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史25 | 金寿福：希腊雇佣兵和波斯大军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正文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

波斯人在埃及的统治时间被称为第二十七王朝，埃及学界有时把这个朝代称为第一波斯王朝，波斯人第二次征服埃及后的时间段则被说成第三十一王朝或第二波斯王朝。

第一波斯王朝存续时间是从公元前525年至前404年，第二波斯王朝起始时间分别为公元前343年和前332年。在第一波斯王朝时期，埃及与塞浦路斯和腓尼基构成庞大的波斯帝国的第六个行省，总督职位都由波斯人担任。

我们对古埃及历史后期的了解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古希腊作家的记述，其中，有些是他们到埃及游历时的所见所闻，有些则是这些希腊作家之间转述，其可信度相差很大。即便是亲历埃及的希腊人的表述，我们也不应当完全相信，尤其是有关波斯为何入侵埃及和波斯人对埃及的统治，古希腊作家留下的文字难免片面。

原因有两点，第一是这些不懂埃及语的希腊人借助说希腊语的埃及人或会埃及语的希腊人；第二，上面提到的古希腊作家之前亲身经历或者了解希波战争，知晓波斯人火烧帕特农神庙以及其他在人的心中留下创伤的行径。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他的《历史》一书里列举了三个有关波斯人入侵埃及的故事。这些故事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希腊人对波斯人尤其是波斯王室的偏见，希罗多德本人也对三个故事的真实性表示了怀疑。

按照第一个故事，波斯国王想娶第二十六王朝埃及国王的女儿，可是高傲的埃及国王不愿自己的女儿嫁给外族，送去一个普通的宫女冒充公主。

在新王国时期，地中海东部地区很大一部分处在埃及的势力范围，埃及后宫里有数量不小的外国公主，但是埃及国王却不愿公主外嫁。

第二十六王朝时期，波斯已经崛起为整个西亚无可争议的霸主，埃及昔日的风光不说荡然无存，也已经今非昔比，很难想像这个时期的埃及君主胆敢如此看低甚至戏弄波斯国王。

故事接着说，波斯国王冈比西斯得知事情的真相以后勃然大怒，当即率兵征服埃及并把在位的国王——普萨美提克三世——作为阶下囚带到波斯。第二个故事听起来更加玄乎，称冈比西斯为居鲁士和埃及公主，也就是阿美西斯的女儿涅苔提丝的私生子。

意思是说，冈比西斯是半个埃及人，带兵征服埃及实际上是争取应该属于他的财产。据第三个故事，冈比西斯十岁时曾向母亲发誓，有朝一日必征服埃及，然后让埃及社会黑白颠倒，即穷人变成富人，平民变成官吏，原因是她的母亲曾经在埃及遭受奇耻大辱。

希罗多德费了许多笔墨叙述了被掳到波斯去的普萨美提克三世及其家人在波斯受尽凌辱的情况。他还列举了冈比西斯在埃及犯下的滔天罪行，其中包括，焚烧了第二十六王朝君主阿美西斯的木乃伊，用剑刺死孟斐斯的圣牛阿庇斯。他的这些记述的根据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值得强调的是，从一份用大众体象形文字书写的纸草文献判断，冈比西斯减少了绝大多数神庙从国库获得的资源的总量，只有孟菲斯、赫利奥波利斯等少数神庙未受影响。尽管如此，希罗多德笔下的冈比西斯仍然与来自古埃及的文献里的描写存在很大的差别。

有一个名叫乌扎瑞斯内的埃及人曾在普萨美提克三世手下任海军将领，假如希罗多德的记述属实，这位军官应当目睹或者至少了解埃及国王如何沦为波斯军队的俘虏，冈比西斯又是如何亵渎埃及神灵。

但是，乌扎瑞斯内在属于自己的雕像上留下了歌颂波斯统治者的文字，只字未提他们的暴行。他详细描写了如何在波斯统治者的允许下重修神庙，并且帮助百姓回到家园。

乌扎瑞斯内又说，他成为冈比西斯手下的一名要员。为了让冈比西斯成为真正的埃及国王，乌扎瑞斯内为其取了埃及名字。冈比西斯的埃及名字为“拉神的儿子”。

取得冈比西斯的信任以后，乌扎瑞斯内向后者强调了塞斯城的重要性，尤其是作为塞斯主神的奈特女神在埃及众神殿中占据的重要位置，称奈特神庙是埃及众神最终回归之处。

乌扎瑞斯内向冈比西斯讲述这一切的原因是，占领第二十六王朝的都城塞斯以后，波斯军队把奈特女神的神庙当成兵营。不仅信徒无法进行宗教崇拜活动，最为神圣的奈特女神神庙受到亵渎。

