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史24 | 金寿福：昙花一现的复兴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正文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

第二十六王朝的创建者是奈克一世。趁努比亚王朝的君主们忙于应付征讨到埃及的亚述军队，奈克一世在尼罗河三角洲城市塞斯称王，因此这个政权通常被称为塞斯王朝。

有的学者相信，奈克一世在与坦塔马尼率领的努比亚军队交战中阵亡，他的儿子普萨美提克一世逃到今叙利亚一带。努比亚军队被亚述人打回位于尼罗河第四瀑布的老巢以后，普萨美提克一世返回埃及并在亚述人的帮助下恢复权力。

普萨美提克一世靠着亚述人的扶持登上王位，懂得怎样在复杂的形势中生存下去。首先，他尽量保持同亚述人之间不平等但却和平的关系，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还尚无摆脱他们统治的能力和外部条件。

另一方面，他大量招募希腊雇佣兵扩充埃及军队。这些希腊雇佣兵当中，有一部分人原来是趁埃及内乱在尼罗河三角洲地区浑水摸鱼的海盗。普萨美提克一世意识到希腊人在地中海地区将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他希望借助逐渐崛起的一只力量逐步减少对亚述人的依从。

随着亚述日益受到来自巴比伦和埃兰的威胁并且国内出现动荡，普萨美提克一世运作权力的空间越来越大。根据最近的研究结果，普萨美提克一世的军队里有许多来自利比亚地区的移民，他们被希腊人称为“马奇莫伊”（Machimoi意为武士）。

此外，普萨美提克一世还获得了来自吕底亚的援助。通过巧妙地运用各种可以利用的力量，普萨美提克一世从亚述人控制中解脱，先是控制整个尼罗河三角洲，然后逐渐把势力向南扩张。

埃及南部长期以来处在底比斯阿蒙祭祀集团的控制之下。阿蒙神配偶为宗教领袖，当时仍然由努比亚国王彼耶的女儿施潘瓦普——塔哈卡的妹妹——担任，处理日常事务的是一个名叫蒙特哈特——底比斯市长和阿蒙神第四祭司——的官吏。

为了以和平的方式实现权力过渡，普萨美提克一世让上述两个权势人物保留职位。考虑到施潘瓦普已经收养塔哈卡的女儿阿蒙尼尔迪斯为继承人，普塔美提克一世只是要求自己的女儿尼托克里斯成为阿蒙尼尔迪斯的继任。

不过，在尼罗河三角洲确立自己的霸主地位以后不久，普萨美提克一世便不失时机地让女儿动身前往底比斯，而且由手下最得力的将军率领一队人马充当护卫。这一不软不硬的方式立即奏效，尼托克里斯抵达之后不久，底比斯的纪年便以普萨美提克一世的登基年为准。

普萨美提克一世之后，塞斯王朝对努比亚人的敌视态度日益增强。这种转变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埃及人把努比亚人曾经对埃及的征服和统治当作一种耻辱。

尤其是在普萨美提克二世统治时期，第二十五王朝的努比亚君主们留下来的石碑和雕像被捣毁，他们刻写在神庙和其他建筑物上的文字被凿掉。不仅如此，普萨美提克二世派遣军队深入努比亚地区进行报复性的军事行动。

为了纪念这一不同寻常的事件，普萨美提克二世令人在阿斯旺附近立了一块石碑。碑文中称，普萨美提克二世派兵是为了平息努比亚人的叛乱。奇怪的是，国王本人并没有亲自率兵赴努比亚，而是留在阿斯旺尼罗河岸边的芦苇荡里捕鱼打猎。

究其原因，因为他不愿受远征的劳苦，还是可怜的努比亚人不值得国王的大驾，我们不得而知。至少在古埃及语境中，打猎不单单是娱乐活动，而是具有极为丰富的象征意义：许多动物尤其是猛兽被视为埃及人面对的敌人。

据石碑的记载，普萨美提克二世还没结束狩猎，一个信使从努比亚火速赶来向国王报告喜讯。这位信使说，努比亚人的血流成了河。

在被称为第三中间期的几个世纪里，埃及经历了外族入侵和统治，国家长期处在割据和战乱状态。普萨美提克（一世）在位时间超过半个世纪，这段时间可谓埃及休养生息的关键时期。

