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 鲜血流尽的国家如何汰换自己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李工真。上次课我们讲到了普鲁士的文官集团。那么今天这一堂课我们要谈论外来的冲击对德意志内部改革的影响，这就是拿破仑战争与普鲁士改革。

德意志这个社会由传统的社会向现代化社会的突进，它的转变，尽管我们可以从宗教改革、可以从普鲁士农业资本主义道路的发展找到起点，但是这个社会向现代化的突进，它的推动力是来自于外部，而不是内部的。在面临法国的政治大革命和英国的工业大革命的冲击面前，普鲁士以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作出了回答。这场改革是对封建社会和的机器进行深刻的变革。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现代主义的世界的政治原则也正是通过法国大革命而带来的。在德意志的空间里边，改造国家和社会的这场巨大的变革，无论是愿意与否，都是打上了法国大革命的烙印的。

那么在法国大革命冲击以前，德意志社会是一个所谓的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但是这个中央权力，这个整个德意志空间的、这个语言空间的最高权力哈布斯堡王朝，实际上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式的、没有什么真正的实际权力的这样一个分崩离析的这样的一个帝国。它已经不可能在欧洲关系的这场极具变化当中死里逃生了。因为法国大革命军队的强大攻势，还有德意志内部的那些分离的力量所产生的瓦解力，还有普鲁士和奥地利这两个大国在内部的争夺，以及各个诸侯国他们对各自主权的诉求，以及帝国的教会、帝国的贵族、帝国的城市，这样的一些分裂式的统治、组织，所有这些都在毁灭着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继续存在的可能性。

所以在强大的军事的冲击之下，在1806年的8月6号，最后一任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弗里茨二世终于放下王冠，这也就宣布了这个千年帝国的寿终正寝。

最后一任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弗里茨二世

所以在拿破仑战争的打击之下，这个德意志的语言空间里边出现的四种政治的类型：第一种类型就是普鲁士。它作为一个完整的国家保存下来，虽然它的领土被法国人分割走了一部分，但它作为一个国家组织，它是承载下来，它是它代表了一种力量。

第二个是奥地利。奥地利应该说是这场冲击当中这个影响比较小的。因为它通过嫁女儿的方式，使拿破仑成为了他的翁婿。

第三种情况就是被拿破仑统治在这个属于莱茵同盟当中的中等国家，这些中等国家就包括什么——阿琛、黑森、达姆施塔特、拿骚、巴伐利亚、萨克森，像这样一些中等国家。因为它们的规模上比普鲁士和奥地利要小得多，它们这样的中等国家，拿破仑把它们组成了一个叫莱茵同盟的这样的一个组织，而这个莱茵同盟的组织是听命于拿破仑的。

还有一部分就是拿破仑直接地把这个领土划给了法国，这就是莱茵河左岸地区。

1810年拿破仑的统治范围

而拿破仑占领了这个德国整个德意志语言空间以后，就采取了一个要“困死英国”的战略。这就是大陆封锁，全部都进行封锁。那么这个封锁很有意思，我们就看到这四个德国德意志语言空间的占领部分，在这个大陆封锁政策面前，局势是完全不一样的。

首先是那个已经被划归到了法兰西里面去的那个莱茵河左岸地区，它们已经现在已经成了法国领土的这些地区，它们沾上了法国的工业化的先进性，所以在那里获得了一个比较好的发展，应该说法国把它们吞并了以后，它们当地的这个经济是得了利的。

第二个情况就是一个莱茵同盟，那么这个莱茵同盟的情况也是比较好的。尤其是莱茵河的右岸地区萨克森地区，它们借助了这样一场封锁，摆脱了英国人的竞争。这样的在纺织业——那个时候英国的纺织也是世界第一的，由于它封锁了英国的这个商品，不让它进入到大陆上来，那么这个内部就可以发展纺织业——所以这个时候的纺织业出现了一个强劲的势头。莱比锡甚至成为了中欧和东欧最大的贸易城市，这都是在拿破仑时代出现的。

那么奥地利的情况应该来说是相对稳定的，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工商业不太发达的地区。它是一个农业经济的自给自足为特征的这样的一个区域。所以它应该说无论从哪个方向上来讲，它的影响都不大。它在维持现状，再加上它和这个拿破仑的关系，所以拿破仑对它的这个区域里面的干涉是相对较少的。

