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后汉书（七十）——中国水利史的冤案鉴湖之案

                                 297、后汉书（七十）  

        上集我们说到当地权贵和部分官员联合诬告马臻，原本这件事告到汉顺帝那里，自然不可能不经查实，就直接置马臻于死地，而如果一旦调查，事情结果又是相当清楚的。

        但问题就出在马臻所在的马家与梁商所在两家之间有世仇，这世仇便是马援与梁松之间结下的，而这段过节，柚萝曾经讲过，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那位在马援生病时驸马梁松曾前往探望，因为马援没有起身答礼，梁松心生嫉恨，后来又因家书事件发生误会，导致憎恨加深，最后梁松逮着机会诬陷马援，导致光武帝刘秀追回了马援新息侯的印绶，一代功臣裹尸而还，家人只敢草草埋葬，不敢埋入祖坟。

        这段仇，怎么看都是马家比较亏，但反正马、梁两家从此就不对付了。而在地方上的梁氏家族逮住修鉴湖的这次机会，与当地贵族和政府官员勾结，一起诬告马臻。诬告的理由和手法也颇为阴狠，他们抄录了当地政府户籍薄上已经死亡的人名字，以这些死者的名义状告马臻，说他擅自动用、贪污政府钱粮和财政收入，筑湖淹没当地百姓土地、房屋和祖坟，激化社会矛盾。

        这诬告上达朝廷后，梁商为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且掌军权，那是非常说得上话的，也许大家认为从前面我们说介绍的梁商为人来看，梁商还是颇为正直、谦逊的，应该不会故意构陷中伤马臻，但是不要忘了马梁两家是世仇，所谓的世仇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传到很多代，已经说不清当初到底怎么结的仇，也说不清到底哪家对哪家错，但是就莫名的将这份仇记下了，不报不罢休，否则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所以面对这份世仇，咱们就不好揣摩梁商的心态如何了，何况以他身居高位的状况，其实也未必要他刻意做什么，只需要他稍稍推波助澜，所起到的效果的都是相当惊人的。

        说到这，我们先来看看马臻的结局，朝廷收到状告后，立刻派出官员，强行抓捕马臻, 马臻倒是颇为淡定，从容就缚，而闻听消息的黎民百姓被迅速惊动，大家感念马臻为人正直以及筑湖造福百姓的功德，纷纷悲痛哭泣，全力自发组织救援行动，很多人随马臻一路到达京师，到朝廷敲鼓为马臻伸冤喊屈。但即便如此，马臻一案仍未经过调查核实便直接下令诛杀，披刑于市，不仅如此，还牵连了我们前面提到的司空郭虔，将郭虔免职。郭虔可是主管全国水土之职的最高长官，能够被牵连免职，自然不会是小事，所以马臻一案，定罪可是相当之高的。能够不经调查，直接把事情上纲上线，这样的生杀大权只有汉顺帝可能拥有，而马臻是在顺帝时期走举荐程序上马的官员，如果顺帝对他不满，就不会提拔他，所以能让顺帝直接斩杀马臻自然是受到了蒙蔽，认为马臻有罪当诛。而能够蒙蔽顺帝的人，统共也不多，当时深受顺帝信任的梁商自然是其中一个，而且也是非常有动机的。因此历史上认为这场中国水利史上的大型冤案，与梁氏家族脱不了干系。

         甚至，也有人从一些细节论证梁商其人，说他虽有清明，但是处事谋划深远，从政手段上极其高明、阴险，认为他之前将女儿和妹妹送进宫，便是为了仕途，几次推却大将军一职也是故意为之，打着朝廷的名号赈灾是让天下人知道他的义举，死前要求薄葬，但实际上葬礼非常隆重。柚萝认为，历史人物的功过人心自有定论，因此不深入就此讨论，但梁商在一件事情上的做法确实值得商榷，那就是他明知自己的儿子梁冀的品行，但却纵容于他。虽然到目前为止，梁翼似乎戏份还不多，但那只是他尚未正式站到历史舞台的台面上而已，很快他就会到前台来参与故事走向了。

         在他出场之前，我们先介绍一下梁冀，字伯卓，安定郡乌氏县（今甘肃泾川）人，大将军梁商之子，妹妹便是汉顺帝的皇后。官职最初从黄门侍郎做起，历任侍中、虎贲中郎将、越骑校尉、步兵校尉、执金吾。永和元年（136年），官拜河南尹。梁冀这个人，史书中这样描述他的外貌，鸢肩豺目，这个词语翻译成白话就是两个肩膀高耸像老鹰的翅膀，眼睛跟豺狼一样倒竖着，这样的长相啊，就是一看就不像好人那种，说话呢也含糊不清。从小游手好闲，别说文采了，就是基本的学问也非常马虎，只能抄抄写写记个帐罢了。为人又横蛮放肆，好酒贪杯，擅长的都是射箭、弹棋、格五、六博、蹴球、意钱这类玩艺，还喜欢带着鹰犬打猎，骑马斗鸡，就是典型无能公子哥的派头。

         大家都知道河南尹，就是河南地方长官，相当于今天的省长，而且特别关键的点在于，东汉定都雒阳（今洛阳），而雒阳就隶属于河南郡，因此河南尹的地位和权势是远高于一般的地方长官的，这个位置做官的人没点能力是会给东汉带去很多祸端的。而梁冀在河南尹的任期间残暴放纵，正事没做，倒是做了许多违法的事。例如他父亲梁商所亲信的宾客雒阳县令吕放，跟梁商谈话中提及了梁冀很多短处，梁商因此责备梁冀。梁冀对此怀恨在心，派人在路上刺杀了吕放，事后担心梁商知道，就把刺杀吕放的嫌疑，嫁祸给吕放的仇家不说，还让吕放的弟弟吕禹任雒阳令，前去捉拿吕放的仇家。致使吕放仇家整个宗族及一百多个宾客全被杀掉了。而就是这样一个残暴凶戾的人，凭借河南尹的官位，在马臻一案中就可以做很多文章了，所以哪怕梁商不主动出面做什么，梁家都可以在这件事中起到极大的作用。而且细究之下，这件案子，梁家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朝廷接到状告以后，派出去调查和抓捕马臻的官员便是当时的会稽新任太守梁旻，没错，又姓梁。那么这梁旻是何许人，正是梁冀的从弟。让梁旻去办理涉及本家有世仇的后代之案，怎能还原事件的真实情况？于是梁旻到了当地政府后，让官员将户口簿交出，核实之前以死人名义上书，而这些人确实是已死之人，既然是已死之人，自然不能当堂对质，这是就这么草草的定罪了。不过玄妙的点便在于，史书中只记载了司空郭虔被免职，为何免职未提，甚至连马臻这个人都没有出现在正史中，简单来说就是这件事未曾记入正史，说明汉顺帝或者朝廷重要人物，对这件事还是有刻意掩饰的，不希望有人提及和讨论，因此这么大的事，正史不载，自然有不便写、不好写、不能写的原因在其中。

        直到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距马臻筑鉴湖一事300年以后），孔灵符任会稽太守，他到任后，见到鉴湖巨大的效益，听到民间相传马臻被杀的冤案，心中愤愤不平。于是在《会稽记》中以简短的文字记下了鉴湖的建筑时间、规模、形制、效益，以及马臻被杀的缘由。不过对于马臻被杀一案，他未作评论，也不敢多作评论，怕引来杀头之祸，也正是孔灵符的《会稽记》让后人得以知道马臻与鉴湖的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