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2：北外刘建丨单枪匹马度过一生，是我们的宿命吗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这一讲，我们继续聊聊《堂吉诃德》，在解析和欣赏这部小说之前，我们先对它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堂吉诃德》插画中的风车小镇丨图片选自网络

小说的全名是《奇思异想的绅士堂吉诃德·德·拉曼却》，简称《堂吉诃德》或《吉诃德先生》。回顾一下《堂吉诃德》汉译的历史，我们发现，绝大多数译者将其翻译为《堂吉诃德》，只有傅东华先生的版本名为《吉诃德先生》。

实际上，在西班牙语中，堂的本意是“先生”，用于名字之前，属于一种尊称。在中世纪，只有出身贵族家庭的男性的名字之前才能够用“堂”。女性名字之前使用“堂娜”。这一用法和德语中的“冯”有相似之处。因此，在中世纪，这个称呼是社会地位的象征。

所以，在小说中，主人公给自己起名字时，要加上“堂”一词。了解了这一背景知识，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桑丘·潘沙在第一次听到自己主人的名字时，肃然起敬。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尊称逐渐平民化，成为普通百姓日常交往中使用的敬称。

不过，在《堂吉诃德》汉译的过程中，绝大多数译者没有翻译“堂”的意思，而是采用音译。严格意义上说，这种译法是错误的，起码是欠妥当的。不过，由于已经约定俗成，这个译法也就被大家接受了。

《堂吉诃德》经典中译本由我国著名作家、翻译家杨绛先生参照英、法文版直接从西班牙语翻译而来丨图片来自网络

现在我们再来介绍一下小说的故事梗概。

小说发生在西班牙中北部的卡斯蒂亚·德拉曼查高原。这里虽然海拔较高，但地势平坦。因为风力资源丰富，早在中世纪时，这里就建起了以风为动力的磨坊。堂吉诃德挑战的风车既位于此。

小说共分两部。第一部52章，第二部74章。

主人公堂吉诃德原名阿隆索·吉哈诺，是卡斯蒂亚·德拉曼查地区的一位没落贵族。其地位大概相当于中国古代的乡绅。吉哈诺年纪50上下，单身。他沉迷于骑士小说，梦想做一位闯荡天涯，扶困济危，扫荡不平的游侠。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自命名为拉曼查地区的吉诃德先生。因当时的贵族名字前面都要加“堂”字，人称堂吉诃德。

小说中这样写道：

这位绅士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夜晚从太阳落下读到太阳升起，白天从曙色蒙蒙读到星光幽幽。他这样不停地熬夜，无休地苦读，最后终于脑汁枯竭，失去理智。满脑袋装的都是书里读到的荒诞故事，什么妖术呀，格斗呀，厮杀呀，比武呀，伤亡呀，打情骂俏呀，男欢女爱呀，痛苦欲绝呀等等异想天开的胡说。

......

总之，他的头脑已经彻底发昏，终于冒出一个世上任何疯子都没有想到的荒唐念头：觉得为了报销国家，扬名四方，他应该也必须当上游侠骑士，披坚执锐，跨马闯荡天下，把他读到的游侠骑士的种种业绩都一一仿效一番，冒着艰难险阻去剪除强暴，日后事成功就，必将留名千古。

堂吉诃德拼凑了一副由曾祖传下来的、破烂不全的盔甲，找来一匹皮包骨头的瘦马，命名为罗西南特，外出巡游。在他看来，“为了报销国家，扬名四方，他应该也必须当上游侠骑士，披坚执锐，跨马闯荡天下，把他读到的游侠骑士的种种业绩都一一仿效一番，冒着艰难险阻去剪除强暴，日后事成功就，必将留名千古。”他还模仿古代骑士必须忠诚于一位贵妇人的做法，物色了邻村一个养猪村姑做自己的意中人，并给她取了贵族名字，叫杜尔西内亚·德尔托波索，宣誓终身为她效劳。

小说描述了吉诃德先生三次外出行狭义之举。

第一次，他单枪匹马，在游历途中，碰到一个地主把自己家里的羊倌绑在树上痛打。于是，堂吉诃德命令地主给孩子松绑，并如数付给孩子工钱。地主吓得一一照办。但是，堂吉诃德前脚走，地主后脚就把小羊倌重新绑在树上，狠狠抽打。之后，堂吉诃德又遇到一位商人，要让他承认自己的意中人是绝世佳人。商人不买帐，两人打斗起来。结果，堂吉诃德被打得满身是伤，铩羽而归，被过路的邻居放在驴背上送回家。

堂吉诃德的家人和朋友看到他被骑士小说毒害到这等程度，便把他屋子里的骑士小说全部烧掉，并封掉了书房。但是，堂吉诃德坚持认为“世上最迫切需要的是游侠骑士，而游侠骑士道的复兴全靠他一人。”于是，他暗中说服老实的邻居桑丘·潘沙当他的随从，与他一起外出冒险，条件是有朝一日任命他担任一座岛屿的总督。

第二次外出期间，最著名的“战斗”是挑战风车。一天，堂吉诃德主仆二人在郊外望见三四十架风车。堂吉诃德对桑丘·潘沙说：

那边出现了30多个大得出奇的巨人。我去跟他们交手，把他们打死，咱们得了战利品，可以发财。

桑丘·潘沙反复说那些是风车，不是巨人。堂吉诃德不但不听，反而责备桑丘·潘沙胆小如鼠。他不顾桑丘·潘沙的反对，横托着长枪向风车冲去，结果被风车连人带马甩了出去，堂吉诃德翻滚在地，狼狈不堪。

