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有些无关命运和信仰

冈gāng仁波齐，哪怕来过这里的人，大多也只是过客。因为对其了解并不多，只知道是座神山，南有印度民众奉以为神明，东有藏族同胞拜之为圣地。对我们来说，她又是什么？转过山的朋友们可能会记得，整个过程有多艰辛，碰上下雪，还要咬紧牙关抗住冰天雪地的蹂躏。这种感觉才会是印象里最难以言表的记忆。

爬上接近5700米海拔的卓玛拉山口，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可能会是他一生中抵达的最高点。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荣耀，一种胜利，更是一件本身值得自豪的事情。然而，爬上山口并不会一定有我们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取而代之的却是安慰，以及一种松懈的累。原来，一直朝思暮想的体验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和危险。

刨páo去旅行的意义，刨去那些绘声绘色对于旅行的描写，以及描写所带来的浪漫情怀和文艺气质。在这，唯有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面对的是大自然的残酷，会畏惧，会小心翼翼。下山过程中甚至会觉得可以留点精力欣赏美景，但身体劳累却不允许，很多人会逐步接近虚脱。

在2017年四月份，一行五人在阿里探访线路，来到冈仁波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小镇，只有2家旅馆营业。早上出发时说起没带登山杖，旅店老板便从仓库里拿出一堆，说随便挑。我问老板你这里是不是还有出租登山杖业务，老板笑着说没有，这都是以前转山的人丢弃的。我们随便挑了一些，拿起时还能感到肌肤碰触之后的圆润感，那应该是前任主人在它们身上留下的印记。想到这，我便矫情起来，它们的命运既可叹又幸运。可叹的是从买来只用一次便被抛弃，幸运的是，后来的陌生人仍然有机会可以用到它。

至于转山过程，比较孤单，全程只见到了两位陌生人，再无他物。沿途一路跟随着我们有许多鸟雀，因为大雪加上冬季还没结束，它们寻觅食物显得异常艰难，而我们中途可能遗漏的饼干渣和饭粒足可以让它们饱餐一顿。转山结束之后，我们重新回到了山脚下那个小镇——塔钦，更早之前被称作塔尔钦的地方。

沿途拍了照，终于回到了有信号的地方，赶紧发朋友圈。获得了一些赞和评论，大家其乐融融，顺便互相感慨一下转山的心路历程。正在我们炫耀爬上去多累，雪有多厚，喘气困难，走两步还要歇一步时，便打趣了负责垫后的军哥。问他，早早回到镇上温暖的房间内，是不是好幸福？

垫后的意思是负责开车，送我们来，然后自己回去。9点到的时候，车就陷进了雪坑，几个人合力就把车弄了出来。然后我们就出发了。但军哥听完我们的打趣，幽幽的吐槽了一句，我是下午4点才回来的，只是比你们提前了2个小时。

军哥说你们走了没多久，车子又陷进去了。一个人弄挺麻烦，一没力气，二没工具，只能找石头垫，刨石头实在费劲，但雪太硬，和水泥一样。最后好不容易弄了一堆石仔，车子一发动，依旧纹丝不动。加上附近没人，只能干巴巴等着。最绝望是手机没信号，都没法联系旅店老板过来帮忙。

高原上的水，平时都是凉的很，哪怕是夏季伸进去都会冻得你哆嗦。何况雪，手套是普通的，不一会儿手几乎要冻僵。想起2012年去西藏时候，一位骑行队友在4000米海拔的觉巴山垭口，轮胎漏气，拿起袖珍打气筒准备补气，推了300多下，才打满，但人却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我们便问，后来呢。军哥说等了两小时，进来一辆皮卡，赶紧叫住，一问情况，知道是陷车，人很热情，便拿出绳索。但不知道是不是温度太低，固定后的绳索，拉了几下就崩断了。皮卡看情况不对，又开回镇上，叫了一辆普拉多。这次带了一根钢缆，比较结实，捣鼓了一阵，终于把车弄出来。只是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

也就是说，从早上9点开始，我们转山转到6点结束，军哥4点才回到塔钦。我们在转山路上哼哧哼哧的时候，军哥也在哼哧哼哧的折腾来折腾去，这是在5000米海拔的止热寺呀。我们转山的伙伴是后面的人跟着前面的人，大家互相扶持，军哥则孤立无援的干耗着。如果那天不是运气好，可能我们转完回到塔钦后，还会纳闷，军哥人呢，车呢？那将会是另外的完全不同的局面。

这其实是一件小事，和众多旅行爱好者在路途中碰到很多意外小事一样，不值一提。但跟军哥再提起冈仁波齐时，他印象最深的肯定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想办法挪车，但无能为力的绝望。你跟他说冈仁波齐多美，雪山多圣洁，他还可能会朝你微微笑一下。在交谈的时候，更也没有说出这些内容的理由。就是这样的小事，反而往往是旅行中最难以忘怀的时刻和片段。于是让我想起了大家，想起了很多跟我们一起旅行的同伴，他们心里应该也有这样的小事，身上也曾发生过。这些远远无关命运，更无关信仰，哪怕是旅行的信仰。

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想到的是很多人朋友圈里那些景色优美的照片，以及到了目的地打卡的欢呼和兴奋的表情。这些都是需要被展示的。但更多的，应该都是类似这样的小事，才真正组成了真实的旅行和日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