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音频文稿 

你好，我是张国立，欢迎你来听我讲古代人的生活。

在平常说话的时候，一个人话讲得好，我们会说它是“玉言”；帮别人做成什么事儿，叫“玉成”；人长得好看，是“玉人”；双方合作得好，叫做“珠联璧合”，婚姻美满，是“金玉良缘”，还有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来表现人的高尚气节；“化干戈为玉帛”体现团结友爱。等等。在汉语中，有大量带“玉”字的表达方式，这些表达方式，寓意往往还很美好。语言背后体现的是文化，说明玉这种东西，在中国文化中，有重要的意义。

玉文化在中国，确实是绵延久远。我们常说，中华上下五千年，可是玉器的历史，远远超过五千年。早在距今两三万年前的辽宁海城仙人洞旧石器时代遗址，就发现了用岫玉打成的石片。而在距今七八千年的原始社会，更是有很多精美的玉器出现。在四五千年前，红山文化、齐家文化、良渚[zhǔ]文化等考古遗址，出土了大量制作精致的玉器，如玉环、玉龙、玉镯、玉珠、玉璧、玉鸟等。以后的商周时期、春秋战国、两汉、魏晋南北朝乃至唐宋元明清，历朝历代，玉器都是中国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问题就来了，为什么玉就这么重要呢？

《说文解字》对玉的解释是：玉，石之美者。就是漂亮好看的石头。在上古时期，这种好看的石头，经常被用作祭祀天地的祭品。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先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有大量的祭祀活动，《说文解字》说：灵，巫也，以玉事神。就说明玉是通神、祭神的最佳贡品，也是巫师沟通人和神的法器。后来还形成了六种专门的祭祀玉器，叫做“六器”, 也叫“六瑞”。即:玉璧、玉琮、玉圭、玉璋、玉琥、玉璜。 玉璧，圆形、片状，中心有圆孔，主要用来祭天；玉琮，内圆外方，表示天圆地方，中间的孔是用来贯通天地的，主要用来祭地；玉圭，样子呢，是上首略宽，下底略窄的长方形扁柱体，主要用来祭拜东方；玉琥，片状或虎纹形的虎形器，长得像一只老虎，主要用来祭拜西方，在古代也经常用作调兵的信物，就是我们熟悉的虎符。玉璋，呈扁平长方形，一端有斜刃，另一端有孔，主要用来祭拜南方；玉璜，是个略有缺口的半圆，主要用来祭拜北方。古人用玉来祭祀天地四方，祈祷国泰民安。

玉器在古代社会，还是一种礼仪用具，经常拿来表明人的身份高低。《周礼》说：璧琮九寸， 诸侯以享天子。就是说，九寸的璧琮只有天子才有权拥有。其他玉器的规格、形制，《周礼》也有详细明确的规定，在朝会、拜见、宴会等场合，不同身份的人用不同等级的玉器，比如王可以拿镇圭，公爵就只能拿桓圭，侯爵是信圭，伯爵是躬圭，子爵是谷璧，男爵是蒲璧。这种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例如在唐宋时期，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戴玉器。明清两朝，更是只有亲王和一品大员才可以佩玉。

玉器作为一种能体现人身份、地位和财富的东西，也大量用于丧葬活动。我前面说的那些远古时期的出土玉器，基本上都是随葬品。用作随葬品的玉器也叫做“葬玉”，历代都有很多。安阳殷墟商代晚期的妇好墓，一座墓就出土了陪葬玉器755件，那可是遥远的商代啊，真是够多的。还有我们熟悉的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金缕玉衣”，用金线把几千块玉片缝成衣服，穿在死者身上，堪称玉器随葬品的巅峰之作。葬玉种类太多了，简单说几种吧，玉琀，是含在死者嘴里的玉器，通常是一只玉雕刻的蝉；握玉，是死者握在手中的玉器；还有一种比较特殊，叫“九窍玉”，用来堵塞死者身上的九个窍孔，共九件玉器。古人认为，堵塞九孔，便于尸体保存，不易腐化。

