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有一种旅游方式，叫“卧游”

音频文稿 

你好，我是张国立，欢迎你来听我讲古代人的生活。

我们在描述古人生活雅趣的时候，常常会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弹古琴、下围棋、写书法、画国画，确实是古代风雅之人，必备的一些技能。这第四项绘画，在古代也称作丹青。

有个故事说：北宋年间的大词人秦观，他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苏轼的弟子。有一次他病得厉害，卧床不起，他有个朋友叫高符仲，就带了一幅王维的《辋川图》，来给他观赏，还对他说，欣赏这幅画，可以治你的病。在这幅画中，王维描绘了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充满野趣的山林景观，秦观拿到画以后，十分喜欢，他让儿子把画展开，自己卧在床上品味，就像在画中遨游一样，精神不由得振作起来，没过几天，病就好了。由此流传下一个“卧游“的典故，欣赏美妙的画作，就像在家旅游一样了，由此也可见，绘画作品，对于古人生活的重要性。

说起中国画，那可真是历史悠久，欸，您听着耳熟，怎么说起中国的很多东西，都是历史悠久呢？没办法，谁让咱是文明古国呢。中国画历史悠久还真不是一句套话。宁夏贺兰山一带，有很多精美的岩画，那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半坡遗址出土的彩陶上，画着活泼的鱼；商周时期各种青铜器上，有各种描绘古人生活场景的图案，等等，当然，这些图像，和我们现在概念中的国画不是一回事儿，但至少说明，绘画这件事儿，不管它用的材料是什么，在中国的起源都非常早。战国时期，有一幅《御龙图》，一直留存到现在，那是比较符合我们中国画概念的一幅了，它画在帛上，化干戈为玉帛的帛，是一种丝织品。顺便说一句，我们经常看一些古画的介绍，说这是绢本，或者纸本，说的就是这画是画在什么材料上的，大体上，古画要么画在绢这样的丝织品上，要么画在宣纸这样的纸上，当然，也有画在墙壁上的壁画，像敦煌莫高窟里的那些壁画一样。这幅《御龙图》是画在帛上的，所以叫做帛画。

国画历史悠久，著名画家多，留下的作品也不少，在分类上，数量也不少，有分成六大类的：人物、屋宇、山水、鞍马、鬼神、花鸟，也有分成十大类的，增加了宗教人物、外国人、果蔬等等，但总体上，国画公认的是有三大类，那就是：人物画、山水画以及花鸟画。

第一大科目人物画是比较早的一种，早在汉魏南北朝，就有不少人物画流行。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就是人物画的高手，他的代表作是《洛神赋图》，这幅画是他根据曹植的名作《洛神赋》画就的。曹植的文中，对洛神的描写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顾恺之以线描造形，笔迹周密，线条流畅，刻画得十分到位。之后的隋唐时期，又有阎立本、吴道子等人物画名家，南唐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更是大名鼎鼎。这幅画说起来很有意思，画家画它的本意，其实就像现在狗仔队偷拍一样。画中的主人公韩熙载，本来是北方人，后来投奔了江南，在南唐朝廷中当官，当时南唐的皇帝是后主李煜。根据《宣和画谱》的记载，当时李煜想任命韩熙载做大官，但是听说他每天喝酒作乐，纵情声色，常有很多人在他家聚会，李煜起了疑心，就派画家顾闳中去他家一探究竟，顺便把看到的场景画下来，带给皇帝看。这顾闳中也着实了得，他又不能现场支起画板开始画，都要靠自己的眼睛观察，脑子记下来，然后要把饮酒、打鼓、歌舞等多个场面，几十个人的表情动作全部画下来。李后主看了画后，据说对韩熙载的戒备之心减少了不少。

