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新视界之复卦（二）

《周易》新视界 第十节

《复》卦（二）

　　这一节，继续讲《复》卦。上一节，我着重讲《复》卦的历史背景。那时，文王从羑里被释，回到西岐。在外经商的西岐商人，闻讯纷纷赶回西岐来见文王。他们心中都清楚，文王回来了，有大事要做。这就是文王在《复》卦卦辞里所写的：复：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

　　孔子理解《复》卦卦辞的用意，为《复》卦写了彖辞。孔子《易传·彖》对《复》卦的卦辞，是这样裁断的：《彖》曰：复“亨”，刚反，动而以顺行，是以“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利有攸往”，刚长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这段彖辞，翻译成现代文，意思是这样：

　　彖辞说：复卦是亨通的，这是由于阳刚的再次返回，再度生机勃勃。又因为，内卦“震”是动，而外卦“坤”是顺，阳的发动顺从自然的规律从下方进入，遇到“坤”的至顺，故而没有阻碍的进入了，在《坤》之前，《剥》卦最上方阳爻的退出也是一样，阳气的出和入都没有妨碍，朋友来参与共同行动也无咎。

　　阴阳反复，有周期性的规律。古人发现地球上与阴性的孕育有关的生命周期皆为七日的倍数，故“七日来复”的寓意很深，有蕴含生命周期的必然之义，也提醒人们：要经得起来来回回的周折，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从《坤》走到《复》，走过七个爻，象征七个阶段！故而，即使走在顺利行进的过程中，也要有七次反复探索的心理准备，按此而行，即“天行”之道。《易》为君子谋，“刚长”即君子之道长，在《易》中，阳刚为君子，君子所向往，前行必有所得。《复》卦，体现出的是：阳刚之气又开始生长，阳气前行，必有所作为，有利于所向往目标的实现。《复》卦，它体现出的就是“天地之心”吗？彖辞以自问的形式问道：《复》卦的道理，是否体现的就是“天地之心”呢？是“生生之谓易”的天地之道吗？它是否就是《复》卦的卦德，是其最重要的核心含义吗？

　　孔子理解《复》卦，作《系辞传》，明确：“天地之大德曰生。”而把诠释生生之道的《复》卦，称为天地之心。孔子虽然用的仅是设问句，但意思明确，就是说“化生万物”是为“天地之心”。当《剥》之时，一阳残存将被消尽，这残存之阳被消尽后就进入《坤》，然而大自然不会让生机停止，《坤》之后一阳来复，万物在此后又将是生机勃勃。可见天地的本心是使万物生生不息，永无毁灭之时。宋代《易》学的一代宗师张载，就对“天地之心”为生，说过这样的话：“天地之心唯是生物。”他用了一个“唯”字，更突出了“使万物生生不息”是天地之心的唯一本心，而无他矣。“天地之心”仅放在“化生万物”之上。

　　怎么理解孔子为《复》卦写的“彖辞”呢？为什么孔子拐了个弯，把文王回到西岐，有大事要做，在外经商的商人纷纷赶回西岐，最后转换到“生生之道”的“天地之心”呢？这是因为，文王立志要推翻殷商暴政，这个志向的“本心”，就是要准备一场大决战，这是“生”与“死”的较量。大决战的胜利，是要诠释“生生之道”的“天道”的胜利，战胜商纣王带给世界的残害和死亡。从这一点来看，《复》卦中藏有宇宙、天地间最大的“道”！

　　六十四卦系统，其“用”就是“天道及于人事”，故，每一卦所代表的宇宙时空是否确定并唯一，就是卦象系统的应用能否准确的关键。而《复》卦，卦象的“一阳来复”，与天象中太阳运行在地球南北回归线上空的规律是准确对应的，明确定在冬至，就是白昼最短、中午日影最长的冬至日。冬至日后，太阳在地球南北回归线上空运行轨道的移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停止了南行，开始北移了。古代天文学家用日圭测出这一天后，《复》卦的时空也就确定了。故，《复》卦在六十四卦系统里，是宇宙时空的“金钉子”。

　　六十四卦中，除《姤》卦也由天文观测独立测定外，其他六十二个卦的时空节点位置，都以《复》卦为参考时点而确定。

　　把卦序的安排与“金钉子”的系统思想联系在一起，这样，《复》卦时间节点的准确，就决定了整个六十四卦系统时空的准确。故而，在这种思想的规定下，《复》卦就是标准时空点，这也是《复》卦在卦象系统中地位独特的缘故。

