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1：北外刘建丨一个疯子的故事为何有这么大价值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刘建。在世界文学史上，一些经典名著历经风雨，经久不衰，西班牙文豪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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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欧美各国评选出的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文学名著中，《堂吉诃德》都名列前茅。那么，一部貌似讲述一个疯子和他仆人故事的小说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价值呢？

塞万提斯全名米盖尔·德塞万提斯·赛维德拉，出生于1547年9月29日生于西班牙马德里附近的阿尔卡拉·德埃纳雷斯。阿尔卡拉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与城市同名的大学创建与1499年，是西班牙最古老的大学之一。

塞万提斯的父亲叫罗德里戈·德塞万提斯，母亲叫莱昂诺尔·德科尔提纳斯。罗德里戈夫妇生了7个孩子。塞万提斯排行老四。他有一个哥哥，两个个姐姐，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后来与塞万提斯一同参军打仗的弟弟罗德里戈·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的父亲罗德里戈是名医生。因行医而四处旅行。1551年，老塞万提斯带领全家迁往当时西班牙的首都巴亚多利德。后因债台高筑而被投入监狱。出狱后，全家于1556年迁往西班牙南部的科尔多瓦。在科尔多瓦，父亲送塞万提斯进了学校，接受了启蒙教育，并对文学创作，特别是诗歌产生了兴趣。1566年，塞万提斯一家再次举家北上，来到新都马德里。在马德里，塞万提斯在西班牙黄金时代文学的先驱、著名剧作家洛佩·德鲁埃达的剧团里当助理，并开始了初期的文学创作。

据史料记载，1569年，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发布通缉令，逮捕一位名叫米格尔·德塞万提斯的青年，罪名是他伤害了一个名叫安东尼奥·西古拉的青年。有学者据此认为，这位被通缉的青年就是作家塞万提斯。因此，他出走意大利。于1571年起在那里成为红衣主教阿克夸维瓦的随从。

当时，西班牙帝国受到英国和奥斯曼帝国两股力量的围攻。为了各个击破，费利佩二世命令他的弟弟，奥地利亲王胡安在希腊勒班陀与奥斯曼土耳其海军决战。

1571年10月7日，塞万提斯在海战中受伤，失去了左臂，因此得到了“勒班陀独臂人”的绰号。但是，也有史学家认为，塞万提斯并没有截肢，而是左手神经受伤，行动不便而已，因为他在医院治疗了几个月后，重返部队，在1572年又参加了多次战斗。离开部队后，他又在那不勒斯住了两年，并在那里与弟弟会合。

1575年9月，塞万提斯带着胡安亲王的推荐信，与弟弟一起登上“太阳号”返回西班牙。途中，“太阳号”遭到海盗袭击，塞万提斯和弟弟被俘，并被送往阿尔及尔。

阿尔及尔当时是奥斯曼帝国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奴隶买卖和贸易十分兴旺。海盗把俘虏卖给当地人做奴隶换取物品，买主再用奴隶向其家人索要赎金。塞万提斯因携带了亲王的推荐信，被认为是重要人物，因此阿尔及尔人索要的赎金很高。

1577年，塞万提斯的家人带着赎金到了阿尔及尔，但是只赎回了他弟弟。塞万提斯先后多次组织俘虏逃跑，都以失败告终。塞万提斯每次都把责任承担下来，因此多次受到惩罚。直到1580年9月，他才被西班牙教会派遣的使者赎回。10月，塞万提斯回到西班牙。

1581年，塞万提斯前往葡萄牙，希望在国王费利佩二世的宫廷里找到一个工作，挣钱偿还因支付赎金而欠下的债务，但并不顺利。年底，他又回到马德里。1582年，他向宫廷申请一个去美洲新大陆工作的机会，也没有如愿。

这段时间，塞万提斯在文学创作上取得了新成就。一方面，他发表了第一部牧歌体小说《伽拉苔亚》。另一方面，他写了不少剧本。但是，受欢迎程度却远不及黄金时代另一文学巨擘洛佩·德·维加。塞万提斯对德·维加屡有微词，而德·维加则对塞万提斯全盘否定。二人相互嫉妒，彼此攻讦，为谁能够成为那个时代西班牙文学的象征而争斗。

1585年，西班牙组建“无敌舰队”。塞万提斯谋了个军需的职位。后被人指控贪污。塞万提斯上诉。保释后，他为洗刷冤情而四处奔波，搜集证据，终于并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后又在马德里谋得一个税收员的职位。他在西班牙南方的安达卢西亚地区收取了一笔税款后，把钱存入了一个钱庄，准备到马德里后取出，交入国库，但是，等他回到马德里，钱庄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塞万提斯被控贪污，再次入狱。半年后，他被无罪释放。

1604年，塞万提斯定居巴亚多利德。同年，他的代表作《堂吉诃德》通过了书检。1605年，《堂吉诃德》上部问世，并获得巨大成功，成为人们竞相阅读的小说。当然，读者当时只是把它看作一本情节幽默、主人公行为疯癫可笑的作品。