国画的另一大科目就是山水画了，这不需要我解释，您自然知道画的是什么主题。说起山水画，就不得不提《富春山居图》的故事。它是由元代画家黄公望所绘，完成之后，经过很多位收藏家之手，后来落到了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手里，董其昌爱不释手，自己临摹了一幅，后来他生活遇到一些困难，就把画卖给了吴正志，作为吴家的传家宝，一直传到他孙子吴洪裕手里。吴洪裕简直把这幅画当做自己的命根子。当时是明朝末年，天下大乱，清军打进来的时候，吴家开始逃难，吴洪裕就死在了逃难过程中，他立下遗嘱，要求家人把他最钟爱的《智永草书千字文》和《富春山居图》给他烧了陪葬，当时家人已经烧掉了《智永草书千字文》，正在烧《富春山居图》，这时候旁边窜出一个人，吴洪裕的侄子吴静庵，把画从火中捞了出来，可惜已经被烧成了两段，小的那截后来被称作《剩山图》，现在藏在浙江省博物馆。大的那截叫做《无用师卷》，现在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几年前，这两截画还合在一起展出过，当时还引起了轰动。

到了清朝年间，乾隆皇帝是位知名的书画爱好者，他下令去找这幅名画，有人就给他进献了一幅《富春山居图》。乾隆皇帝的另一大爱好，是在书画作品上题字、盖章，什么“乾隆御览之宝”“三希堂精鉴玺”等印张铺天盖地，简直和发弹幕一样，毁了无数名作，这幅《富春山居图》也一样，被他弄了密密麻麻一堆字和印玺，庆幸的是，他拿到的，是董其昌临摹的那幅，并不是黄公望的真迹，这幅名画因此侥幸逃过了乾隆皇帝的魔爪。

国画的第三大科目就是花鸟画了，这是一个宽泛的名字，除了花和鸟，其他什么走兽、虫鱼、树木、瓜果等等，都可以算作其中。宋代以来的花鸟画家，人数众多，名家辈出，晚明的八大山人，就是其中很有个性的一位，他本名叫朱耷，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十世孙，明朝灭亡以后，出家当了和尚。本来是皇室后裔，却遭遇了国破家亡这样的惨事，自然影响了他的性格和画风。他有一幅很著名的画，叫《鱼鸭图》，里面他画的一些鸭子，都睁着大大的白眼。这有什么寓意呢？史书记载，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放荡不羁，看到俗气的人，他就用白眼，也就是用眼睛斜视；看到高雅的人，就用青眼，也就是眼球居中，正眼瞧人。后来我们就用青眼表示对人尊重，白眼表示瞧不上别人。所以八大山人画的那些个翻着白眼的鸭子，其实表现的是他内心的轻蔑和愤恨。

清代还有一位花鸟画的大师，那就是郑板桥，郑板桥最擅长画竹子，我们都知道他那首写竹子的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他对竹子情有独钟，整整画了四十年。在另一首诗里，他写道：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可见他画竹子多么用功。他辞掉官职以后，在扬州卖画为生。扬州当时商业发达，盐商众多，很多富人愿意花大价钱买画，附庸风雅，所以扬州著名画家很多，有所谓的扬州八怪，郑板桥就名列其中。虽然靠卖画过活，郑板桥倒也十分坦诚，他定了个《板桥润格》，给自己的画明码标价，里面说：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条幅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并且声明不许走人情，打折扣，讲价钱，真是坦荡得可爱。

我前面讲的这些个大家，大多是专业画家，甚至是职业画家。在古代，还有一类画，并非出自专业画家之手，却也有巨大的价值，那就是文人画。文人画，顾名思义，就是由文人士大夫画的画，他们在专业技法上，和职业画家相比，可能要差些，但是他们画画的目的，并不在于炫耀技巧，展现手法。古代绘画的风格，常有工笔和写意的区别，文人画经常是写意的，是为了借绘画，来表达内心丰富的情感。开头说到的王维，就是文人画的典型代表。这类画家中，最有名的恐怕要数苏轼了。2018年，苏轼的《枯木怪石图》，被人以超过4亿人民币的价格拍走，创下了中国古代画作的拍卖纪录。这幅图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一颗枯萎的老树和一块怪怪的石头。老树和怪石在画面上配合，呈现出一种野趣横生的状态，又有一种张扬洒脱的气势。当时的苏东坡，受到“乌台诗案”的影响，在政治上郁郁不得志，他因此创作了这幅画，来抒发心中的郁闷。由此为我们留下了这幅文人画的杰作。

总之啊，不管是人物、山水还是花鸟，不管是职业画家的画还是文人画，都是国画的瑰宝。好了，关于古人绘画的事儿，我就和你聊到这里，谢谢你的收听，我们下次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