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生活】朱熹：老唐，你家做假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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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一部烧脑的电影，周润发与郭富城主演的《无双》。这部电影讲了一个制造伪钞的故事。

其实，造假钞是一门很古老的勾当，并不是现代社会才出现的，早在宋朝，伪钞的问题就相当严重。

今天，我先给大家讲一个发生南宋的假钞案。

故事的主角叫做蒋辉，浙江宁波人，是一个技术高超的雕版师傅，也是制造伪钞印版的高手，多次参与制造假钞，事发被抓，给判了刑，刺配台州，在台州的酒务服役。

虽然是服役，却有工钱领。蒋辉便用工钱雇佣了一个名叫周立的台州本地人代他服役，自己则雕印一些书籍糊口。

南宋淳熙七年，即公元1180年年底，蒋辉又跑到婺州，重操旧业，与同伙黄念五等人伪造了一批假钞。然后，若无其事回到台州。

台州太守唐仲友知道蒋辉是刻制雕版的高手，将他招到自己私开的印书局中，让他与其他工匠一块开雕《荀子》等书籍的印版。

到了这年八月，蒋辉与黄念五偷印伪钞一事暴露，婺州派了弓手前来台州捉拿蒋辉。唐仲友偷偷将蒋辉藏在州衙的后宅。

之后，蒋辉宿食均在后宅里面，与外界断了联系。给他送饭的人是一个老妈子，叫金婆婆。

躲了三天，唐仲友来见蒋辉。

唐仲友：“蒋辉，我救得你在此，我有些事问你，肯依我不？”

蒋辉：“不知什么事？”

唐仲友：“我要做一些钞票。”

蒋辉：“只恐事后败露，被官府抓获，不好看。”

唐仲友：“你莫管我。你若不依我说，便送你入狱。你反正是犯人，也不算冤枉了你。”

蒋辉只好答应下来。

在宋朝，蒋辉不是第一个制作假钞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堂堂台州太守唐仲友居然是这起假钞案的幕后主使，有点骇人听闻。

唐仲友离开后，金婆婆送饭入来。蒋辉问金婆婆：

蒋辉：“雕刻钞版倒容易，但印钞票的纸如何得来？”

宋朝印制纸钞的用纸，是特制的，有暗纹，有点像现在的纸币水印，很难仿造，市面上也难买到。所以蒋辉有此一问。但金婆婆不肯跟他说太多。

金婆婆（刘敏涛老师演绎）：“你莫管。仲友自有办法。”

第二天，金婆婆带了一张“一贯文”的钞票画版进来，交给蒋辉，让他照着画版刻成雕版。蒋辉问金婆婆：

蒋辉：“这画版是谁画的？”

金婆婆（刘敏涛老师演绎）：“是贺选描模的。贺选这个人能传神写字，是仲友的亲信。”

套用电影《无双》的台词，这个贺选就是制作“像真画”的高手。

金婆婆又将一片梨木板交给蒋辉，让他刻制钞版。

蒋辉用了十日时间，将“一贯文”的钞版雕刻出来，交给了金婆婆。金婆婆将钞版装入藤箱，带出去藏起来。

过了一个月时间，金婆婆又来了，从藤箱里取出印钞的专用纸二百张，还有之前蒋辉雕好的钞板，以及土朱、靛青、棕墨等颜料，一并交给蒋辉，让他先印出二百道假钞。

这印出来的假钞，只是半成品，因为宋朝的纸币是套印的，一张钞票印出来后，还要盖上三个官印、“一贯文”面额印、以及专典官的签名印，并填上系列字号。

蒋辉将二百道伪钞印好，装入箱子内，交给了金婆婆。

第二天，金婆婆又给他带来“一贯文”面额的印样、专典官签名的印样、官印的印文，让蒋辉照样雕刻。蒋辉又问金婆婆：

蒋辉：“这个‘一贯文’的篆文、专典官的签名，都是谁写的？”

金婆婆（刘敏涛老师演绎）：“也是贺选写的。”

