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乱世是文化的推进剂：日本文化的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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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在前面的课程中，我们讲到了武人政权的兴起，讲到了第一个武家政权的建立，也讲到了随着武家政权的兴起，公家政权削弱，但天皇家族中也有逆流而上、争取权力者。比如我们曾经提到过的后醍醐天皇，公家权力与武家权力争权夺势，到后来被武家政权取代，天皇也成了一个不具实权的权威性人物。

伴随着这种政治斗争，当时的社会也就是说第二个幕府，室町幕府的时期比较的混乱。但有趣的是，乱世是文化的推进剂，混乱的时代往往文化比较繁荣，并且形成了日本独特的文化。我们今天主要是来谈日本文化的形成。过去有一位日本史学的大家，内藤湖南，他曾经说过，研究日本历史，知道室町时代之后就完全可以了，因为以前的日本完全是外国史。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日本现在的生活方式、传统戏剧、社会文化，大多都是从室町时代开始的。比如它的建筑、花道、茶道、水墨画、能剧、狂言剧、庭院，包括他们吃的酱油、砂糖、馒头、豆腐等等，都是从这个时代开始的。而且确立日本文化核心的北山文化、东山文化也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顺便说一句，日本的室町时代大体上相当于我们的明朝，也就我们一直在说的，它的具体时间是在1336年到1572年，就像前面所提的那样，这个时期是一个过渡时期，也就是说是武家政治彻底地取代了公家政治。

1538年，室町时代的武士

当然从经济上看，从社会文化上看，它确确实实是日本历史上的转折时期，混乱当然是很正常的了。比如说在经济上，它的领主制彻底取代了庄园制，也就是说在特定的区域内，层层分封的领主，取代各自独立的庄园主。社会上从分割继承制向单独继承制转化，也就是说过去是每个子女都有继承权，现在变成了只有一个子女有继承权，这样一来就导致他的家族关系迅速地向地缘关系过渡，就说比起家族关系来，地缘关系更重要。

那么在文化上，融合了大陆文化、贵族文化、武家文化，甚至平民文化的日本传统文化逐渐形成。与这种形式相伴的是京都的武家公家统治者骄奢淫逸、政治混乱，中层的武士领主们相互争夺地盘、混战不易，下层民众却是穷苦不堪、灾害连年。说起来也非常有趣的事，就像中国的魏晋时代一样，混乱年代，文化确实很繁荣。当然西方的文艺复兴也是如此，也许正是因为混乱，反而为百花齐放创造了一个自由的环境。

日本的历史也就是这样。室町时代是个混乱的时代，又是一个文化繁荣的时代。其中有两代将军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一个是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一个是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前一个建造了金阁寺，创造了北山文化，后一个创建了银阁寺，创造了东山文化。上次我们曾经讲到南北朝的时候提到过聪明的一休，在动画片里与一休来演对手戏的将军就是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他是室町幕府15个将军里边最有能力的政治家，不仅统一了日本，而且创造了北山文化，因为他在京都北山山庄建造了豪华的将军府邸。

足利义满（1358-1408）

北山文化的特色是公家文化与武家文化的相互融合，以及大陆禅宗文化的深刻影响。这一特色在很大程度上是武家文化贵族化的结果。因为我们知道足利家族特意将开创的幕府设在京都，从中也体现了足利家族对宫廷贵族生活的喜爱与追求。所谓的公家文化是指的朝廷贵族那种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文人作风，而武家文化则是四处征战、血洒疆场的。

我们今天去京都旅游，必定去金阁寺，因为金阁是集中体现北山文化的建筑物，是传统贵族统治时代结构复杂的宫殿式风格，与禅宗寺院简洁实用的书院式风格相结合的产物。什么是书院式风格呢？指的建筑物中配有悬挂字画的壁橱以及书架、书桌的房间。金阁最初是北山山上的佛殿，金阁到二、三层，贴有金箔，它金碧辉煌，非常的壮观。

但这个时期的文化受到了从大陆传过去的禅宗的较大的影响。需要说明的是，尽管禅宗是从中国大陆传到日本的宗教，但在日本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简单的讲，中国禅宗注重心性，即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日本的禅宗崇尚自然，即坐禅苦修，言传意会。现在在我们的书店里有一本日本人铃木大拙写的一本书，叫《禅与日本文化》，讲的是禅宗与日本方方面面的关系。

“五山文学”代表之一：大德寺的一休宗纯（1394-1481）撰写的《狂云集》

例如，禅与文化艺术、禅与武士道、禅与茶道，等等。在日本，禅宗被称为“武士的宗教”，是一种修行方式，与其幕府统治下的社会环境有很大的关系。禅僧“视死如归，生死一如”的思想，对武士的“忠孝、武勇、不畏生死”的精神影响很大。再如，日本人的普通的居室小而整洁，而衣物和被褥均收藏在壁橱当中，坐在榻榻米上进入一个冥想的世界，也有些类似于禅宗的打坐。那么，禅宗对日本的文化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在镰仓末期传入日本之后，幕府就建立了一个“五山制”。也就是说画出五个最高等级的寺院，作为宗教的一种领袖。

