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导师2 | 张炜：没有信仰的普通人，该如何面对生死大限？

本集金句 

本集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我是这门中国文学大师课的特别导师张炜。在此前的课程里，我们读到了许多关于超越生死的作品。今天呢我就从这些方面和大家一起谈谈自己的认识。

谈到生死问题，这常常让我们觉得有些抽象，是形而上的哲学思考。实际上没有那么玄妙和遥远。因为有时候你就会觉得它离你很近，比如说这个身边的人突然病逝，因为事故，好多非常熟悉的、离得很近的、甚至是年龄不大的人就突然没了，让你会感觉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原来死亡离我们这么近啊”这种感慨，许多人都发生过。这时候你必然要思考它的意义，它对你意味着什么？由于生和死，对你的撞击，对你的逼近，你不得不考虑它。而一旦有了这样的生死的参照，你的生活、你处理生活问题，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就有了某种彻底性。你就不像原来那样简单轻松和乐观。你会觉得时间紧迫，有些问题必须处理好。这涉及到你个人很漫长的生活工作的计划，更包括你很具体的设计和规划。

对于生死大问题的思考，对一个人来讲，没有什么太早的问题。一个写作者，还要解构自己的作品，设计自己的人物，没有生死，就没有故事。在他编织和创造的无数的故事里面，生死当然是经常出现的，他会一遍又一遍的思考他的人物的命运，这也是思维来自写作者，也作用于是作者。这是一次又一次的虚构。当然是虚构，但是也是一次又一次的重温、假设和对灵魂的拷问。

你作品当中的一个几乎是朝夕相处的人物。你很喜欢他，很熟悉他，甚至爱上了你笔下的这个人物。可是他遭遇挫折，各种各样的困苦，最后还要面对死亡。写作者心里啊肯定是非常难过。所以有的作家，比如说俄罗斯的果戈里，他在谈到《死魂灵》里边的几个人物死去的时候，他说要好像我自己死了多次。还有的作家，等他笔下钟爱的人物不得不走向死亡的结局的时候，他撂下一支笔，痛苦异常。这就是面对生死，这就是面对人类命运最严峻的一些问题。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一些宗教人士，那些有信仰的人、佛教徒、基督教徒，他们以为人的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生死是轮回，（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下去。用现在的科学的说辞，就是在另一个维度里生活。说生命是不朽的，灵魂是不朽的。就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他们不再恐惧死亡，他们活得很放松又很积极，所以信仰力量是强大，就表现在这里。那么对于没有信仰的普通人，他又如何对待生死大限呢？怎么样的完成一个积极的人生？我看你要相信劳动，相信真理的价值，相信真理的永恒性，它的绝对性，而不是相对性。是这样的一个寻找，它才会有力量，能坚持下去，而且有信心。

我在自己的散文作品《荣誉野地》里边，曾经谈到生命的渺小，同时也谈到了生命的永恒，具体的生命怎样融入到普遍的生命之中，进入生生不息的循环当中，它才是最大的安慰，它是最可靠的一种选择。个人太渺小，可是你面对的那一种自然世界却是浑茫、博大、无限，而且是未知的。世界的神秘性，会强化个体的好奇心，巨大的好奇心，又会激发你无限的创造力，而这种创造力才体现了生的力量和意义。生活当中有多少问题？非常具体的需要我们去处理。一旦失去了这种力量，你就会觉得困难重重，寸步难移，焦虑抑郁，以至于难以为继，向前走，不畏惧，走向未来，也就是走向结局和终点，这是一种积极的态度。说到这里呢，我们就不能不提到一个欧洲老人，他就是俄罗斯的伟大作家托尔斯泰，他是位贵族伯爵，一个无比富有的老人。可是他到了80多岁的时候，还要重新设计自己的生活，这就是好多人都熟悉的，那一个寒冷的黑夜，他独自出走，最后死在一个很荒凉的小火车站上的故事，就像托尔斯泰一样，一个杰出的作家，不仅是通过作品去表达自己的世界观，表达这生命的看法，对人的命运，不仅是做出种种假设，而且那是他个人的一种深入贯彻的理念，他会努力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