　　理解《复》卦时空的时义，要把握《复》卦的“其见天地之心”的时空含义，阳的力量开始生长，生机勃勃，其势不可阻挡，尽管力量尚且单薄、弱小，但已呈现出不可逆转的成长总趋势。阳的力量的增长，体现“天地之心”的生生之道，化育万物。这是《复》卦最大的“时义”。

　　再来看《复》卦一阳来复的卦象特点。从《复》卦开始，时间开始步入春天，从《复》卦再走到《乾》卦，要走过三十二卦，在六十四卦大圆图上就是从春天到夏天的“阳息阴”的半圈，初爻皆为阳爻。初爻的一阳来复，作为乾元的到来，与太阳轨道停止南移、开始北移有关，太阳轨道北移的开始，就是乾元到来、阳开始息阴的开始。中国古代的天文学家通过精确的观测，得到《复》卦（冬至日）到来的准确时间点，确定一年中的节气“冬至”的到来。古代的过年，就确定在这一天，孔子观察《复》卦的象的特点，就重点说了“冬至节”的过年。我们来看孔子为《复》卦写的《易传·象》：

　　孔子《易传·象》对《复》卦的卦象特点，做了如下表述：

　　《象》曰：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这段话现代文的意思是：

　　《象》说，上卦坤为地，下卦震为雷，故曰“雷在地中”，这就是《复》卦的卦象。雷在地中，有尚未发动、处在潜藏状态的意味。后面“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这句话是说：古代，“冬至”日到来之时，过年就开始了，此时君王就宣布“闭关”，停止商旅的外出，君王也不外出巡视。

　　最后，我们来看《复》卦六爻中蕴含的“天道及于人事”的哲理：

　　初九：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初九的爻辞蕴含的哲理，意义最重大，在这里我为大家做一个详细的解说：

　　初九，是《复》卦唯一的一根阳爻。故而，一爻为主，初九就是复卦的卦主。初阳之上为坤阴，阳遇阴而通，故通达，为亨通之象。这一爻的含义对于整个卦来说，关系很重大。爻辞的最后，是“元吉”，就是从一开始就繁茂亨通的“吉”，是很有力量、不可抗拒的“大吉”。

　　“不远复，无祗悔”，“不远”即“近”，其意就是：“走近复，不会后悔。”这是初九卦主的提醒：不远离“复”之阳，不远离君子之道，走近“复”。

　　时令已到，阳的成长已不可抗拒，故而“近复”就会有不可抗拒的、元亨的“大吉”结果，不会有后悔，是大吉。

　　初九，作为卦主的爻辞，其定下的基调就是：近复，要行动，不疑虑。吴子兵法说：“疑”为行动之“贼”也。一阳初始，力量弱小，但无须顾虑，开始吧！

　　复者，将曾失去的美好恢复起来，其意十分明显。阳气曾失，今阳返，来复，记忆中的“善”与“仁”，其念犹存。既有复，“近复”而守之，不可再失。明代大儒王阳明，就以“守仁”为志向，王守仁其名讳，阳明、守仁的一生即《复》卦矣！王阳明的“心学”，其本意就在《复》卦的初九爻。

　　《复》卦的阳气来复，有正气来复的含义。纠正错误，重新树立正气、弘扬正气，这对于个人是修身之道，而对于组织，影响生存发展的一切事物，皆需要立正道。故而，要“近复”，不犹豫，不迟疑，不会后悔，是为“元吉”。

　　“复”之为念，不改初衷，就是《复》的卦德。故《复》之所以为《复》，全在初爻。犹如仁人志士，不改仁义之初念，有以杀身而成仁，无舍义而偷生。《复》之“初念”之大，也是《复》卦“时义”之大矣！历史上，戊戌六君子的谭嗣同，其信念和影响，就充分体现《复》卦伟大的“时义”。谭嗣同坚持用他的死来明了《复》卦的“时用”，其后中国的历史就证明了这一切。

　　《复》卦，是警示君子要走正道、复回正道的极重要的一个卦。卦义明确，卦德正大。复卦的初九爻辞，卦主的爻辞，更是明确“近复”元吉。君子占到此卦，已不必再言吉凶、失与得，而必须如圣贤所教导的：仁人者，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六二：休复，吉。

