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少年游·并刀如水》

出自宋代诗人周邦彦<少年游·并刀如水

少年游·并刀如水

bìng dāo rú shuǐ

并刀如水，Southern salt white as snow, northern knife bright as ice,

wú yán shèng xuě

吴盐胜雪，Her fingers fair a fresh mandarin orange slice.

xiān zhǐ pò xīn chéng

纤指破新橙。In the just-warmed-up curtained room they are sojourning;

jǐn wéi chūwēn

锦帏初温，In animal-shaped burner incense ne'er stops burning.

shòu xiāng bú duàn

兽香不断，As they sit face to face,

xiàng duì zuò diào zhēng

相对坐调筝。She plays on flute with grace.

dīshēng wèn

低声问：To him she whispers low,

xiàng shuí háng xiǔ

向谁行宿？"Where will you go?

chéng shàng yǐ sān gèng

城上已三更。The watchmen have already gone three rounds.

mǎ huá shuāng nóng

马滑霜浓，Horse hoofs may slip on frosty grounds.

bú rú xiūqù

不如休去，You'd better stay.

zhí shì shǎo rén háng

直是少人行。There are few people on the way."

注释

⑴少年游：词牌名。此调始见于晏殊《珠玉词》，因词有“长似少年时”句，取以为名。《乐章集》《张子野词》入“林钟商”，《清真集》分入“黄钟”“商调”。各家句读亦多出入。此词五十一字，前后片各两平韵。

⑵并（bīng）刀：并州（今山西太原一带）所产之刀，即并州剪，以锋利著名。并，并州。如水：光洁似水，形容剪刀的锋利。

⑶吴盐：吴地所出产的洁白细盐。

⑷锦幄（wò）：锦制的帷幄。亦泛指华美的帐幕。

⑸兽香：兽形香炉中冒出的香烟。

⑹向谁行宿：到哪里去住宿。谁行：谁那里。一作“谁边”。

⑺直是：只是，就是。

翻译

并州产的刀子锋利如水，吴地产的盐粒洁白如雪，女子的纤纤细手剥开新产的熟橙。锦制的帷帐中刚刚变暖，兽形的香炉中烟气不断，二人相对着把笙调弄。

女子低声地探问情人：今夜您到哪里去住宿？时候已经不早了，城上已报三更。外面寒风凛冽，路上寒霜浓重马易打滑，不如不要走了，街上已经少有人行走！

赏析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这首词，通过对女子特有口吻惟妙惟肖的刻画，曲折深微地写出对象的细微心理状态，追述作者自己在秦楼楚馆中的经历，大有呼之欲出之概。

上片以男方的视角写美人的热情待客，抒发对女子情投意合的情感。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这是富于暗示力的特写镜头。出现在观众眼前的，仅仅是并刀、吴盐两件简单的道具和女子一双纤手的微细动作，可那女子刻意讨好对方的隐微心理，已经为观众所觉察了。“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室内是暖烘烘的帏幕，刻着兽头的香炉轻轻升起沉水的香烟。只有两个人相对坐着，女的正调弄着手里的笙，试试它的音响；男的显然也是精通音乐的，他从女的手中接过笙来，也试吹了几声，评论它的音色的音量，再请女的吹奏一支曲子。这里也仅仅用了三句话，而室内的气氛，两个人的情态，彼此的关系，男和女的身分，已经让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了。

下片以叙事的方式来抒情，改用女方的口吻来传情，有层次，有曲折，人物心情的宛曲，心理活动的幽微，人物形象的刻画和生活细节的描写更是十分细腻逼真。

“低声问”一句直贯篇末。谁问？未明点。为何问？也未说明。读者从“向谁行宿”的问话自知是男子的告辞引起。写来空灵含蓄，挽留的意思全用“问”话出之，更有味。只说深夜“城上已三更”，路难“马滑霜浓”，“直是少人行。”只说“不如休去”，表情措语，分寸掌握极好。词结束在“问”上，结束在期待的神情上，意味尤长。无限情景，都自先手破橙人口中说出，更不别作一语。意思幽微，篇章奇妙。

词中所写的男女之情，意态缠绵，恰到好处，可谓“傅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不沾半点恶俗气昧；又能语工意新。这种写生的技巧，用在散文方面已经不易着笔，用在诗词方面就更不容易了。单从技巧看，周邦彦实在是此中高手。

明人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冬景大不寂寞，“低声数语，娓娓婉娈，足以移情而夺嗜”。

明人卓人月《古今词统》引徐士俊评：即事直书，何必益毛添足。

清人周济《宋四家词选》：此亦本色佳制也。本色至此便足，再过一分，便入山谷恶道矣。

近人谭献《词辨》卷一：丽极而清，清极而婉，然不可忽过“马滑霜浓”四字。

近人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此调凡四首，乃感旧之作。其下三首皆言别后，以此首最为擅胜。上阕橙香笙语，乃追写相见情事。下阕代纪留宾之言，情深而语俊，宜其别后回思，丁宁片语，为之咏叹长言也。

关于这首词有一则本事：“道君（徽宗）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少年游》云。”（张端义《贵耳集》）这个故事说：宋徽宗赵佶慕名李师师，一次微行到李师师家中，恰好周邦彦已经先在李师师家，突然听说皇帝大驾光临，惊惶中急忙藏到床下。赵佶自己带了一颗新鲜橙子，说是从江南刚刚进贡来的，于是与李师师戏谑调情，躲在床下的周邦彦全听到了。于是他将这段见闻填成这首《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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