冈比西斯恩准了乌扎瑞斯内的要求，他命令所有住在神庙里的非神职人员立即离开。之后，与神庙无关的物品被搬出神庙，乌扎瑞斯内对神庙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原来的神职人员得以重任旧职，与奈特女神相关的祭祀和仪式恢复正常。乌扎瑞斯内特别提到，冈比西斯亲临奈特神庙，像之前的埃及国王一样为奈特女神敬献了各种供品。

埃及学界对如何理解乌扎瑞斯内的碑文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看法。一部分学者以为，乌扎瑞斯内的碑文实际上为自己投靠入侵者的行为寻找借口并且为侵略者涂脂抹粉。

其他学者则相信，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乌扎瑞斯内利用了征服者需要埃及本土人协助的机会，不仅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而且也保护了同胞并且为他们谋取利益。

无论如何，我们从希罗多德的《历史》和乌扎瑞斯内的自传中所了解的冈比西斯判若两人。

关于这一谁是谁非的问题，从孟斐斯埋葬阿庇斯圣牛的墓地出土了一块很有说服力的石碑，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冈比西斯在位的第六年（公元前523年）在墓地为寿终正寝的阿庇斯圣牛举行的盛大葬礼。文中不仅明确说这头圣牛死于自然，而且还特别强调，圣牛的葬礼受到了冈比西斯的关心。

在希腊化时期，有一个传说称，征服埃及以后，冈比西斯决定乘胜赶往位于埃及西部利比亚沙漠的西瓦绿地。不料，冈比西斯率领的波斯军队在风暴中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冈比西斯远赴埃及，意图当然是想获取位于西瓦的阿蒙神庙祭司集团的认可，从而使自己对埃及的统治合法化。这与亚历山大战胜波斯人以后远赴西瓦并没有任何区别。

不同的是，亚历山大顺利抵达西瓦，而且被阿蒙神谕宣布为埃及合法的国王。同样作为外族人入侵埃及，希腊语文献中两个人遭遇的命运截然不同，这里不可能没有希腊化时期试图美化亚历山大的希腊人进行虚构的成分，其目的无非是诋毁一个，褒扬另外一个。

冈比西斯死后，大流士即位，成为东起印度，西南至埃及的波斯大帝国的国王。他和冈比西斯一样也取了一个埃及名字，而且还像以往的埃及国王一样用象征王权永恒性的椭圆把名字圈起来。

大流士登基初期，包括埃及在内的波斯帝国许多地方爆发了起义和暴乱。关于在埃及尼罗河三角洲发生的起义之根源，学界说法不一，多数学者相信，波斯统治者的横征暴敛迫使埃及人揭竿而起。

但是也有一些学者认为，起义的组织者是原利比亚雇佣兵的后代，他们打着反抗波斯统治的旗号，实际目的就是扩大自己的势力和试图获取更多的利益。

根据古典作家波利艾努斯记载，大流士率军抵达埃及的时候，孟菲斯圣牛阿庇斯刚刚病死，当地的埃及人为死去的圣牛举行盛大的葬礼。大流士向埃及人宣布，他会奖励寻找到下一头圣牛的人，报酬为一百塔兰特。

据说阿庇斯圣牛全身黑毛，只有额头有一块白点，这样的牛被古埃及人视为孟菲斯主神普塔的显灵。大流士重奖新的阿庇斯圣牛的发现者的许诺感动了埃及人，甚至那些反叛波斯统治的埃及人从此顺从波斯国王。

根据从古代埃及流传下来的文献，大流士比他的前任更注重埃及人的利益。至少可以说，他为了讨好埃及人而对波斯在埃及的统治机构进行了整顿。据说有一个波斯总督逾越了国王的权限，试图以自己的名义在埃及铸造钱币，后来被处以死刑。

大流士在底比斯以西的卡伽绿地建造了一座神庙，并在北起尼罗河三角洲，南至阿斯旺的许多地方修复了神庙。根据一块保存在开罗博物馆的石碑，埃及人在大流士统治时期开通了从三角洲东部到达红海的运河。

