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史23 | 金寿福： 努比亚人，从奴隶到国王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正文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

努比亚是对位于埃及南部的阿斯旺至苏丹喀土穆之间尼罗河流域的称呼。努比亚这一名称由约公元四世纪开始居住在该区域的游牧部落诺巴（Noba）演化而来。古埃及人把阿斯旺以南地区统称为“塔塞提”，意思是“弓箭手之地”，强调这个地区的居民好战和善于使用武器。

早在公元前5000年，居住在努比亚的先民就已经完成了新石器革命。约公元前3500年，这一区域被称为A群落的居民与埃及涅迦达文化区域就有了频繁的接触，并进口铜器、石质器皿、护身符、陶器等物品。

大约在公元前3100年，属于涅迦达文化的希拉孔波利斯借助耕地充足、靠近通往沙漠绿洲和红海的贸易通道等自然条件，率先制造形状各异、质地好、色彩丰富的陶器，用贸易和武力双重手段向北和向南扩大其势力范围，王权的雏形已经出现。

努比亚逐渐沦为供埃及掠夺劳动力和珍贵异域物品的地方，阿斯旺成为埃及人对努比亚进行掠夺和统治的桥头堡，阿斯旺附近尼罗河中最重要的岛屿“象岛”，即因其与努比亚的象牙交易得名。

从中王国时期开始，埃及统治者在阿斯旺以南尼罗河两岸要害地点构筑堡垒，一是禁止或控制努比亚人向埃及移民，另一方面方便埃及与该区域以及非洲内陆地区进行贸易。

新王国时期，为了更加有效地掠夺努比亚的物产和人力资源，图特摩斯三世、拉美西斯二世等君主在努比亚殖民、建造军事要塞，并且在第四瀑布附近的纳帕塔为阿蒙神修建了巨大的神庙。

但新王国的没落让努比亚人重新获得了自由发展的空间和机会，最终甚至建立了王权。被马涅托列为第二十五王朝的努比亚政权的开创者是卡什塔。埃及人于新王国时期在纳帕塔建造的阿蒙神庙坐落在一处名叫“巴卡尔”的高达74米的山崖脚下。

努比亚人相信阿蒙就居住在山上。努比亚王朝的君主们修复并扩建巴卡尔的阿蒙神庙，把它视为国家意识形态的基石。卡什塔称王以后特地远赴底比斯，目的是自己的国王身份得到阿蒙神祭司集团的承认。这种做法让我们想起了亚历山大大帝长途跋涉到西瓦绿地的情景。

埃及学界把卡什塔的儿子彼耶视为努比亚王朝的第一位君主。从彼耶掌权的公元前747年至该王朝末代君主塔努塔玛尼去世的公元前656年，努比亚王朝持续了约一个世纪。努比亚人之前并没有自己的文字，从公元前八世纪中叶开始，他们采用埃及象形文字。

努比亚统治者在王权理念、王冠、权杖、登基仪式等方面都模仿埃及王室，甚至他们的墓葬也采用金字塔形状，只是他们建造的金字塔角度更陡，一般呈60至70度。

值得强调的是，在壁画和浮雕上，努比亚君主们从不隐瞒自己在族群上与埃及人之间存在的差别，他们的特征包括黑皮肤、厚嘴唇、突出的上下颚和卷发。

真正把势力扩展到埃及的努比亚国王是彼耶。彼耶在位的初期与埃及第二十二和第二十三王朝有所重叠，此时努比亚人已经把权力的触角伸展到尼罗河第一瀑布一带。

大约在彼耶在位的第三十年，一个名叫泰伏那赫特的人，也就是第二十四王朝国王布克里斯的父亲，他以尼罗河三角洲城市塞斯为据点，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并纠结其他地方权贵向埃及中部扩张，矛头直指底比斯。

彼耶立即命令驻扎在阿斯旺的努比亚军队前去阻止泰伏那赫特的进攻。关于此次和之后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彼耶在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做了详细的描画和描写。

这块立在纳帕塔的石碑高1.80米，宽1.84米。在石碑顶端的弧形部分，刻画了端坐在御座上的阿蒙神，在阿蒙神的注视下，彼耶正接受被他打败的来自尼罗河三角洲地区和中埃及的权贵们停战求和的请求。

这八个人匍匐在地，他们有的称自己为国王，有的叫诸侯，有的又叫首领。石碑浮雕下面的文字列举了更多权贵的名字，说明他们的地位没有出现在浮雕上的八个人重要，可见埃及当时处在怎样一个分崩离析的状态。根据古希腊作家希罗多德的描述，当时埃及一共有十二个国王，他们之间联姻，并且和平相处。

碑上描写彼耶军事胜利的象形文字多达一百五十九行，行文流畅，文辞华丽，记叙和抒情相互交替，为古埃及留传下来的最长的王室铭文。比拉美西斯二世描写卡迭什战役的铭文长一倍，是古代埃及流传下来的文学价值颇高的历史文献。不同于古希腊和古代两河流域，古埃及文学中缺少可以被称为史诗的作品，有的学者把彼耶石碑上的铭文称为“彼耶史诗”。

彼耶在碑文中特别强调，努比亚军队严格执行宗教礼仪和作战规则。彼耶派遣努比亚军队北上时对将士们约法三章：努比亚人的任务是去回击泰伏那赫特的南进，但是他们不能夜间突袭对方；白天作战时也应先让对方有所准备，如果敌方想延缓开战时间，那么努比亚人就应该准许他们；如果敌方正等待增援，那么就应当等到他们获得援兵以后再打。

