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郑风.溱洧》

《郑风》21首，读到最后一首《溱洧》。和暖、芳香、欢乐。

溱洧

溱与洧（wěi），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cú)“。”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xū）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溱与洧（wěi），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xū）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

和暖，是因为正值暮春时节，农历的三月三，上巳节。

我高中的时候，参加学校的唱歌比赛，唱一首《三月三》，还得了个一等奖。

读杜甫《丽人行》，里面也说：“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这三月三是农历，说的就是上巳节。这个上巳节就来源于郑国。

《宋书》引《韩诗》: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

这样，我们就明白了这首诗的起始两句“溱与洧，方涣涣兮”，“溱与洧，浏其清矣”，冰解水散，春水盛大名“涣涣”，不仅“涣涣”，而且“浏其清矣”，水流还清清亮亮。

“士与女，方秉蘭兮”，男男女女的手里执着兰草在溱水和洧水边游玩。“士与女，殷其盈矣”，秉持着兰草游玩的男女还非常之多，人来人往地热闹。

这里的“兰”是泽兰，因为多生在泽旁，自古就是著名的香草，据说佩在身上可以避邪，《离骚》中不是也说“纫秋兰以为佩”吗？

有人人手中的泽兰，有诗的最后一句“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一对男女相互调笑，互赠芍药，我因此感觉这首诗芳香。

芍药，还有一个名字叫“将离”或“可离”，所以古人在离别的时候，会以芍药相赠。

欢乐，是因为透过诗，也能看到曲水流觞、人声喧嚷，还有男女相谑。

汉代的高诱注《吕氏春秋》，说“郑国淫辟，男女私会于溱洧之上，有绚盼之乐，芍药之和。”说的就是这首诗。

这里面说了一个“淫”字。孔子说：“郑声淫”，这个“淫”字被朱熹抓住，点评《郑风》之诗，21首中倒有差不多一半都是男女调情、私会的淫词乱句，这首《溱洧》尤为明显。

你看，诗的后半部分由前面的大场面而聚焦到一对男女身上。女子相当主动地发出邀请：“咱们去看看啊？”，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说：“我已经去过了啊。”女子说，那就再去一次又怎样呢？“洧之外，洵訏且乐”，洧水之外，实在是宽大而可乐啊，洵，实在，訏，大。

两个人说说笑笑，估计也多是轻浮之词，临别的时候还互赠了芍药花。朱熹说：“此淫奔者自叙之词”。

是不是这样呢？我倒不太同意这一点。孔子说《关雎》的那句话非常有名：“《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里的“淫”是不是淫乱的意思呢？不是，是过度了，过分的意思，就像我们说“淫雨霏霏”，是说雨下得太多了，没有说雨淫乱的道理。

何谓“淫‘？声过于乐曰淫。乐之五音十二律长短高下皆当有节。郑声靡曼幻眇，失中正和平之气，使听者导欲增悲，沉溺而忘返，故曰淫。这才是孔子本来意义的”郑声淫“。

当然，节日的欢乐如果不知道有所节制，用现在的话讲嗨翻了，那可能就很容易由一种过于乐的“淫”，而导致另一种会破家亡身的“淫”，这一点，我们还是要引以为戒的。

就像方玉润所云：“想郑当国全盛之时，士女务为游观。莳花地多，耕稼人少。每值风日融和，良辰美景，竞相出游，以至兰芍互赠，播为美谈，男女戏谑，恬不知羞。则其俗流荡而难返也。在三百篇中别为一种，开后世冶游艳诗之祖。圣人存之，一以见淫词所自始，一以见淫俗有难终，殆将以为万世戒。“

那么，三月三的水边，最高的和乐是什么呢？可曾记得曾点在孔子面前所说：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这是没有物欲与私情的自然简朴之乐，志同道合之乐，与民同乐之乐，所以孔子才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这就是今天的《诗经 郑风 溱洧》，再来读一遍吧：

溱洧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