玉能在古代社会繁盛，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它代表了一种君子的品德。玉的自然属性中包含坚韧、刚毅、执着、纯洁、朴实、高雅、灵透、温润，等等特点，古人就拿这些特性来比附君子，叫做“君子于玉比德焉”。儒家思想，更是让玉所代表的高尚品德，和君子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孔子说玉有十一种美德，即: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他认为:玉的质地温柔而有恩德，象征仁；坚固致密而又充满威严，象征智；锋利有气节而不伤害人，象征义；雕琢成器的玉器整齐地挂在身上，象征礼；敲打玉的声音清扬且合乎礼，象征乐；玉上的斑点掩盖不了它本来的美，同样，美玉也不会有意去掩藏斑点，象征忠；玉器光彩四射而不隐蔽，象征信；玉的气势如彩虹贯天，象征天；精神仿佛高山江河，象征地；天下没有不贵重的玉，象征道。汉代的《说文解字》进一步作了归纳，说玉有仁、义、智、勇、洁五种美德。玉的坚硬，是君子的气节；玉的温润，是君子的风范。由此造成的结果是“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只要有点儿身份地位的人，都会佩玉，以此时刻提醒自己提高修养，陶冶自己的情操。因此，人们才常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从古人起名字上也能看出来，名字嘛，总是对人品格、行为的一种期待和暗示，单单是《三国演义》当中，就有46个人的名字和玉有关，比如刘璋、刘琦、刘琮、刘琰、孙瑜、陈琳、周瑜、蒋琬、蔡瑁、崔琰、淳于琼、公孙瓒等；再比如道教中，很多神仙的名字，都带“玉”字。“玉皇”“玉帝”等等。甚至皇帝的“皇”字，就是“白玉”两个字的组合，由此可见玉的高贵。

除了作为礼器，以及祭祀、随葬，玉还有一项最基本的功能，那就是装饰，古代有大量的玉器饰品，比如玉扳指、玉带钩、玉带板、玉簪、玉钗等。也有一些玉器具有一定的实用性，比如商代用来装食物的玉簋；战国到秦汉，有很多玉角杯、玉灯; 唐朝以后，出现了大量的玉杯、玉碗等餐具、酒具。宋代的玉器，充满了市井气息、生活气息，出现了像玉雕童子、玉折枝花、玉兔荷叶等作品; 明代玉器种类繁杂，用途多样，不过大部分是不具有实用性的陈设品，还有各种摆件、把玩件。实用的玉器主要是笔管、笔架、砚台等文房用具。清代玉器制作更是繁荣，尤其是因为乾隆皇帝的喜好，全国各地到处都是玉器作坊，玉器制作巧夺天工，精美异常。这些具有高度审美价值的玉器，也是现在玉器收藏市场上的主力。

以上几种原因综合在一块儿，让玉器在古代十分流行，我还可以再举一个小例子，来说明玉器在中国文化中的影响力，那就是汉字中带玉字旁的字。我们知道，一种语言中，越重视什么东西，那么和这种东西相关的词语就越多。比如中国人重视家庭伦理关系，那么用来称呼亲属的词语就又多又精细，我们分叔叔、伯伯、舅舅，英语里一个uncle就全代表了。再比如马对蒙古人很重要，蒙古语中关于马的词汇就特别多。当然现在这个“玉字旁”，看上去像是王字旁，其实那个王字是玉字。这个我稍微解释一下，根据沈海华的研究，篆书中的“王”字和“玉”字写法相似，但也有区别，“王”字中间一横靠上，“玉”字三横的间隔相同。后人为了避免混淆，就在“玉”字上加上一点。可是在用作偏旁的时候，却没有改动，导致无论是王字旁还是玉字旁，都一样，都是“王”字旁，其实现在王字旁的字，80%是玉字旁。《说文解字》中玉部字多达127个，可见玉已经渗透到古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影响巨大。

好了，关于玉文化，我就和你聊到这里，谢谢你的收听，我们下次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