大陆封锁影响最大的是普鲁士。为什么呢？本来普鲁士的粮食是送到英国去的，那是他赚钱的门道。现在大陆封锁，就是任何船只、都一概不准到不列颠群岛去了，这样一来这就给普鲁士的农业农产品贸易造成了致命性的威胁。所以霍亨索伦家族、容克贵族他们赖以生存的远程的粮食出口贸易就遭到了封锁，所以它的财政就陷入到全面的危机，因为没有进项了。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而且这个时候拿破仑还占领了普鲁士。打败了普鲁士以后，虽然保存这个国家，但是由于拿破仑野心很大，还要继续向俄罗斯进攻，所以就把大兵就屯兵在普鲁士，那么屯兵到普鲁士还要找普鲁士要占领费，找他要这个战争赔款，沉重的军税。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时候我们过去的那个我们说的这个再版农奴制那种新旧杂糅的运行方式，农业社会的那种运行方式已经再没办法混下去了。他们终于在新生的工业世界引发的历史性的冲击面前失灵了。

1792年瓦尔米战役，法军迎头痛击了普鲁士

所以这就是我们可以看到了这个普鲁士他混不下去了，在拿破仑战争的这个时候，它不改革就没有出路了。这就是为什么普鲁士会和所有的国家都不一样，非改革不可的原因。所以我们看得很清楚，这个流尽鲜血一贫如洗的国家，要想继续的生存下去，就必须要适应时代的新要求了，必须要进行自我更新。

这个时代的新要求是什么？就这么几条：就是必须要用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来全面取代封建的生产关系，必须要根据法律平等和自由竞争的市民社会的原则，来剥夺封建等级体系的合法性，必须要用高效率的工业化社会来取代低效率的农业社会。还有一条就是必须要让德意志民族从异族占领下解放出来，完成统一大业，并且跻身于这个新生工业世界的强国行列，这就是这个德意志要走的道路。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法国大革命的这场横向的冲击，使得德意志空间里面的落后性是充分的暴露出来了，而且也推动了德意志历史的纵向发展。外来现代化的强制性动员起德意志尤其是普鲁士社会内部正在形成的现代化意志，并且赋予它根本的改革推动力。

那么普鲁士做了一些什么样的改革呢？下面我们来谈一谈。

其实改革是比较全面的，首先就是一个国家管理机构的改革。因为过去的普鲁士的这个国家的政治机器是个双重班子，有一个所谓的王室内阁，再另外还有一个枢密院，这个枢密院实际上是皇帝的亲信组成的一个顾问班子，这个顾问班子是经常的干预中央政府的这个行为的。所以这一次这个文官系统，他们要借助这个改革，要增强自身的独立性，就要想方设法要把这个枢密院给干掉。所以这个1807年的这场改革也被称之为斯泰因-哈登堡的改革，主要是由两个人（斯泰因和哈登堡）来做宰相的。这个斯泰因做的时间不长，但他改革是非常的坚决的，是属于那种快刀斩乱麻的那种搞法。但是他后来因为这个外交事件而倒台，结果他的接班人就是哈登堡，哈登堡是比较绵里藏针的一个人，用渐进式的方法来改革的，但是遵循的是斯泰因的路线。

斯泰因（1757-1831）                 

哈登堡（1750-1822）

那么斯泰因一上来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废除了枢密院，建立了一个只对国王负责的中央政府。这个中央政府由五部分组成——内政、财政、外交、军政和司法五部分组成。这个五部的专职大臣集体领导这个中央的班子，而且他们是采取的是大臣内阁负责制，而且每一个大臣只管理自己这个部，而横向不受别的部门的直接的干扰，所以只对国王负责。奉行的原则只有一条：国家利益至上原则。同时还在全国分了行省。这是一个行政这个区划的新规定，划分成不同的行省，而且派驻中央的专员去领导这个行省，这是加强中央集权的。

整个改革都是1807年开始的，10月开始的，然后1808年的11月还搞了一个改革，叫做城市管理条例。这个城市管理条例实际上是德意志的现代市民社会的开端。它表明城市已经从国家的监护下，从军方的干预下解放出来了，他自己来管理自己，自己选举自己的管理者，这是很重要的。