此后，堂吉诃德又把羊群当作战马，与牧羊馆大战一场。在遇到一群被押解到海船上服刑的罪犯后，他将押解犯人的士兵打翻在地，放走了罪犯。这一部分还包括桑丘毛驴被盗、黑山奇遇、堂吉诃德大战葡萄酒囊、大战牧羊人等故事。最终，前来解救他的朋友装作鬼魂，将堂吉诃德装进木笼，运回家中。小说上部到此结束。

小说的下部描述了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的第三次出征。堂吉诃德听说萨拉戈萨城要举行比武，便不顾家人劝阻，再次踏上征程。作者用大量的篇幅描述了堂吉诃德和桑丘与公爵夫妇相遇后的故事。为寻开心，公爵把桑丘派到自己属下一个小镇当“海岛”总督。桑丘终于实现了自己做官的愿望，并出人意料地把“海岛”治理得井井有条。

最终，主仆二人回到家中。小说结尾写到：“世上本无永存常驻之事，一切都是由兴到衰、直至消亡。凡人的生命尤其如此。堂吉诃德的一生也未能得天独厚，无力阻挡时光的流逝，不知不觉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和终点。”临终前，他痛斥了骑士小说的危害，不许他唯一的亲人侄女嫁给读过骑士小说的人，否则就剥夺她的遗产继承权。

8090后记忆中的动画片之《堂吉诃德》

总之，堂吉诃德立志要惩恶扬善，铲除世间不公，却总是错将旅店当作魔堡、把妓女当成贵妇，把理发师的铜盆当作魔法师的头盔，把皮酒囊当作巨人的头颅，把羊群当作魔法师的军队，因此，屡屡做出荒诞不经之事，常常因自不量力而头破血流，并成为亲朋好友以及世人的笑柄。塞万提斯写道，

在我们这位冒险家心里、眼里、脑里，他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在书上读到的一模一样：一见到客店他立刻认定那是一座城堡，四周竖着尖塔，塔顶闪着熠熠银光，当然还有吊桥、壕沟以及其他七零八碎。

《堂吉诃德》上下两部发表的时间间隔了十几年，但是，作品的风格基本一致。作者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塑造了以堂吉诃德和桑丘·潘萨两个核心人物。主人堂吉诃德坚信骑士道精神，立志扶贫济弱，匡扶正义，是理想主义的代表。仆人桑丘一介平民，语言诙谐幽默，虽然向往升官发财，但是心地善良，不因外界诱惑而出卖主人和朋友，是淳朴的普通百姓的典型。然而，如果大家仔细阅读全书，会不难发现上下两部之间还是有一些明显的差别。

在上部中，塞万提斯为堂吉诃德设计了多个荒诞不经的经历，突出这位骑士的“疯癫”特性。但是，从39章到42章，作者用了大量的笔墨描写战俘的故事。如果我们了解塞万提斯的身世，就会发现这些故事与作者本人的经历非常相似。

例如，战俘说：“当初我曾经千方百计设法逃跑，课时每回都由于没赶上机会而失败。我想在阿尔及尔另做打算实现自己的心愿，因为我从未放弃重获自由的希望。尽管我一次次想方设法，又一次次事与愿违，可我并不因此罢休，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点燃微弱渺茫的希望之光。”

“我就这样硬撑着活下来，一直被关在囚禁基督徒的监牢里也就是土耳其人称作‘栏圈’的营房里。”“他们跟我套上镣铐，这与其说是为了防备，不如说是一种赎身的标志。我们当然难免饥寒之苦，但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还是时时处处目睹我们的主人如何虐待基督徒，其残暴凶狠实在罕见。……只有一名叫德萨维德拉的西班牙战俘未受虐待，尽管多少年来，为了帮助难友重获自由他出了了不少力气，博得众人怀念。”

可以看到，作者甚至直接使用了塞万提斯的姓萨维德拉。如果说全书的大部分属于“虚构”，让人叹服作者高超的想象力，有关战俘的几章则源自作者的亲身经历，具有“报告文学”的色彩。我认为，这一部分虽然精彩、感人，但是与全书围绕堂吉诃德主仆二人展开的，集魔幻、疯癫于一身的故事并不匹配，仿佛把读者从一个虚拟的世界拉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和上部战俘的故事类似，小说下部除了几个独立的故事外，也有一个故事占据了很大的篇幅。那就是堂吉诃德和桑丘被伯爵夫妇捉弄的故事，但与上部不同的是，下部总体上更加整齐划一，因为大部分情节都有吉诃德主仆二人参与。骑士与仆人疯癫与清醒的时刻交替出现，安排得当。

此外，正是在堂吉诃德主仆二人与伯爵夫妇打交道的过程中，作者有意无意地给桑丘创造了更大的活动空间，使他在小说中的位置比较上部有了很大提升，人物性格更加丰满。

此外，与上部相比，主仆二人的性格似乎在彼此靠近。堂吉诃德更加务实，桑丘“疯癫劲儿”更足。就像二人对话中所说：

桑丘啊，”堂吉诃德说，“你的傻气一天天少了，心眼儿一天天多了。

桑丘回答：可不是，我总得沾沾您的灵气儿吧。

这种变化或许是由于塞万提斯距离第一部《堂吉诃德》出版，作者又年长了十岁，对社会、人性有了更深的感悟，对在小说中塑造什么样的人物有了更全面的理解。

这一讲就讲到这里，我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刘建，感谢你的收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