当然这种五山制，它最终的完善就是在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执政时期，也就是他在京都和镰仓分别规定了五个寺院，为禅宗的最高的寺院。当然这个要求很高，五山寺院的禅僧，在成为和尚之前要进行汉语考试，所以他们都精通中国文化。不仅将禅宗的精神融入到水墨画建筑物当中去，而且还创造了大量的汉诗、日记、语录、文章等文艺作品，被誉为“五山文学”，这是讲的禅宗这样的寺院。当然，在民间艺术当中也有了一个很大的发展，就出现了一种叫做“能”的艺术形式。那么这个“能”它有高度程式化的情节，它是通过音乐、舞蹈、诗歌、服饰表现出来，讲述古代武士鬼魂和怨妇的故事。演出时，演员带有各种面具且动作缓慢而有节奏，具有某种禅宗精神的台词吸引了将军和权贵。

日本传统的能乐表演

那么，在建筑物方面，代表性的作品有池泉回游式的庭院“西芳寺”，其中有林中小径、木屋和流水的形式，也反映了那种追求空寂幽静的禅宗精神。这是我们讲的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和他的北山文化。

到了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虽然他在职期间基本不务正事，而且围绕将军的继承，爆发了几乎将京都化为灰烬的“应仁之乱”。但是这位热衷于艺术与娱乐的将军，不仅在京都的东山建造了具有特色的府邸，同时也创造了著名的“东山文化”。也就是说以建筑庭院、茶道、花道为代表的生活方式，与“能”、“狂言”为代表的艺术形式。这一文化带有浓厚的武家文化色彩，同时它又融合了贵族文化和平民文化，逐渐形成了流传至今的日本民族文化。但这一时期的文化依旧带有很强的禅宗色彩。

在东山文化当中，最为著名的代表性建筑“银阁”是传统文化与禅宗文化结合的典范。原来是东山山中的佛殿，它是一个两层楼阁式的建筑，当时叫做“观音殿”，下层是书院风格的心空殿，上层是禅宗风格的潮音阁，具有用木板隔出不同的房间，地板全部铺有草甸，装饰有天花板，透明度极强的拉门。这种特征的书院式建筑，成为延续至今的日本式住宅。例如，现在日本人的住宅就是独立的二层小楼，它的地板要高于地面，它是木质的拉门，是草席铺地，进门要脱鞋，木质的小楼它的抗震能力比较强，但地震时晃动很大。

银阁寺，位于日本京都府京都市左京区的临济宗相国寺派的寺院

我第一次去日本时就住在这样的小楼的二层上，当时就碰上了五级地震，小楼像摇篮一样在晃动，赶紧就跑到了一层，看见我们的房东正在若无其事地煎鱼做饭，他看我的眼神很是藐视，就是这么点点地震就把你给吓出来了。当时我是很尴尬，就回到了房间。

这种建筑应该说从室町时代已经出现。当然室町时代呢，最有特色的，也就是说最具有禅宗特色的庭院，大量得到建造，特别是在东山文化时期，那时候以岩石和沙砾构成的枯山水，这样的庭院是非常的多。当然这样的庭院它体现了山水草木，枯淡幽寂、缄肃娴静的禅宗精神。另外一个方面，禅宗强调与大自然的统一，这也适应了日本的传统。

“应仁之乱”时期创建的禅宗古寺——“龙安寺”内的枯山水庭园

比如在庭院艺术上，它巧妙地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这也是东山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这个在日本叫做借景，也是借外边的景。这个特征直到今天也影响了日本的生活方式，即使是在小小的私人住宅里面也是如此。就说你的住宅很小，但它也有小小的庭院，它也特别注重，就是说庭院和外面的这种环境的协调。另外，在东山文化时期，被称作为日本传统文化代表的茶道和花道也奠定了基础。但茶道是追逐一种寂静，花道本来是一种插花艺术，它由佛前供花而来，当然慢慢地就变成了装饰书斋客厅，逐渐变成了一种艺术形式，并渗透到平民的生活当中。

传统的日本庭院，深受禅宗精神的影响

到今天我们去日本，经常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房间，里边都摆着一些插花，艺术性很高。当然在室町时代末期，平民文化也兴盛起来，比如出现了穿插在“能”剧幕间演出的滑稽戏“狂言”。这个“狂言”与“能”注重歌舞不同，“狂言”是侧重于模仿，它的题材也大多来自于民间，并且使用日常会话，也让它非常深受平民的喜爱。说起来呢，北山文化它本身具有浓厚的大陆文化影响，但东山文化它包括了平民文化，因而是日本的独特文化。所以，我们到现在一直在强调，日本的文化基本上是从室町时代开始出现、开始发展的。

回过头来，我们讲为什么在政局不稳、社会混乱时期，反而出现了文化的繁荣？当然这里面有几个方面的因素。

首先也许是社会混乱、生命无常，刺激了人民对精神和文化的追求。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能”、“狂言”、茶道、花道、庭院所体现的那种孤独寂静一样。另外一个因素，也就是说我们刚才讲过足利家族追求时尚、追求贵族文化，特别是两位幕府将军的大力推动，出现了北山文化、东山文化，这也是与最高的统治者他本人的这种意愿和能力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