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桥：世上最大古董拍卖记

本集文本： 

       英国交通为什么靠左行？原来它与被美国人买去的伦敦桥有关。伦敦的历史就是伦敦桥的历史。所以到伦敦旅游，一定要到桥上去走走。眺望泰晤士河两岸的高楼，看看平缓河水中的行船，你会有别一种感受。

       有一句话说的是，美国没有历史，所以他们买历史。这话用在伦敦桥的故事上，也许再合适不过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但伦敦桥依然是迄今为止史上最大的古董。这个最大的古董被美国人买下运回，照原样重建在亚利桑那的沙漠中，使之成为该州继科罗拉多大峡谷之后，第二个吸引游客的景点。

       伦敦桥的历史，就是伦敦的历史。伦敦城有多老，伦敦桥就有多老。近2000 年前，罗马人打到现今叫伦敦的地方，建城的同时修桥筑路，泰晤士河上便有了第一座桥，那时的桥还是木桥。此后，伦敦桥数次被毁，数次重建，数次遗弃，数次修复启用。

       亨利二世下令拆掉罗马人修建的木桥，改建成一座大型石拱桥，桥上要有教堂，要有塔楼。由于耗资所巨，亨利二世特地加收了羊毛税和羊皮税。所以历史上，伦敦桥有“建在羊毛之上” 的说法。这座大型石拱桥建了整整 33 年，到“无地王约翰”时才建成。桥面有八米宽，由19 个拱柱支撑，桥的两头有炮楼。南桥头的炮楼，则因悬挂被处死囚犯的头颅而变得声名狼藉。第一个被挂上去的，就是威廉·华莱士的头。那是1305 年，由此开启持续了355 年的传统。另一个著名的被挂上桥头的，是克伦威尔的脑袋。直到1660 年，这一残忍行径才被法律终止。都铎王朝时期，又陆续在桥上修了人行道、商店、收费厕所。厕所的排泄物，直接排入泰晤士河中。桥上的建筑物，有的高达七层，遮天蔽日，让桥上变得阴暗无光，桥面狭窄无比。有时，通过这座伦敦桥就要耗去足足一小时。

       后来，这种拥堵越来越严重，并引发了一系列社会问题甚至恶性案件。1722 年，伦敦市下令，要求所有进伦敦的车从桥的左边走，所有出伦敦的车从桥的右边行，即都从各自的左边行走。这被认为是英国交通靠左行的源头。

       到18 世纪末，老旧的伦敦桥显然已经不堪重负，成为了伦敦市的负担。于是政府决定重修伦敦桥，这便是“新伦敦桥”。亨利二世下令修建的桥，被称为“旧伦敦桥”。新桥建在距离老桥原址约 50 米处的河面上，由约翰·伦尼设计，他的儿子建设完成。

       伦尼是苏格兰著名设计师，设计的桥梁、运河、码头、灯塔，遍及英伦三岛。除了新伦敦桥，他在这个城市的另一杰作是滑铁卢大桥。滑铁卢大桥因那部令人荡气回肠的电影《魂断蓝桥》而闻名世界，有人甚至将伦敦桥和滑铁卢桥混为一谈。

       1831 年，新桥建成通行后，老桥被废弃拆毁。由于伦敦交通发展的速度超出了人们的最大预期，新桥每小时通过8000 名行人900 辆车，很快又成为伦敦最拥堵的地方。1967 年，由于重压太过频繁，桥身以每八年2.5 厘米的速度下沉。所以，废弃老桥，建设一座更能承重更加快捷的新桥，势在必行。

       按照通常的惯例，有了新的，将旧的拆除或炸毁，能用的原材料尽可能用一点。但是，在如何处置即将废弃的伦敦桥时，一个叫伊凡·路金的伦敦市议员提出一个大胆设想：将伦尼设计的伦敦新桥放到市场上拍卖。有100 多年历史，算得上古董了，只不过这个古董，世所罕有的大。

       当时几乎所有人，或者认为这是一个太过疯狂的想法，或者认为路金玩世不恭、玩笑开得太大。但由于没有更好的方案，伦敦市政府决定按路金的方法一试，开始寻找潜在的买家。

       不出所料，到1968 年3 月，离拍卖日期还剩五个星期，主拍方虽然收到了许多参与竞拍的询问，但没有一家提出具体可行的方案和真正参加竞拍的申请。那些认为路金疯狂的人，此时越发嘲笑路金。但路金坚信自己的想法不错，他建议到纽约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来吸引当地的实业家和商人。

       似乎为了争口气，他愿自费前往，把伦敦桥悠久又曲折的历史，包括克伦威尔和华莱士的头的故事，又再讲了一遍。他的“伦敦桥不只是一座桥，它是英国 2000 年的历史”一句，被美国诸多报纸广泛引用。新闻发布会第二天，美国各大报纸铺天盖地报道英国人出售伦敦桥的消息，虽然其中不乏嘲笑之语，但他的确成功地推销了世上最大的古董——伦敦桥。