上面是中央这个省一级，不是自我管理的，是中央派员来管的。但是城镇、城市是由老百姓自己来选市长的，是有市议会的这个时候就很先进。所以它是有充分的自我管理权的，能够自行决定对市民的征税，能够确定这个市民对公共设施的出资，而且在警察事务方面也能够接收国家的任务，实际上城市的警察局是国家委托的这样的一个身份，但是他自行的解决自己内部的这个治安问题，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改革。由于权力来源不一样，他们的权力来自于民众，所以选出来的市长班子这伙儿人就为投给他们选票的人负责，所以我们说他们就避免了中央官僚主义系统对于民众生活的干

1808年在柏林为第一位普鲁士市议员提供宗教服务

另外还有一个改革也是重要的，是1810年的这个改革，这个改革实际上是后来哈登堡进行的。那哈登堡进行的这个改革就是什么呢？就是工商敕令。这个工商敕令搞什么呢？就是——废除行会制度，实行工商业自由，任何人都能经商，这是很重要的。过去的行会制度是限制人经商的。每个城市里面都有各行各业的行会，这个行会中会限制有多少人来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明确的规定的，不能超过人数规定，每年生产多少东西都有规定。而现在实现工商业自由，你要实现工商业自由就必须废除行会制度，全面放开，任何人都可以经商，这就是真正的市场经济的局面。这样一来使得善变的冒险者，为这样的人提供了发财致富的机会，所以也使得市民具有了强烈的发展工商业经济的动机。

另外一个类别的改革就是军事改革。那么他这个改革主要的目的就是，在战争当中发现这个普鲁士的士兵是出于人身依附关系的这种农奴，而法国大革命的士兵，他们是国家公民，所以提出了一个任务，要把臣民变成公民。其中有一条就是什么呢？就是军队里边废除了体罚制度，原来是犯了法违了规，军事处分就是用鞭子抽的，这种非常野蛮的中世纪的这个刑法被取消了

1807年进行军事重组委员会，穿着便服坐着的是斯泰因。

另外就是对军官的挑选上面，这个实际上他想得比较好，实际上是没有最后真正落实的。本来想什么人能够晋升，军官是要靠能力，要通过考核这套制度，但是实际上是很难做到的，为什么呢？因为现有的军官对于候补军官有审批权，而现有的这个集团里面已经是那些名字带冯的这样的一些贵族老二老三们，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军官集体，所以他们有意的要挑选名字带冯的人，而你名字不带冯就表明你是个市民，所以这种人晋升成军官的希望是很小的，所以基本上是个有名而无实这样的一套选拔制度，实际上是没有真正能够得到很好的贯彻的。

不过有两项改革是很重要的，一个就是设立了国防部，同时还有一个最大的贡献就是设立了一个国防部下属的总参谋部。总参谋部的发明就是普鲁士的发明。应该说这个发明对于后来人类的军事发展史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以后每一个这个军事的强国，一定有一个部门就是总参谋部。它是真正的军事指挥的一个系统，所以这是普鲁士对是人类这个世界军事史的一大贡献。

然后这个在1814年通过了一个普遍的兵役制，就是规定德意志的所有的男性青年20岁以后要当兵3年，要当兵，这是履行国家的义务，如同纳税、受教育一样，成为了一种现代化的体现。那么当兵这件事情不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义务。这个重要性主要体现在这些方面，过去是雇佣兵制，我雇你来当兵；现在是一种义务，所有男性都要来当兵。这样一来国家的男性青年各个年龄层次都受过军队训练，这对这个国家的战斗力是有帮助的，一但这个国家的居民和外面人打起仗来的时候，就可以在全民征兵，征的就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这样就增强了国家的战斗力。

当然讲了这么多，改革最重要的改革当然是农奴制的改革了。原来我们说这个普鲁士的容克贵族，他们搞的那种再版农奴制。再版农奴制这是一个封建的，带有封建世袭关系的人身依附关系的，具有沉重徭役的这样的一种体制。这种体制显然是封建传统，而斯泰因和哈登堡的改革主要是针对这个的，所以说最最重要的改革就是这个改革了。

在1807年的10月份通过了一个《十月敕令》，这个敕令就是要废除人身依附关系，希望能够在1810年的圣马丁节那一天，必须要废除一切人身依附关系。但是他想快刀斩乱麻地来解决这个人身依附关系的问题，这样遭到了什么呢？遭到了这个容克贵族反对派们的坚决抵制。再加上在贯彻的过程当中，斯泰因又因为外交事件而倒台，所以这个事情就搁浅了。

