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第五讲（3）在历史上玩太极功夫

“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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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玩太极功夫

下面一段，蘧伯玉把其中的窍门，更是详详细细说给颜阖听了：“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
怎样使自己在人际关系中做到“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呢？蘧伯玉给颜阖支招：如果卫太子天真烂漫，像娃娃一样无知无识，那你也就跟他一样，像婴儿般天真烂漫，和他一起昏玩。町畦，就是田里的沟壑界限；无町畦，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界限，不分彼此。他卫太子跟你不分彼此，那你也要跟他不分彼此。无崖，就是不设障碍，没有陷阱。他和你打交道的时候不玩门槛，不设障碍，你也就不玩门槛，不设障碍。如果你真能把我说的做到了，把这一套太极功夫玩熟了，那么你就“入于无疵”，就是简直没有过错，没有瑕疵，处于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了。你要顺其意而通之，才能达到“入于无疵”的境界。这样你与卫太子打交道，人家就抓不到你的辫子。
这方面的功夫，周恩来是很了不起的。他当总理几十年，保护了那么多的人，在惊涛骇浪中始终屹立不倒，用的就是这种“形莫若就，心莫若和”的绝妙功夫。这些话说起来很简单，就这么几个字，但是能把这个功夫玩好的，古往今来真没有几个。
历史上很多人都玩这个太极功夫，但玩得最好的，要数五代时期的宰相冯道。他侍候了很多代皇帝，从后唐开始就在朝为官，历经后晋、后汉、后周，三代都是宰相。而他这个三代宰相啊，还不只侍候一个皇帝，既有开国皇帝，也有末代皇帝，真的不好侍候啊！当然，他留下的骂名也不少，后人说他没有原则、圆滑，这些都对。但是，在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冯道把有本事的文官聚在一起，整个社会是很危险的！因为在五代时期，国家都是武将专政，甚至是武将当天子，岂止是一个卫太子可以比拟的？那些人都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而且是无信、无知又无畏。冯道侍候的这些皇帝，没一个是有智慧的，也没一个是仁德之君。整个国家几十年来，都可以说是一片黑暗，老百姓没有半点希望。
冯道这个人，在宋明理学时期是被骂得很惨！他给若干家皇帝当了宰相，“忠孝”二字如何谈得上啊？“气节”二字又如何谈得上呢？但是话说回来，给那些不仁不义的皇帝尽忠尽孝，不是傻蛋一个吗？我们从大历史的眼光来看，冯道最大的能耐，就是在五代那种乱局之中，尽量把国家的综合力量稳住，把文化的根留住，把老百姓安抚好、稳住，使他们尽量少受伤害。
所以《水浒传》里面有一段描写，说是陈抟老祖在华山上听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一个跟头就从毛驴上栽了下来，鼓掌欢喜说：“天下从此太平矣！”当然，这个陈抟是传说中的神仙，能知几百年后的事情。果然，自从赵匡胤当了皇帝后，天下就有了两三百年的太平，尽管这个太平是用票子买来的，但还是很不错啊。

螳臂当车一何怒
庄子的文风就是这样，说一段理之后，就给你打一个比喻，讲一个寓言故事，让你的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交替运行，读起来轻松舒服，节奏富于变化，一点也不累。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螳臂当车”这个典故，这两千多年来大家都爱用，特别是这几十年来更是用得频繁，什么“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都是从这里来的。这是很生动的一个寓言。你看，“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这些语言读起来很上口，很安逸。
“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螳臂当车，确实是不胜任，但是它不知道自己不胜任，反而觉得自己力量很大，才能很大。我们好多人都是不自量力，有些时候当了个小官就忘乎所以了。
前几年有篇报道，说是一个法院院长在水库边钓鱼，酒喝多了，竟然把两个娃娃丢到水库里去淹死了。这些有了点职务的人，就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胡作非为，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他们都以为在地方上自己就是皇帝，却不知道他这个皇帝其实很可怜，上头的人拿个手指轻轻一按，到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在他得意的时候，哪里会想到他的命门是被上头的人捏着呢？在日常生活中，很多人的为人处世，就和螳臂当车的感觉差不多，认为自己不得了，了不得。
蘧伯玉说到这些地方时，反复说要“戒之，慎之”。前面有后面也有，不仅是提醒和强调：啊，这里要特别注意啊！要小心啊！而且从文章的起承转合上看，也做得相当好。
“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就是说你不要夸夸其谈自己的能力、功劳，自以为了不起而触犯卫太子。伐，就是夸耀。而，通尔，就是你的意思。蘧伯玉告诫颜阖：你要是这样的话，离倒大霉的时候就不远了！“几矣”，就是几乎、接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