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农经济的逻辑：“创业精神”是怎么来的？

你好！从这一讲，我们开始讨论历史上的小农经济对中国社会组织的影响。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小农经济为主体的社会。什么是小农经济呢？

小农经济就是以家庭为单位，完全或主要依靠劳动者的个体劳动，独立经营小规模农业。这种经济形式主要是满足劳动者自身消费的需要。这种小农经济，换到今天来看，就是广大的中小企业和工商个体户。

这种经济形态的影响，不但体现在中国人的意识上面，而且也体现在大家习惯性的行为上面。

比如说，中国人做事习惯以家庭为单位分工协作，最典型的就是丈夫开店，老婆管账，亲戚打工的模式。再比如中国人勤劳、自律，对发家致富的渴望，直到现在，都是整个社会创业精神的源头。

一、勤劳致富

这种“勤劳致富”的意识是怎样形成的呢？

在过去，生产力水平低下，个体农户的生存一方面很艰辛，但另一方面，如果生性勤劳，管理得当，再加上风调雨顺，也可以创造殷实的收获。甚至慢慢地，还能有所积累。

于是，人们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人生态度。这就是不接受贫贱宿命，不依赖神灵保佑，相信人世间会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一种较为富足、安逸的生活。

这种人生态度随着一年又一年的粮食丰收，在人们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巩固和加深，逐渐形成了一种民间意识形态。

它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很多现代中国人心中的梦想，仍是哪一天有机会自己做自己的老板，或者自己拥有自己的庭院，过那种“田家心适时，春色遍桑榆”的日子。

生活中我们也常常会看到，有些人进入职场几年后，有了经验积累，都想着自己出来创业单干，而不愿意为老板打工。

那么多人青年创业、或者是中年创业的背后的思想根源，就在于中国人更愿意耕耘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二、统御经理

除了“勤劳致富”这样的意识形态，小农经济还有一个社会逻辑，就是它需要有一个中央集权的，大帝国的管理和保护。

为什么这么说？

从宏观上来说，中国农户，虽然数量巨大，但平时都是零散的、弱小的、不稳定的，无法借助自己的力量应对大灾大难、大变局。从管理的角度来看，要想在中国创造繁荣，就必须建立统一的行政管理，维持一种普遍秩序，为千千万万农户的和平生存和自主经营提供他们需要的基本保护。

关于这个社会逻辑，历史学家黄仁宇是这样说的：中国历史上之所以屡次分裂，但而后又屡次统一，正是因为中国的“小农社会”对国家有一个做“统御经理”的要求。

所以，每一个朝代建立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小农推倒那些曾经限制他们正常生活的行政障碍、制度弊病。新朝代的政策往往被称为“与民休息”。

简单说，与民休息，就是为农民建立平静稳定的生产环境，努力把对农民生活生产活动的干扰降低到最小，保证农民的劳动得到稳定的报酬。

朝廷通常会把减轻税收、徭役作为主要手段，辅之以奖励生产，减轻刑法，提倡节俭的政策。

汉朝建立以后，由于刚刚结束了秦末农民起义和四年的楚汉战争，国内面临经济衰退，外部受到匈奴威胁。在吸取了秦朝速亡的教训以后，统治者及时提出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以求巩固政权，恢复国力。

作为对“与民休息”政策的回应，很快，民间市场的供给就明显丰富起来。

这些政策的推行，使流民回归田园，社会恢复了生机，人口大幅增加，政府也有了余粮、余财。至汉武帝即位的70年间，由于国内政治安定，经济繁荣，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治世，后人称为“文景之治”。

（汉文帝与汉景帝）

小农社会需要大一统的帝国充当它的统御经理，这个逻辑，就连北方游牧民族入主中原，比如元朝和清朝，到头来也要向它低头。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过去2000多年中，任凭统治者像走马灯一样转，期间还有多次分裂，中国真正的主人，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小农经济。

三、创业精神的根源

中国社会蕴藏着永不枯竭的创业冲动，正是因为小农经济对中国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世袭贵族就已没落衰亡。从那以后，从制度上说，所有人都被摆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在接下来的竞争里，严格地说，不再有身份的和等级的障碍；决定胜负的，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对机会与资源的利用。

现代中国人在经济上、经营上的很多行为，都跟我们今天所讲的内容密切相关。比如说人们经常提到的“小农意识”，或羡慕不已的“创业精神”，其实都源自于个人对机会与资源的敏感性。

而且直到现在，中国人都对政策环境的敏感度很高。因为大批民众心怀致富梦想，渴望通过个人努力改变现状，只要政策环境合适，整个经济的活力很快就会被释放出来；但是政策环境一变，哪怕是仅仅听说要变，大量小企业、个体户的经营策略与市场行为也都会随之摇摆。

十九大后国家提倡“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新一批创业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成长起来。

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大趋势，就是互联网与大众消费市场上千千万万的小企业、个体户的更全面、更密切的结合。

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互联网发展中一个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移动支付的普及。中国的城市社会正在迅速成为“无现金”社会，甚至消费者也不必携带各种各样的银行卡、优惠券出行，因为所有的卡券，以及个人经常惠顾的商家动态，都在手机里。

现在人们购物有拼多多，在餐饮上有美团网、在出行上有滴滴打车、共享单车，在旅行住宿上有小镇民宿、Airbnb，在娱乐上有抖音，这些都是这个大趋势的产物。

互联网与那么多小企业的结合，使今天的中国已然成为全球电商超级大国，一年的电商交易额大于美国、西欧和日本的总和。这么大的市场规模，同时也为新一代网络技术的发展（比如说5G），铺平了道路。

这也是为什么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领导人一再承诺为小企业发展改善经营环境的原因。因为只有充分发挥民间创业的积极性，为它们提供公平竞争的更多机会，中国经济才能提升它的整体活力。

下一讲，我们的重点是小农经济的副业与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