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讲|《出塞》：唐人七绝压卷之作

课堂内外 

出塞

【唐】王昌龄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杂诗

【晋】陶渊明

白日沦西阿，素月出东岭。

遥遥万里辉，荡荡空中景。

风来入房户，夜中枕席冷。

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

欲言无予和，挥杯劝孤影。

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

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

王昌龄，（698—757），字少伯，汉族，河东晋阳（今山西太原）人，又一说京兆长安人（今西安）人。盛唐著名边塞诗人。

王昌龄早年贫苦，主要依靠农耕维持生活，30岁左右进士及第。初任秘书省校书郎，而后又担任博学宏辞、汜水尉，因事被贬岭南。开元末返长安，改授江宁丞。被谤，谪龙标尉。安史乱起，被刺史闾丘晓所杀。

霍去病，（公元前140年—公元前117年），汉族，河东平阳（今山西省临汾西南）人，西汉中期名将、军事家、外戚，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封冠军侯。

霍去病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歼灭战。17岁为票姚校尉，率领八百骑兵深入大漠，两次功冠全军，封“冠军侯”。19岁指挥两次河西之战，歼灭和招降河西匈奴近10万人，获匈奴祭天金人，直取匈奴圣地祁连山。这是华夏政权第一次占领河西走廊，从此丝绸之路得以开辟。漠北之战消灭匈奴左部主力7万余人，封狼居胥。徙乌桓至匈奴左部故地，以牵制匈奴。

郦师点拨  

唐诗中最典型的题材毫无疑问是格律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近体诗。格律诗的最高境界毫无疑问是律诗和绝句，而绝句中分为五言绝句、七言绝句，后世公认的绝句的最高水平，尤其是七言绝句，被称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的，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王昌龄的《出塞》

这首《出塞》作于王昌龄早年游历天下，考中进士之前。那是一首壮怀激烈又别有怀抱的人生旅途之作。可以说短短四句就写出了雄浑阔大的气象。

第一句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为什么说它气象阔大？因为它是从时间和空间两个角度入手的。“秦“”和“汉“”说的是时间，“月”和“关”说的是空间。像陶渊明说：“素月出东岭，遥遥万里辉”，月光所照之处，其实就是一种空间的无限。而雄关说的则是一种空间上的拓展。时间和空间两个方向，立刻把一个丰富的时空坐标体系就全面铺开了。当然我们细究一下，为什么说“秦时明月汉时关”更好？这背后其实还有一层廓大和深厚的文化内涵，中国文化对“月亮”的意象其实是特别在意的，月亮代表了中国人的审美趋向。中国是农业社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要劳于耕作，只有到晚上才能歇息下来，才有时间有空闲，而审美活动的展开一定和休闲是有关系的。当晚上空闲下来的时候，人们对天空中的这轮明月就寄托了无限的情绪、情怀以及审美倾诉。因此月亮在中国文化中特别重要。而秦作为农业文明的第一个大一统帝国，秦时明月就成为了一种象征，汉时关又如何呢？汉帝国面对北方匈奴的袭扰，第一次以全胜的姿态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具有一种典型意义，因此“汉时关”的象征价值也是不可替代的。所以我们说秦时明月汉时关，虽然也确实可以理解为互文，但是把明月归于秦，把关归于汉，一者从时间空间打开历史的坐标轴，二者则从文化意义上打开了我们华夏文明体的历史画卷，所以秦时明月汉时关就是一种最好的表现，最好的选择。

第二句

万里长征人未还

这一联也是大气磅礴，充分地体现了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情怀。这一句我们看到在“时空”之后“人”出现，依据“人未还”，就让这首诗充满了温情的人文关怀，仿佛听见了历史深处充满了人性的长长叹息，就和万里的征途一样长。在时空的宏阔背景下，人文的关怀以及人性的精神出现之后，紧接着就需要最典型的人物了。

第三句

但使龙城飞将在

在郦老师看来，龙城飞将，典型的英雄可能还不止一个人。它既可以指卫青，也可以指李广，以及那个时代为中原文明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所有的英雄。包括像郦老师，特别喜欢，特别崇拜的天才级的军事家霍去病。因此这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其实是王昌龄对整个华夏民族英雄主义的一种讴歌。“龙城飞将”指代的应该是那个时代在历史星空中闪烁出耀眼光芒的英雄群像。

第四句

不教胡马度阴山

“教”在这个地方，应该读jiāo，这样诗词才合乎格律，合乎平仄，押韵。阴山山脉是中国北部的一个东西走向的山脉，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地理分界线。阴山在蒙古语中叫“达因喀喇”，意思是“70多个黑山头”的意思。你看这一定就是指山脉连绵不绝。为什么说阴山是重要的地理分界线？因为山脉的南北两侧的景观和农业生产差异显著。山的南边就是农业区，山的北面其实就是牧业区。而山区中则是农牧林交错的地区。很显然，阴山山脉就是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农耕文明的一个交界地带。早在公元5世纪的时候，著名的阴山岩画便被北魏的大地理学家，郦老师的老祖先郦道元所发现，并在《水经注》中做了详细的记录，这个时期的阴山岩画里就有青铜器时代的放牧图了。因此阴山这条地理分界线在当时的中国，尤其是在当时南北战略冲突下，那是有着独特的意义的。所以一句“不教胡马度阴山”，立刻就使得第三句“但使龙城飞将在”的那种高昂的英雄主义得到了升华，使英雄主义上升到了爱国主义情怀的高度。所以，综看这首诗，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既有意象上的时空交错，又有文化上的深厚渊源，更有典型的英雄形象呼之欲出，还有绵绵不绝的爱国主义的人文关怀。可谓在最平实无华的主题中凝练了贯穿时空的永恒思索。因此明代的大诗人李攀龙才称其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而明代的大才子杨慎，杨升庵在编选唐人绝句的时候，也将这首诗这首《出塞》列为全唐第一，这真是实至名归。

思考探究 

像《出塞》这样使用特定意象将时间、空间交错描写的诗篇还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