教育他一定不要（跟）弟弟争东西，要谦让着弟弟或者妹妹，不要小瞧这个，这就让孩子慢慢的学会了什么叫分享，什么叫奉献。小孩的很多美好的品质都会培养出来。经过在孝的这一系列培养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呢？一个人在家里边是怎么对待家里的人，他会养成一个人比较定型的一些道德观念和行为习惯。道德观念就是表现为孝道，尊敬老人，体谅老人，他会设身处地的替别人着想。这种设身处地的替别人着想，到了社会上去以后，心理学的一个词儿叫迁移。怎么迁移呢？当一个人很体谅父母，这种人养成习惯以后，到了单位里边，对领导破口大骂，对别的老人破口大骂，这是不可能的。他会很自然的，说话的时候，体会到社会上的其他长者。而且再大一点，一个对父母讲究奉献的人，他对天下的老人和社会的责任，都能有一颗同理之心，或者叫同情之心。所以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忠臣必出于孝子之家（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有一个很著名的故事，就是精忠报国。岳飞小的时候，妈妈在他背上刺了字叫精忠报国。后来岳飞三十九岁被冤枉逮捕的时候，其中审他的人就说他通敌卖国。当听到这个罪状的时候，岳飞真的是肝胆欲裂，他当时就把衣服一下子就撕掉了，留在后边那个四个字叫精忠报国。岳飞就是用背上的四个字告诉别人，你怎么样侮辱我，但是你不能说我通敌卖国，我这一辈子，从小就是按照精忠报国当作自己毕生的追求。这个就是忠臣和孝子的有机结合。岳飞践行精忠报国这四个字的时候，其实就是孝，反过来讲岳飞正是因为对妈妈的这种孝，才能把他妈妈对他的要求，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所以这个孝和为国为民就有机的统一起来，这就是我们讲的“忠臣常出于孝子之家（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

习近平同志曾经讲过一个事情，他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吧，他的妈妈当时在中央党校工作，有的时候就带着习近平去。中间经过新华书店的时候，给他买了个小人书，就是这个精忠报国，讲了这个《岳飞传》。当时习近平看了以后就问他妈妈，他说在背上刺字，难道就不疼吗？这个时候，习近平的母亲就告诉习近平说疼，怎么会不疼呢，可是就这个疼，才让岳飞刻骨铭心一辈子，知道了什么叫精忠报国，表面上是刻在背上，实际上是刻的他的心里面。习近平说经过他妈妈的一说，他内心里面，他说我不用妈妈在我后背上写字，他说我这一辈子，也一定要精忠报国。所以从这里边就看的出来习主席少年成长过程中，岳飞的故事对他的深刻影响。岳飞这个故事呢，实际背后就是孝道的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

我今天给大家讲的为什么重视孝道。除此之外呢，我特别要告诉大家，孝是我们中国人立在这个社会上一个最基本的规范。曾经给一些领导企业家的朋友讲课的时候，我说在重用干部的时候，请把孝道考虑进去。有些领导就告诉我，他说郭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说很显然，比如说你是公司的老总，你为什么提拔这个人？除了这个人的业绩特别好之外，是不是他对企业很忠诚，是不是他对领导很忠诚。他说如果一个对企业对领导不忠诚的人，我肯定不会用他。好，我说那我问你，人这一辈子最应该忠诚的是对谁？是对爹娘。父母几乎用他的全部的心血来抚养我们，也就是说我们这一辈子，不应该讲任何条件地对父母好，这是我们做人的根本和基础。如果说一个人，他最应该尊重的，最应该感恩的，不去尊重、不去感恩，那么他会对企业感恩吗？他会对国家感恩吗？他会对人民感恩吗？他会对领导感恩吗？他会对客户感恩吗？那个领导听了以后，他说郭老师你讲的好。所以提拔干部的时候，应该重视孝道，一个在家里面对父母特别好的人，大概他对其他的老人，对社会，应该说都还是比较好。我们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是基本上是这样。

曾经有一个官员因为贪污受贿被判死缓，他（在）忏悔的时候痛哭流涕。他在当乡党委书记的时候（上个世纪80年代，生活还比较困难的时候），分了个猪肉带回家，他的母亲看了以后马上就问孩子为什么带猪肉回来？这个干部就说是乡党委书记给我们分的。他妈妈就非常严肃的告诉的他，说国家那么困难，他们怎么可能分猪肉呢。后来他给他母亲讲真是分的，他说是年终奖，没有钱就发了一些猪肉。后来他母亲了解到，真是国家分的，而不是贪污的，他的母亲就释然了。然后就说孩子你记好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根铅笔都不能拿。这个干部，因为他判的是死缓，当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痛哭流涕，他就责骂自己，他说他是一个不孝敬的人，他说如果他是一个非常孝敬的人，他不能在五十多岁的时候背叛母亲的教导。他母亲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根铅笔都不能拿，而他自己实际上有几个亿的财富都是来路不明。所以一个真正孝敬父母的人，一定做个清廉的官。如果说因为自己的不清廉深陷牢狱，导致自己四五十岁进了监狱，该照顾父母也没办法照顾父母，不仅是背叛了父母的教导，那真的是大不孝。所以一个真正孝敬父母的人，做企业家一定是对社会服务，给社会做贡献，对客户特别好，因为什么？因为这是对父母教导的最好的回报。

我们今天讲孝敬的时候，我觉得《孝经》在中国文化史上和中国社会中，起着一个很独特的作用。当然几千年过去了，在几百年几千年之前讲的孝道，和今天讲的孝道内容上和表现上，都会有所不一样。那么我们在新时代，我们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重视自己的文化符号，重视孝道、尊敬自己的长辈、孝敬自己的父母，好好的给社会做工作，这种美好的美德，永远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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