1807年《十月敕令》卷首

等到哈登堡在上台的时候，哈登堡上台就是1810年到1822年，他当了十二年的这个首相，所以是这个普鲁士改革的一个最关键的人物了。那么他面临的这个强大的反对派，所以他在跟他们周旋，达成一种妥协。这个反对派的理由是什么呢？就认为他们把封建土地的所有权、徭役制度、农民的人身依附关系统统解释为私有财产。所以你如果要是要让农民摆脱这个东西的话，那么你要对我有所补偿，否则我就损失了私有财产。所以现代市民社会的私有财产所有权的原则，被这些封建的反对派所使用，而且用的得心应手，给他们带来了好处。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就达成了一个妥协，拖到1811年的9月14号颁布了一个调整敕令。这个敕令以后，就是哈登堡向容克贵族作出了妥协，就是承认用赎买的方式来获得人身自由。农民要想获得自由，本来想用一纸法令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结果由于这个贵族反对派的反对没有解决。没有解决就用金钱来解决，那你就要交一定的赎金，要交了赎金以后你才能自由，所以这是达成的这么一个东西。这样一来，当然那种一刀切的法国式的快速简单的解决方式就没有执行，这当然就加重了农民的负担，使得农民解放的这场改革，实际上是拖延了很多年，最后才彻底解决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说，这场农奴制改革的结果是很清楚的。就是它使得首先一点，它使得普鲁士在瓦解封建农业秩序方面成为了全德意志的先锋，走到最前面，其他的王国，德意志的王国都远远没有到这一步。所以它最先贯彻了资本主义所有制的原则，来反对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千年传统，这是了不得的。所以推行这项政策就是推行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第二个结果是什么呢？就是容克贵族成为了这场改革的直接获利者。我们可以想象，这就是我们说的搞改革，如果要他得不到好处的话，他是不愿意改革的。为什么后来这个普鲁士的废除农奴制的改革能够进行下去？就是由于通过赎买方式的话，容克贵族可以得到好处。他们从农民那里获取了大量这些农奴为了获得自由而交的赎金，甚至在后来的土地兼并的这个过程当中，能够购置大量的土地，来扩大他们的自营地，从而把他们的农庄建成一个完全的采用雇佣劳动制的资本主义的大农场。

容克贵族他们同意我们要建立一个完全的资本主义大农场，为什么呢？农民已经通过交钱的方式已经获得了人身自由了，你还愿不愿意在这里从事农业呢，那是要签订新的协定来决定了。这个协定是雇佣劳动制的协定，就不是因为世袭的我要在你家里种田，而是我自愿的要到你这来种田。

但是第三点我们还要看到的一点，这场农民解放运动从本质上讲是以经济自由主义原则为方向了。因为农民他解除了人身依附关系以后，他就获得了人生的自由：结婚的自由、迁徙的自由、择业的自由、买卖的自由，这种种的自由以及所带来的胆量、能力、成效、流动性，就开始了一个逐渐地取代那个过去由出身来决定社会地位的世袭等级社会的进程，这个进步我们是必须要看到的。所以普鲁士也就开始变成了一个越来越讲究效率的职业化的社会。

腓特烈大帝视察耕地并与土豆种植者交谈

当然我们也要承认每个人的起跑线、出发点都是不一样的。经济上占有的不平等，更是构成了以后的新阶层的形成的法则。成效，也是要依靠财产所有权基础上的机会的。所以我们要承认并没有出现那种所谓真正的机会均等，但是不管怎么样说，普鲁士已经通过这一行改革形成了一个在普鲁士王国内部的统一的商品市场和雇佣劳动力的市场。还有也造就了一种相对自由竞争的局面。所有这些在任何一个新兴的工业化社会当中都是都市化，工业化民主化的基础。这就是普鲁士改革的进步意义。这就是我们这堂课所要讲述的内容。

当然了普鲁士还要一项改革，我们要放到下一堂课去讲。而且这场改革也许它的影响是更为深远的，前面的这些改革都涉及到这制度性的改革。下一层改革是涉及到人的素质的变化，这就是教育的改革。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