看来这个贺选真是画假画的高手。

印制假钞的所有钞版、面额印、官印、专典官签名印等都雕刻好之后，蒋辉又奉命印了一百五十道伪钞。

之后，金婆婆又陆续让他开印二十余次，一共印制“一贯文”面额的伪钞二千六百余道。

这一日，金婆婆急急前来通知蒋辉（刘敏涛老师演绎）：“出事了，你赶快出去躲躲。”

蒋辉连忙用梯子搭上后墙，爬墙逃走，谁知跑到宅后亭子时，被官兵捉住，押赴绍兴府讯问。

为什么会案发？原来，当时浙东提举官朱熹巡视台州，接到很多揭发唐仲友不法情事的举报信。

其中有一份举报信说：唐仲友包藏逃犯蒋辉，盗用公款私刻书籍。结果抓来蒋辉一审问，竟然审出了一宗制造伪钞大案。

讲完这个假钞故事，你心里想必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宋朝会频频发生假钞案？

原因很简单，因为宋朝人使用的主要货币，除了铜钱，就是纸币。

世界最早的纸币——官交子，就诞生在北宋时的四川成都。南宋时，又出现了流通范围更广的纸币——东南会子。

纸币与铜钱、金银是完全不同的货币，铜钱虽然也会有私铸的问题，但由于铜钱的币材铜本身就有价值。

只要政府发行的铜钱保持大体足值，即铜钱面值与铜材价值大致相当，私铸便无利可图，便没有人会干私铸铜钱的事情。

纸币就不一样了，只要伪造的技术高，便可以将一张张废纸变成钞票，一本万利。所以，纸币问世之后，伪钞也如影随形。

尽管如此，纸币仍然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发明。

在纸币获得广泛使用之前，宋朝人日常买卖，主要用铜钱，铜钱有个问题，就是笨重，一贯铜钱有五六斤重，如果你想到商铺买一件贵一点的衣服，恐怕得背上几十斤的铜钱出门。

男士还好办，你让姑娘怎么办？请脑补一下你去买一套价值5000元的衣服，要求用硬币付款的画面。

古代的穷文人能想象到的美好生活，就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但真要让他腰缠十万贯，不但那只鹤会被压死，他自己也会被钱压扁，因为十万贯钱足足有五六十万斤。

可能有些朋友会说，可以用银子啊。你看电影、电视剧中，行走江湖的大侠在酒楼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酒足饭饱后，摸出一锭白银，往桌子一拍，走人，十分洒脱。但这只是今人的浪漫虚构。

事实上，用白银作为日常交易的货币，麻烦程度超乎你的想象。

首先，每一次用白银支付的交易，结算的时候，都要秤一下银子的重量；其次，还要验看银子的成色，看是不是十足银；有时候，还要换算度量衡，因为各地的称量标准并不一样。我们将这个付账的过程再现出来——

大侠：“伙计，结账。”

店小二：“客官，一共是二两九钱。”

大侠：“好。这把碎银有三两，零头不用找了。”

店小二：“客官稍等。这银子我们要先验一下。”

大侠：“验？你怀疑这银子是假的？”

店小二：“客官您误会了。我们只是验验银子的成色，是不是十足银。”

大侠：“验吧验吧。”

店小二：“客官，银子我们验过了，是十足银。我们再称一下，看看是几两。”

大侠：“我上次称过了，足足三两。”

店小二：“还是当场称一下好。”

这个结账的时间，可能要比你吃饭的时间还要长。

一个明清时期来到中国的欧洲人非常惊讶地看到：老百姓平时出门买东西，都要随身带着钢剪。

因为他们付账时，要根据所购货物的价格把银锭铰成大小不等的碎块，每个碎块都要秤出重量，因此，许多顾客身上往往还需要带着一个称银子的小秤子。

如果大家在交易时使用纸币，我们上面提到的种种问题，都将一一迎刃而解。所以，我们才说纸币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发明。

而发明世界上第一张纸币的宋朝人，更加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