在权力运作上，普萨美提克一世尽最大可能阻止任何地方势力变得过分强大；在宗教领域，他让自己的女儿赴底比斯担任阿蒙神庙的最高祭司。至此，普萨美提克一世把政治、军事和宗教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普萨美提克一世对陷入瘫痪状态的陈旧行政机构进行改革，根据地理和水文现状对诺姆（行省）之间的界限做了调整，让许多在统一国家的过程中建功立业的军官成为各级管理机构的官吏，同时让总督成为必须经常向中央汇报并根据需要可以被调动的职位。

普萨美提克一世恢复经济的主要措施之一便是加强与外部世界的贸易往来，尤其是与希腊世界的联系。希腊雇佣兵的到来不仅给埃及军队提供了人员而且也改善了埃及军队的武器和战术。

更为重要的是，它促进了埃及与希腊本土、爱琴海诸多岛屿以及小亚细亚希腊城邦之间的贸易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普萨美提克一世开启的亲希腊政策为几百年后托勒密王朝在埃及生根开花奠定了文化基础。

在远离埃及的今天巴林所在的岛上，考古人员发现了一枚刻写普萨美提克一世名字的蜣螂形状的印章，足以说明埃及当时的国力和对外贸易活动的范围。在公元前五世纪到埃及游历的古希腊作家希罗多德的笔下，塞斯是一座拥有许多豪华建筑的美丽城市，此时塞斯王朝已经不再，但是曾经的辉煌显然依稀可见。

第二十六王朝之所以成为古埃及历史后期最为繁荣的朝代，首先归功于开国君主普萨美提克一世能够审时度势并做出英明决策，此外也得益于他的继任们继续推行业已确定的国策。

为了扩大埃及与外界的贸易和增加输入品，普萨美提克一世的儿子奈克二世开凿了连接尼罗河与红海的运河，考古发掘发现了古代运河的遗迹。这一壮举比法国人设计并驱使数十万埃及民工开通苏伊士运河早了近两千五百年。

如果我们相信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记述，奈克二世还曾经派遣腓尼基船队从红海出发，进行环非洲航行，最终穿过直布罗陀海峡回到埃及。环绕非洲大陆的航行是否属实，学界观点不一，如果确有其事，比葡萄牙航海家迪亚士绕南非好望角早两千多年。

奈克二世派船队探索埃及以外的广阔天地的事即便是传说，显现了这位国王走向大海的意愿和意志。这一点也体现在奈克二世在军队和政府中大量雇佣希腊人和腓尼基人的策略上。

阿美西斯即位以后继续推行先王们亲希腊的政策。阿美西斯把塞斯、孟菲斯和诺克拉提斯确定为希腊人与埃及通商的城市，而所有来自希腊本土和爱琴海岛屿的货物都通过诺克拉提斯进入埃及。

诺克拉提斯遂成为希腊人经商的自由贸易区，同时方便了塞斯王朝对进口品的征税。另外，希腊人也在诺克拉提斯直接生产商品，然后在埃及倾销。随着专属贸易区的建成，不仅希腊商人和他们所在的众多城邦从中获益，埃及在整个地中海东部地区的地位也大大提高。

阿美西斯向众多希腊神殿奉献供品，目的是与这些神殿所在的城邦建立更加密切的关系。位于希腊本土的德尔斐神托所公元前548年因火灾遭到破坏，阿美西斯为重建神托所捐资。

根据希罗多德的叙述，阿美西斯把原先驻扎在地中海沿岸的希腊雇佣兵调遣到他的行宫所在的孟菲斯，目的不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他们，而是得到他们更好的保护，可见这位国王对希腊人信任的程度。

像普萨美提克一世一样，阿美西斯也对管理系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内容便是引入大众体象形文字，使得各种文书和档案变得简便和规范。

在托勒密八世在位时期颁布的一项敕令中，阿美西斯在位时期一则有关土地所有权的诉讼案例被当作依据，看得出来阿美西斯推行的改革产生的深远影响。

不仅在内政，阿美西斯试图在外交上也有所建树，可惜局势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完全不在他能够左右的范围。他在兵员和道义上尽其所能支援日暮西山的巴比伦，以便它继续起到阻止波斯向西南扩张缓冲区。