彼耶相信他们努比亚人是受神的委托去打一场神圣的战争，因为他们是为阻止泰伏那赫特率军占领阿蒙神的都城底比斯而出兵埃及。在位于埃及中部的赫拉克利奥波利斯，努比亚军队与泰伏那赫特率领的利比亚联军遭遇。经过两次交锋，联军向北逃去。彼耶听说这一消息以后，气得“像一头豹一样”。彼耶决定亲自率兵前往埃及。

途径底比斯的时候，彼耶非常虔诚地参加了各种必要的宗教仪式，并且郑重地向阿蒙神发誓，不把敌人一网打尽绝不回师。他率领兵士首先围困了位于赫拉克利奥波利斯以南的赫摩波利斯。

这个城市的头目是尼姆特，他试图借助泰伏那赫特的力量扩大自己的势力。努比亚军队围城数日，城里的粮食日渐减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尼姆特派人向彼耶求和，甚至不惜让夫人亲自去彼耶处求情。

彼耶率兵进入被困已久的城市以后，首先去视察城里的马厩。进入他视野的是，瘦得皮包骨的马，一些老弱的马已经病死或者正在饿死。彼耶既感到愤怒，又觉得悲伤，称尼姆特最大且不可饶恕的罪过莫过于虐待了马匹。

拿下赫摩波利斯以后，彼耶率领努比亚军队乘胜北上，将泰伏那赫特率领的联军一一击破。在石碑的结尾部分，彼耶详细描述了被打败的联军的四个主要首领向他称臣纳贡的经过。

有趣的是，除了尼姆特以外其他三个首领都不得进入彼耶的宫殿，因为包括泰伏那赫特在内的三个首领都是利比亚移民的后代。与作为埃及人的尼姆特相反，这三个人不仅不行割礼，而且还吃埃及人禁食的鱼类。

随后，彼耶带兵攻克孟菲斯。这一胜利意味着埃及全境被纳入努比亚王朝的麾下。根据加拿大著名埃及学家雷德福的归纳，努比亚人完成了从奴隶到国王的巨大转变。如果引用研究努比亚历史的美国学者亚当斯的观点，努比亚处在埃及的阴影达两千多年，随着彼耶率兵进入埃及，努比亚的阴影落在埃及上面。

打败了以利比亚人为主的北方联军以后，彼耶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事实上成为整个埃及的法老。实际上他也满足于此，因为他并不想长期居住在埃及，他采取的军事行动完全是为了保护阿蒙神原来的利益和威望。

彼耶的军事行动迫使尼罗河三角洲割据一方的权贵们表示臣服，但是彼耶挥师南下不久，这些权贵们便迅即宣布独立。彼耶的继任沙巴卡不得不重复军事远征。

沙巴卡施行的高压政策明显比前任严酷，根据马涅托的记述，沙巴卡烧死了反抗意志最为坚决的第二十四王朝君主布克里斯。对古埃及人来说，焚烧尸体是最大极端的惩罚手段，而对遭受这个惩罚的人来说是最大的悲剧，因为被烧死的人尸体无法保存，来世也无从谈起。

接替沙巴卡王位的人名叫沙巴塔卡。努比亚君主的名字当中经常出现同样的辅音和元音，在古埃及人看来，读起来有些鸟叫的感觉，无疑是尚未开化的现象。

沙巴塔卡并不满足于努比亚军队对埃及的控制，他与侄子塔哈卡——未来的国王——一起赴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征战，意在模仿甚至超过图特摩斯一世、图特摩斯三世立下赫赫战功并在埃及人的记忆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先王，不过，这一明显自不量力的举动无意中引发了亚述人的警觉和不满，因为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此时已经属于亚述帝国的势力范围。

塔哈卡于公元前690年在孟菲斯登基。他此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有跟随叔叔征战西亚的辉煌经历，不仅心怀大志，而且信心十足。他援助巴勒斯坦地区的众多小国反叛亚述的统治。等到亚述军队一路打到埃及的时候，面对努比亚军队无论在士兵素质还是在武器配备方面均处于劣势的现实，塔哈卡选择了逃往努比亚。

壮志未酬的塔哈卡于公元前664年驾崩，接替王位的是坦塔马尼。坦塔马尼为何选择与亚述人抗衡，事情的经过可以从这位国王留下的石碑上看得非常清楚。

石碑上讲述了坦塔马尼所做的一场梦，在梦里坦塔马尼的左右两面各出现一条蛇。解梦的巫师说，两条蛇分别代表掌管上下埃及的两个女神，她们出现在坦塔马尼的梦里，意思是让他把亚述人赶出埃及，收回本来就应当属于他的土地。

由于亚述人只在军事要塞驻扎了少量士兵，坦塔马尼的军事行动很快奏效，原来倒向亚述的利比亚诸侯此时又纷纷向坦塔马尼表示效忠。坦塔马尼的梦并没有应验。

亚述人原来满足于从埃及获得贡品，被激怒的亚述国王亚述巴尼拔于公元前662年率军攻占了底比斯，几百年来由众多君主一砖一瓦建造的神庙群被摧毁，圣殿和宫殿里的无数财宝被亚述人掳走。

这座有千年历史的圣城变为废墟。这对几任努比亚国王以保护阿蒙神的名义进行的军事行动无疑是一种讽刺。对于埃及人来说，这座被荷马称为“百门之城”的宗教圣地陷落等于是宣告文明到达终点的丧钟。

正当坦塔马尼因为亚述军队的征讨而疲于奔命的时候，一个名叫奈克的人试图在位于尼罗河三角洲的塞斯扩大自己的势力。这个被马涅托视为第二十六王朝开国君主的人不久被坦塔马尼杀死。

但是他的儿子菩萨美提克一世得以在两大阵营中间生存。他先是向坦塔马尼称臣，等到时局变化时见风使舵。他借亚述的力量兼并了原来相互争斗的几十个小国，用武力统一了埃及全境。

好，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感谢你的收听，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