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尧明辨共工和鲧

帝尧求贤让位治理天下，欢兜推举共工，帝尧明察秋毫，认为其性情暴戾，内在傲慢，外表谦恭，不予任用。在求贤治理水患的时候，面对群臣推举的鲧，尧认为他性情暴躁凶狠，一旦得到权力，恐怕会为所欲为。但因无人可用，勉强让鲧去尝试，考察了九年，没有效果。

帝曰：“畴，咨，若予采？”欢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佥曰：“於！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已。”
帝曰，“往，钦哉！”九载，绩用弗成。

现在我们继续往下讲：

那么上回谈到尧的晚年呐，为了天下呢想要找一个贤明的人来让位，然后就遍寻百官，说哪里有贤明的人你们尽管提上来，我要任用他。那么放齐就举荐这个胤国的子爵叫做朱，然后尧呢觉得这不行的，“嚣讼可乎”啊。

过了很久很久呢，尧又想起这个求贤的事情，因为为天下举贤，一直是他心头上的事情，主要是因为第一个是年事已高啊；第二个呢，他的儿子啊并不贤明，并且有些顽劣，没有办法把天下交给他啦。那也难得尧这么公正无私的一个人呐，就希望能够为天下得人，并不想把天下的富贵交给一个不孝子，这是难能可贵的地方。

然后过了很久呢，帝尧他又想起这个事，“帝曰：‘畴，咨，若予采’？”那么史官又记载尧又开始求贤的一些内容。帝尧有一天召集百官，他又说了：“畴，咨”。畴就是谁呀谁呀，说还有谁能够用啊——畴，那个咨就是一个感叹的声音，一个叹词。说还有谁能够用啊？然后接着一叹。为什么这样轻轻一叹呢？因为求人真是太难了啊！

“若予采”，若就是顺承，或继承，予就是我，采就是采用。说如果能继承我一直以来那种爱民的心智的人，那么有这样大公无私的人，我就要采用他。意思呢就是我要让位给他，禅让给他的意思。

“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这个驩兜是尧的一个臣呐。驩兜，我想各位应该印象蛮深刻的哦！这个舜流了四凶，放了四凶啊，这个四凶里面驩兜就是其中的一员了啊。这个尧的臣就说：“都”，都什么意思？这个都就是赞叹美好的一种语辞啦！刚刚讲到那个“咨”，那个咨就是一种感叹，叹是叹好还是不好啊？叹不好的，那这个“都”呢？“都”不同，也是感叹，是叹好还是不好呢？是一种赞叹美好的意思。

然后接着就说：“共工方鸠僝功。”共工也是尧底下的一个官名，方鸠那个鸠是聚集的意思。那么僝呢，是看到，见到的意思。方鸠僝功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个人所在的地方就能够聚集看见他的功业，叫做方鸠僝功。他说共工这个人呐，他不论到哪里去呀，所在的地方就能够立即看到很多很多的功业被他给完成，叫做方鸠僝功。意思就是说：驩兜认为共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么实际上舜呢他流放四凶的时候，驩兜是其中一名，共工也是其中的一名，这个共工他是少昊的一个往下传承好几代的子孙。那么，他是最没有信用的一个人，最容易隐藏他的阴谋，然后表现得非常谦恭，他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但是驩兜却举这个共工，说这个人是到处都可以建立功业的人，我想他来接你的位置，应该是绰绰有余啊。

“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尧怎么说呢？尧那个时候已经七十几岁了嘛。

帝曰：“吁”。他说啊，“静言庸违”，那个吁就是一个责问的疑句，就是说：唉，这行吗？那个意思。“静言庸违”，静言的静是谋略的意思，他说这个人呐总是自己会做自我的谋略。庸违：庸是用的意思，就是行为的意思，可是他的行为却与这个道德完全的相反。象恭滔天：象恭，象是容貌，外貌；恭是恭敬。他说这个人恭敬得很，比平常人恭敬好多倍，滔天是内心里却充满了傲慢、傲气，阴谋满腔，叫象恭滔天。

帝尧说：这个人你也举出来，这个人可以用吗？这个人没事的时候静静地都在谋略一些他自己的利益呀，那么说的话好听，表面上也恭敬，做起事情来其实完全相反，那么一般的人对人恭敬，适合节度也就可以了，这个人的恭敬，恭敬得很，非常非常恭敬，可是内心里却傲慢满腔。