因为小说的下部迟迟没有出版，一部署名阿隆索·费尔南德斯·德阿维利亚内达的《堂吉诃德》1614面世。塞万提斯对此很不屑，于1615年发表了《堂吉诃德》的下部。

1616年4月22日，塞万提斯在马德里病逝。同一天，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也撒手人寰。值得一提的是，1605年，即《堂吉诃德》上部出版那一年，英国国王访问西班牙，与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三世签署和平协议。莎士比亚是英国王室代表团的成员。代表团到访巴亚多利德时，塞万提斯全家也住在那里。因此，两位大文豪有可能在巴亚多利德见过面。

了解了塞万提斯的生平，再读《堂吉诃德》，我们会发现，和许许多多文学家一样，作家本人的生活经历在其作品中留下了明显的印记。例如，塞万提斯对自己参加能够参加勒班陀海战感到非常自豪。

在《堂吉诃德》第二卷的前言中，他写到：

他难道不知道我的胳膊不是在酒店打架掉的，而死在古往今来人生最辉煌时刻失去的？这残疾在一般人眼里当然不会熠熠生辉，但是知道塔来历的人们见了自会敬重。一名战士宁可在战斗中死去，也不愿当逃兵求生。这就是我的志向。如果时光倒转，要我重新选择，我还是要置身那个壮丽的场面，决不为了保全身体而逃避。战士脸上和胸部的伤疤犹如天上的明星，激励人们的荣誉感，引导他们上进。

西班牙当代著名作家胡安·戈蒂索洛也指出，这段经历是塞万提斯文学创作生涯中的核心。

再举一个例子。塞万提斯曾经多次入狱。有学者认为，《堂吉诃德》的就是作家在狱中完成的，因为在小说的前言中，可以读到这样的文字：“悠闲自得的读者：不用我发誓赌咒，你想必也能理解，我多么希望这本书，作为头脑的产儿，尽可能出落得又漂亮，又优雅、有聪颖。然而，我却无力违背物生其类的自然法则。像我这个才疏学浅之辈的头脑孕育出的，只能是干瘪瘪、皱巴巴、刁钻古怪、满脑子别人始料莫及的胡思乱想、而且又是在牢房里。在那地方，诸事不遂心意，恶声盈耳不绝……”

我们前面说过，《堂吉诃德》问世后，立刻受到读者的欢迎。据记载，当时，只要有人发生大笑，就被认为是一定在读《堂吉诃德》。小说还很快被翻译为多种文字。1612年，小说的英语译本问世。两年后，法语译本出版。1622年，意大利语版出版。1648年，德语版问世。

据统计，小说西班牙语版在17世纪的一百年中重印30多次，18世纪再版40多次，19世纪200余次，20世纪至少300次，即1年3次。迄今为止，《堂吉诃德》已经被翻译世界各地的100多种文字，数量之多，被认为是仅次于《圣经》。

下面我们谈一谈《堂吉诃德》在中国的传播。在我们国家，第一个翻译《堂吉诃德》的译者是林纾先生。

1922年，并不懂外语的林先生根据读过英文版《堂吉诃德》的陈家麟的口述，将《堂吉诃德》上部译为汉语，名为《魔侠传》。实际上，《魔侠传》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翻译作品，因为林纾先生在听了陈家麟的口述后，根据自己的理解或增添、或删减，对不少部分进行了二次创作。

上个世纪30年代，国内先后出版了四个《堂吉诃德》译本，译者分别是贺玉波、蒋瑞青、温志达和傅东华。但是，这些译本都是转译的。戴望舒先生曾经从西班牙语翻译过《堂吉诃德》，但是文稿在战火中遗失了。1959年，傅东华先生又出版了全译本《吉诃德先生传》。这是我们国家的第一个全译本。

1979年，杨绛先生从西班牙语直译的全译本《堂吉诃德》问世，是第一部从西班牙语直译的版本。1995年，董燕生教授的译本问世，并在之后获得了鲁迅文学奖彩虹翻译奖。之后又先后有屠孟超、刘京胜、唐民权、孙家孟、张广森等多位国内西班牙语学者和翻译家翻译了这部作品。根据林一安教授的研究，从1922年林纾译介《堂吉诃德》至今，各种转译、直译、节译、编译、改写或缩写的《堂吉诃德》共有20多个版本。其中8个版本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出版，且均为全译本。

[西班牙] 塞万提斯 著丨杨绛 译

在众多的汉语译本中，董燕生教授和孙家孟教授的《堂吉诃德》均直接译自西班牙语。译文忠实原著，内容完整，语言流畅。两个译本虽然均为标准的普通话语体，但董燕生教授的译文中，用词多有明显的北方口语特征。孙家孟教授的译文则更加中性。两部译著各有千秋。

《堂吉诃德》对中国近现代社会与文学产生了较大影响。根据北京大学西班牙语系教授赵振江教授的研究，在周作人的《欧洲文学史》和郑振铎的《文学大纲》中，都重点介绍了这部小说的文学价值及社会意义，突出了堂吉诃德的理想主义精神。

周作人、鲁迅、瞿秋白等发表过介绍和评论《堂吉诃德》的文章，如鲁迅先生的“中华民国的新堂吉诃德们”，瞿秋白《吉诃德的时代》。

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则认为，小说《堂吉诃德》在上世纪20-40年代对中国文学产生了影响，在张天翼的《洋泾浜先生》、废名的《莫须有先生传》等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堂吉诃德的影子。同时，在社会文化层面，堂吉诃德这个西方文学中的一个人物甚至被视为时代精神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