薛西斯一世继位以后，开始对埃及实行高压政策。等到他的儿子担任埃及总督以后，统治手段更加残酷，埃及各地的百姓不断起义造反。一个名叫伊阿诺斯的人在尼罗河三角洲发动起义，有的学者猜测他就是之前被掳到波斯的普萨美提克三世的儿子，但是无法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

伊阿诺斯试图联合希腊人对抗波斯统治者。这时候，只有希腊能够向波斯帝国发起挑战。此时，希腊和波斯在小亚细亚发生日益严重的利益冲突，波斯统治者又被宫廷里的权力斗争牵扯了许多精力，埃及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受到来自雅典的资助，伊阿诺斯于公元前460年击溃了前来镇压起义的波斯军队，甚至击毙了波斯总督，先是夺取孟菲斯，最终获得了对埃及大部分领土的统治权。

不过，波斯人于公元前454年恢复对埃及的控制。公元前405年，在来自克里特岛的希腊雇佣兵的帮助下，一个名叫阿米塔尤斯的埃及人成功地把波斯人赶出孟菲斯。随着他次年称王建立第二十八王朝，第二十七王朝结束。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波斯王宫再次频繁发生内乱，被马涅托分别称为第29和第30王朝的政权先后出现。

第三十王朝的开国君主是奈克塔那布一世，这个王朝是古埃及人最后一个属于自己的政权。在奈克塔那布一世在位的十八年间，埃及没有受到外族的侵略。

奈克塔那布一世一方面巩固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在全国各地修复神庙。只可惜这位国王的统治时间只能说是回光返照，古埃及将近三千年的历史即将走到终点。

与奈克塔那布一世一样，作为儿子和王位继承人的泰奥斯在军事上继续依靠希腊雇佣兵，不过他的野心却远远超过了父亲。他企图借助希腊雇佣兵把巴勒斯坦地区原来属于埃及势力范围的土地从波斯人手中夺回来，这个计划不仅远远超出了埃及当时的国力，而且也必将惹怒波斯人。

为了实现扩大埃及版图的远大目标，泰奥斯不得不增加赋税，但是这一举动引起了民众的不满。不久，泰奥斯的儿子趁父亲不在王宫的时机，立自己的儿子——泰奥斯的孙子——奈克塔那布二世为王。泰奥斯不得已跑到波斯首都苏萨寻求避难。

第三十王朝时期，埃及还没有实行货币经济，但是希腊雇佣兵要求以金币作为报酬，埃及国王不得不仿照雅典的钱币铸造金币。从孟斐斯出土了泰奥斯统治年代发行的金币，它的正面是雅典娜女神头像，背面是一只猫头鹰。

初看上去，这个金币与雅典的硬币几无二致。如果仔细观察，可以辨认出刻在上面的埃及国王的名字。

奈克塔那布二世时期的币面与泰奥斯在位时期的金币有所不同，它的正面仍然是希腊人所熟悉的题材，即一匹腾空而起的马，背面则刻写了象形文字。这些象形文字在埃及语里的意思是“纯金”，也许是希腊雇佣兵对金币的含金量提出了疑问，奈克塔那布二世有必要强调金币纯度。

奈克塔那布二世在位的前期，波斯人因内乱无法顾及埃及。波斯国王阿塔泽克西兹三世继位以后不久便得以确立权威。公元前343年，远征埃及的波斯军队从埃及东北部进入尼罗河三角洲。

奈克塔那布二世率十万大军迎敌，士兵中有约两万人为希腊雇佣兵。令人惊讶但同时很容易理解的是，波斯军队里也有为数不少的希腊雇佣兵。有些希腊人替埃及人打波斯人，有些则帮助波斯人镇压埃及人寻求独立的起义，而在小亚细亚，希腊人和波斯人为了地中海沿岸的归属以及整个近东地区的霸权而正准备决一死战。

在希腊军官的建议下，波斯军队采取了迂回战术，绕过了埃及军队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塞，然后从侧面和背后向固守的埃及军队发起突然袭击。包括孟斐斯在内的许多城市先后落入波斯军队手中，奈克塔那布二世见大势已去便逃往努比亚。波斯帝国重新确立了对埃及的统治，古埃及的历史至此宣告结束。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感谢你的收听，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