所谓象恭什么意思呢？就是这个本来在《论语·公冶长》不 是也讲过这段话。孔子说 “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论语》里面读足恭，足念jù，就是说恭敬再恭敬，过度的恭敬，过度的恭敬而到讲话巧言令色的人不止是左丘明耻之（就是注释春秋的，这个人姓左，叫左丘明），左丘明是一个正直的人，他看到这种足恭的人非常地羞耻，丘亦耻之，就是孔子看到也会感觉很羞耻，意思是公冶长（公冶长是孔子的弟子）意思是他说：我看到这种人非常地不耻。那么现在帝尧讲这个共工象恭滔天，象是外貌，外貌无比的恭敬，如此的恭敬，内心无比的奸私傲慢，这个人也可以用吗？

帝尧平常是心胸非常非常宽阔的人，也是一个大公无私，英明的领袖啦，那么每每谈到接掌天下必须要才德皆美，但在他手下当个臣呢就未必一定要才德皆美，因为才德皆美要到哪里找啊？是非常困难的，那是非常困难的。那如果在他的手下做一员的官，主管一方的事务，那么有他的才也可以用的，有他的德也可以用的，比如说驩兜也好，共工也好，那么依然是在他的手下当臣呐，当然有一些是先王所留下的，有一些则是他后来征才所征来的。但是当我们提起说这个人可不可以用？他虽然有某方面的优点，但是呢他要当天子，来主宰天下的话，那恐怕不是这样就能满足啊！这个帝尧往往一语就能够道破那个人他败笔的所在，缺点的所在，这也是在于他的位置上不得不严的。

“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

看这一段：

帝曰：“咨！”这个过了很久很久啊，因为帝尧没有接受驩兜的建议采用共工啊，那么那个时候天下到处都有水灾，帝曰：“咨！”咨就是感叹，感叹水灾这么大，怎么办呢？“四岳”，然后他就找了四岳来跟他们谈征才的事情呀！“汤汤洪水方割”，汤汤：就是荡荡的意思，处处泛滥；“洪水方割”，洪水：非常非常大的水叫洪水；方割：割就是危害，方就是各个地方。说：这么大的洪水到处危害。“荡荡怀山襄陵”，荡荡：水大到不断地被激起，它的走势非常地奔突，叫做荡荡。怀呢是包围，包围着山，甚至把山都包围起来了。襄陵，襄是往上走叫做襄，陵就是丘陵。说这个大水啊，包围了大山，然后甚至奔上了小山，把整个小山、丘陵都淹没掉了，可见这个洪水之大啊。“浩浩滔天”，浩浩是很盛大的样子，那个滔啊就是弥漫，说其次啊漫天漫地式的，水实在是太大了，那么在上古时代呢，有这么样大的洪水的一个世代。“下民其咨”，这个下面的百姓呢，非常非常的忧愁啊。咨，是感叹的意思嘛，用在这儿呢，就是忧愁的意思。“有人俾乂”，乂是治理，俾是使得。有谁能够使得这个洪水能够得到好好的治理呢？如果有的话呢意思就是我将任用他。现在有这么样大的灾难啦，需要一个很大的英雄才气的人，有智慧的人能够来治水，如果有这个才干我就任用他吧。他不断地求才呀，一下子是求才，希望把天下让给他，一下子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很大灾难，需要征才来帮忙治理。

“佥曰：‘于！鲧哉’。”

那个“于”念wu(一声)，就是呜呼，感叹的意思了，佥是皆、都的意思。那全部的人都说，那全部的人是谁呢？那全部的人就是指满朝的文武大臣啦。他们都说：于。说：“哎呀。”哎呀什么意思啊？跟前面的都差不多，他是感叹人才难得呀，说：“帝尧啊，您的下面就有一个很难得的人才，“鲧哉”，就是那个鲧呐！难道你看不到这个人才吗？”那么这个鲧啊，各位知道的，鲧就是禹的父亲呐，那么他出来治水，治水失败之后，后来这个舜才采用禹嘛，那大家都认为鲧能够治水，所以都共同举这个鲧啊，看看他能不能把这个洪水给治好。

“帝曰：‘吁（xū）！咈哉，方命圮（pǐ）族’。”

帝尧又说话了，帝尧说什么话呢？“吁”，吁就是疑问词，也是否定的意思，说：哎，就这个吗？“咈哉”，咈是什么意思呀？咈就是一个人非常地狠，非常地暴戾，脾气非常地暴躁叫做咈哉。“咈哉”，说这个人哪，一向是脾气非常暴戾、凶狠；“方命圮族”，这个方啊就是放任、放的意思，说如果把这个命令发配给他，职责发配给他，把权责都给他，叫做方命。圮族，圮是倾倒，族就是同类，什么叫同类呢？就是在朝为官的这些有智慧的、有才干的人，也就是善类啦，说~方命圮族，这个人如果我不放命权柄给他则已，我如果放任非常大的权柄给他的话，他会为所欲为呀，杀伤很多的同类，所谓的族就是同类，也就是指这些在朝为官的或跟他一起共事的。说这个人呐，非常地暴戾、凶狠，非常地擅权，如果把权放任给他的话，将会很多的公正无私的人，反而要受伤，他会毁败这些真正的善类啦！