　　对《复》卦二爻，我来给大家做个注释，并讲解其中的哲理：

六二，居中得正，与初九为亲比，接近无障碍，故，“走近复”是六二的愿望和行动。休，是指美好的事物。“休复”之意，即让美好的事物回到身边，特别是指道德的回归。复归“善良”与“仁”的美德于己身，故是吉祥的。要努力接近“仁”，近仁者吉。

　　大儒朱熹读到此爻辞时，深思其义，把他的感受记载在《朱子语类》中，《朱子语类》云：学莫便于近乎仁，既得仁者而亲之，资其善以自益，则力不劳而学美矣，故曰“休复，吉”。

　　美好的“复”，其“复”的力量会始终那么弱小吗？近仁者吉！“休复”会让幼小的树苗成长为参天大树。

　　六三：频复，厉无咎。

　　对《复》卦三爻，我来给大家做个注释，并讲解其中的哲理：

　　六三，阴居刚位，不得正，故其特点就是力量柔弱，意志不坚定，“频”，通“颦”，颦为皱眉的样子，愁眉苦脸的，很勉强并且有多次的反复，也会不断传来其“复”的成绩，但心志不定，频繁的改变。这是一位志向不坚定者，求复过程摇摆不定，这样的状况有“厉”，即有危厉，但这不会受到怪罪，毕竟不是危害他人的过错，可得“无咎”，故曰“厉无咎”。

　　六四：中行独复。

　　对《复》卦四爻，我来给大家做个注释，并讲解其中的哲理：

　　六四，居四爻之位，居群阴之中，上下都有两根阴爻，当此情势，六四尚能独自与初九的阳爻应与，这是六四与众同行，而不畏惧众意的坚强，是六四独能从善、亲仁之易象。《复》卦，一阳从下发生，当此之时可谓阳气微弱，还不足以说在不久的将来就必有作为，六四爻中行独复，可谓仁者无惧。

　　古代之贤士，谓此爻之义最宜玩味，有“慎独”之义，唯有内心的憬然自觉，才能使之如此。故，唯有仁义之士，方能守其志，而独行此道矣。

　　六五：敦复，无悔。

　　对《复》卦五爻，我来给大家做个注释，并讲解其中的哲理：

　　六五，居上卦坤的中位，有坤德，敦，为厚，故曰“敦复”。六五，虽在《复》卦中不为卦主，不能给初阳最大的支援，但六五守持中道，厚道之至，亦可无悔。敦，在古文里还有巡视、督查和催促的意思，在上卦的主位，包含这层意思应该是有的，六五对上六的督查，会使上六走入中正之道。六五与六二无应，但六五的“敦复”与六二的“休复”却似有呼应，六五的“敦复”，厚德载物，其结果必然会使“美好的复”盛大起来、强大起来。

　　上六：迷复，凶，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

　　对《复》卦上爻，我来给大家做个注释，并讲解其中的哲理：

　　上六，已到复卦的极位，也是上而无位的状态，在《复》卦里，上六是指那些对自己无严格道德要求的散漫之人。《复》，一阳生于下，君子之道长，小人之道消也。“迷失”，是“心”的迷失，心窍为鬼所迷，是真正意义的“迷”，“复”也没有了居所，故曰“迷复”。而心的迷失来自内心，是己过，是自作孽，故“凶”，会有人祸发生。上六的爻辞中出现“国君”，“国君”亦即“天君”，古代称呼“心”为天君，“心”就是自己的国，这里很明确是在说“心”的迷失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会有很大的灾祸。《复》为君子之道，要近复，而不远离复，更不能“迷失”复。“心”迷失“复”之后，还勉强出征用兵，以至于十年时间都无法恢复国力，已没有力量再赢得一场征伐。

　　迷则不复，不迷才能复。上六的“迷复”，其道理是很明了的。故，《复》卦的实现，要洗心，把堵塞了的心窍重新开启，明心见性，才能有所作为。作为君子，抛开心念羁绊，不去做力所不及的事，而是把心志的明了作为新的追求，这样他的事业和人生就会更绚烂多彩。

　　以上《复》卦六爻内含的哲理，更多的是讲“修身”，立正道。但学完《复》卦，不要忘了这是文王回到西岐，要做大事，在外经商的商人纷纷回来见文王，准备全力配合文王的一个卦。《复》卦的时间是冬至日，也是要牢记的。

　　这节就讲到这里，《复》卦讲完了。下一节开始讲《姤》卦，《姤》卦同样需要用两节来完成。

　　谢谢大家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