公元前525年，正当冈比西斯为征战埃及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阿美西斯永远闭上了眼睛，把迎战波斯大军的重任留给了儿子——普萨美提克三世。阿美西斯驾崩以后不到六个月，波斯军队就已经打到了埃及的大门口。

冈比西斯特地征调了善于航海和水战的腓尼基人、塞浦路斯人、伊奥尼亚人和爱奥尼亚希腊人。普萨美提克三世率兵在尼罗河的培琉喜阿姆入海口迎战，经过一番顽强抵抗，不得不退守孟菲斯，最终成为波斯军队的阶下囚。遗憾的是，曾经被阿美西斯视为得力助手的希腊雇佣兵也爱莫能助。

自从新王国没落以后，埃及不再是主宰地中海东部地区的大国和强国，沦为频繁遭受其他国家侵略并且向征服者称臣纳贡的国家。当波斯在东方逐渐成为强大的帝国，希腊在整个地中海地区的势力日渐强盛，波斯和希腊不久成为东起印度河、西到地中海广大土地上的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埃及夹在这两个准备作殊死搏斗的权力中心之间，赤裸裸的现实是，不是埃及自己决定何去何从，而是胜者将决定埃及的最后归属。建都于塞斯的第二十六王朝在波斯人的入侵之下灭亡了。

第二十六王朝是在亚述人的支持下建立，并且在希腊雇佣兵的支持下维系下来的。塞斯王朝当政者见风使舵的策略基本上顺应了当时的形势，也大体上符合了埃及的利益。

把埃及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后，波斯统治者指派一个总督管理埃及事务。其实，波斯人实际上只能采取和亚述人相似的统治形式，因为他们征服埃及的目的也无异于他们之前的亚述人：一是扩大自己的版图，二是获得赋税和贡品。

对于广大埃及百姓来说，并没有因统治权的易手而出现巨大的变化。埃及各地的权贵们试图借助政治局势翻天覆地的变化加强自己的势力。

值得强调的是，在塞斯王朝时期，埃及又一次——严格地说是最后一次——经历了由本土人行使统一王权的时光。塞斯王朝的君主们都在不同的程度和以不同的方式试图恢复埃及往日的辉煌。

在文学、艺术、建筑甚至在宗教领域，他们把以往的年月尤其是古王国作为效仿的典范。他们这样做当然有借此使自己的权力合法化的动机，但是不能否认他们试图由此获得王朝兴盛和得以持续的精神力量。

他们不是机械地模仿，而是试图向古老的模式注入新的生命力。许多这个时期的艺术品尤其是雕塑，虽然形式上与古王国时期的作品相似，但是都富有个性，不难看出这个王朝的时代特征。

普萨美提克一世修复并扩建了位于萨卡拉的阿庇斯圣牛墓地，他在位时期下葬的阿庇斯牛的石棺都超过六十吨。从塞斯王朝开始的日益强烈的动物崇拜，实际上就是王朝后期的埃及人信奉原来动物形状的神灵走过头的结果。

怀旧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它既有对美好的逝去岁月的回忆，也不乏对更加美好的未来的憧憬。说起来，古王国距离塞斯王朝近两千年，单是这种回忆的跨度就已经让人惊叹不已，古埃及人喜欢用石头记录人生和建构来世，这种旨在牢牢控制时间的尝试无疑为横跨上千年的文化记忆成为可能创造了条件。

普萨美提克一世统治时期有一位名叫伊比的官吏，他的墓室中许多壁画和文字仿效第六王朝时期一个同名官吏。两个人同名可能纯属偶然，但是二者的墓室在装饰上存在如此大的相似性和如此多的相似处，一定是因为第二十六王朝的伊比对同名先人的敬意。

塞斯王朝不仅在政治上重新统一埃及，而且让之前尤其是古王国时期的文化重放光芒，尽管这些光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暗淡，但是就古埃及三千年历史而言，塞斯王朝作为复兴时期占据独一无二的地位。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感谢你的收听，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