“岳曰：‘异哉，试可乃已’。”

“岳曰”，然后这四岳接着又加上话，因为满朝的文武已经共同举荐了，佥曰嘛，大家都举荐鲧嘛，然后尧就反驳，说这也可以用吗？方命圮族，不能用的嘛。然后四岳呢就加码，然后呢又来举荐，他说“异哉，试可乃已”。这个异呢就是奇异的异，也就是已经的已，罢了罢了，说我们其实都不及他啦，“异哉”，就是我们认为我们都不如他，因为全部的人都举荐了鲧，可是帝尧却认为鲧是不行的，那么现在四岳就说：我等这些其余的人都已经不及鲧了啦，“试可乃已”，那么眼下只有请求帝尧您让鲧试试看哦，如果一试无成，我们再来罢黜他。“乃已”就是说如果我们试了，真的他如您所说的那就不要用他。所以说这个“试可”不是说试到鲧终于可以治水，不是。说你先试试看，如果试到说就如尧您所说的那样的结局的话，“乃已”，然后再罢他的官还不迟嘛。

这个古代跟现代有点不同，如果一个将军带兵出去打仗，那么打输了回来就要提首级相见的啦。这个就是我敢出去，就是我必定要能够成功，我不能成功那我担的天下的罪业可大了，那我就了我的性命来跟君王谢罪了。当武官是这样，当文官也差不多，如果很大的事，攸关天下百姓生死的事，要出去的话你要答应说要扛下这个责任，那你就要有心理准备，你必定一定只许成功，因为为什么只许成功？因为这是攸关天下的多少生灵的事件，不许失败。

他说那你就试试看吧，“试可乃已”，如果你试到说不行，好，那我们就把他给罢黜掉或给他处罚都没关系的。因为这个四岳呢跟满朝文武都加码了，就说鲧这个人呢可以用。

“帝曰：‘往，钦哉’！”

然后，这个帝尧他就说：好吧，好吧，那你们全部的人都说你们不及鲧，然后你们呢也都推举这个鲧。可是尧心里知道这个人是个性很戾，圮族，那么到底要不要用呢？那也没办法，因为什么？因为水灾现在就在你眼前啦，那呼吁说谁能出来，没人敢出来呀。那所有的人都推举鲧，但是帝尧知道不行，知道不行没用啊，因为现在的水灾是到处横行，那我该推举谁呢？对不对。那这是其一，所以不得不用。其二是一个人的习性虽然有一些不良的地方，但是有时候他的才干却可以立一时之功，对不对，这也是常常有的事情啊！那群臣又在那一边很坚固地然后推请一定要让给这个鲧，所以就不得不用。说：好吧，好吧，“往，钦哉！”钦哉就是在鲧行前告敕他说：“好吧，你去治水，但是这个事情非比平常，你势必一定非常非常地敬慎其事，这是攸关天下苍生的身心性命的事情，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说：好吧，你去吧，但是呢你要敬慎其事。

“九载，绩用弗成。”

那么帝尧就开始考核鲧的功绩嘛，看看这个鲧做得怎么样。总共考核了九载，因三载考核一次，那总共考核了三次，考核三次的这个功绩呀，“弗成”，就是毫无成就，所以呢后来这个鲧就被罢黜，已经总共看了他九年。

这个小小一段，我们就知道说这个帝尧实际上是看人看得非常深的一位领袖，一位君王。但是呢有时候是没办法，你虽然看得真，但是我们也是希望鲧能够成功啊，而且现在没人可用啊，大家都说鲧，对不对，总不能说~好，因为我没有看到好的人，那我就没有派人去救水，这也是行不通的嘛，所以就得试试看。

不过，这也是一个让人心服的地方啦，看一个人呢一看看了九年，不断地给予他机会，让他好好地去发挥。那人生没有多少个九年啦，你没有办法给他两个九年，三个九年，各位，对不对？已经九年了，不行赶快就让他退下来，好，并且有的还要治罪。因为有的时候事情你没做好，不打紧，还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比如说鲧就是一个实际的例子，因为他治水他是用这个围堵的方式，围堵总是围不久，不是吗？然后当它溃堤的时候，那个伤害，比让它在地表肆意地去横行的伤害还要大，所以有的时候没有功反而还会有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