       美国密苏里的石油大王、亚利桑那州的房地产开发商罗伯特·麦卡洛克很快签下协议，以 246 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伦敦桥，并将它编号拆下，依序装上船。船队跨越大西洋，经巴拿马运河到加利福尼亚。伦敦的桥，最后走陆路来到亚利桑那州的哈瓦苏湖城。建筑工人再根据编号，一丝不差将几千里之外的伦敦桥，复建在哈瓦苏湖边。

       1973 年3 月17 日，伊丽莎白女王主持仪式，开通了我们今天看到的伦敦桥。如今横跨在泰晤士河上、每天车来人往的这座伦敦桥，完全建在旧伦敦桥原址上。

附：两个疯子，成就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

       位于亚利桑那州的哈瓦苏湖城，是一个只有5.2 万常住人口的小城。二战时，这里只有美国的一个空军基地，除了军营、机场及其他设施，这里并无民居。二战结束后，空军基地被废弃，这一大片土地由联邦政府划拨给了亚利桑那州政府。但是在许多年里，它仍然只有一片荒漠和科罗拉多河上静静的哈瓦苏湖。

       州政府希望引入一些实业家，开发这一片土地。但因为这里荒凉、炎热、干燥、远离宜人居住的都市，没有人愿意接盘，除了一个来自密苏里，名叫罗伯特·麦卡洛克的石油大王。1963年，麦卡洛克拿下了亚利桑那西部1.6 万英亩的土地开发权，投入资金开始在哈瓦苏湖边修路建房、开河引水。

       前来买房置地的人、愿意搬来居住的人，依然寥寥可数。虽然州政府免收了土地转让金之类，但麦卡洛克的资金和营收，压力山大。他想尽一切办法，吸引更多的开发商和更多的老百姓来买他的房子，但效果甚微。

       1968 年3 月，美国报纸铺天盖地对伦敦市政府打算拍卖伦敦桥的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他思考伦敦桥的拍卖，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他的房地产销售公司经理跑来，建议他买下伦敦桥，重新安装在刚刚建得初具规模但还缺乏人气的哈瓦苏湖城外。

       就像人们对出售伦敦桥的主意的反应一样，麦卡洛克后来回忆，听到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他认为自己遇到了世界上最疯狂的人。但仅在几分钟后，他和他的伙伴都为这一想法激动无比。一阵头脑风暴之后，麦卡洛克决定拿下伦敦桥。

       他们立即行动起来，做方案、调资金、讨论搬建伦敦桥事宜。此时，离伦敦方面确定的拍卖日期已经很近了。麦卡洛克几乎没有竞争者，他以246 万美元的价格拍下了伦敦桥。这个价位，远超伦敦方面的预期。毕竟，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买卖。虽然在此之前，也有人将在他国购买的城堡，搬回别地重建的先例。

       麦卡洛克也觉得自己赢了。因为通过这桩生意，他和伦敦市政府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他还拿出一块土地，与伦敦方面合作，建了一个完全英伦风的英国村，里面有购物中心、有博物馆、有各种游乐设施。英国文化委员会将其当作推广英国文化的重要基地，也有不少投入。

       而伦敦桥外层的所有石头砖块，都被编码拆下，装船经巴拿马运河到加利福尼亚长滩，再走火车汽车抵达哈瓦苏湖城。然后，再按编码，一丝不差地原样重装。拍下伦敦桥，麦卡洛克花了246 万美元，将其拆下运回并重新还原，又花去了 700 万美元。为这个伦敦桥，石油大亨共花费了将近1000 万美元。

       1971 年秋天，移建的伦敦桥如愿站立在哈瓦苏湖旁。这样的曲折，自然是媒体追逐的焦点。大桥开通当天，全美的媒体都进行了大规模的报道，哈瓦苏湖城居民倾巢出动，周围城市的居民，不少专程来看这座来自远方的桥。哈瓦苏湖城一时间热闹非凡。

       哈瓦苏湖是科罗拉多河上的一个天然湖泊，从伦敦搬来的这座桥，并非建在河上，而是建在城市与哈瓦苏湖中的一个半岛上。在桥建成后，从布里奇沃特运河引来的水流经桥下，使这个半岛成了真正的小岛。因为湖，因为运河，因为岛和这座著名的桥，哈瓦苏湖城不再不见经传、冷冷清清。

       它很快成为亚利桑那州第二热门的旅游目的地，仅排在科罗拉多大峡谷之后。游客陡增，来此购房置地的人也陡增。因为一座买来的桥，麦卡洛克终于如愿以偿地开发出了一个崭新的城市。此时，再不会有人认为麦卡洛克的想法是疯狂的了，就像不会有人认为路金出售伦敦桥的主意是疯狂的一样。

       如今，每年的哈瓦苏湖城有一个“伦敦桥日”，通过再次讲述这个有趣的故事来纪念城市的诞生。在第十个“伦敦桥日” 时，当年提出拍卖伦敦桥的路金，受邀作为嘉宾在纪念会上发表讲话。他的演讲题目是“伦敦桥是如何来到美国的”。而买下伦敦桥的麦卡洛克，也在纪念会上讲了话。

       他说，是两个疯子，成就了一座古桥千里搬迁的佳话，也成就了一个如今欣欣向荣的城市。

推荐： 

图书：《伦敦传》彼得·阿克罗伊德，译林出版社，2016

《伦敦桥》詹姆斯·帕特森，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