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史03 | 金寿福：尼罗河的赠礼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正文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上一讲我们讲了象形文字对埃及历史和文化的传承，这一讲我们讲尼罗河和埃及的关系。

根据科学家们的研究，尼罗河大约是在12500年前形成的。早期的尼罗河在三角洲地区构成许多分叉，而且水位也并不像后来那样恒定。尼罗河的长度为6500公里，在埃及境内从位于南部的阿斯旺至孟菲斯（今开罗附近）约为960公里。

尼罗河有两个源头，它们分别位于非洲中部的维多利亚湖和埃塞俄比亚高原西北部，白尼罗河和青尼罗河从这两个源头流出，在苏丹首都喀土穆附近汇合。与南美洲的亚马孙河相比，尼罗河总的水量大约只有亚马孙河的百分之二。

据古典作家描述，尼罗河共有七条岔流注入地中海。古代埃及人把从第一瀑布到孟菲斯所在的尼罗河谷地称为上埃及。从孟菲斯向北，尼罗河分出多个分支，主要入海口多达七条，其中最重要的两条分别是从罗塞塔注入地中海的西支和在达米埃塔入海的东支。

对埃及人来说，尼罗河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埃及人通常所说的河就是尼罗河，因为在埃及，除了尼罗河没有其他具有举足轻重意义的河流。古代埃及人将尼罗河神圣化，他们想象，有一位贤明的神灵掌控尼罗河的源头。他们称这位神为“哈比”，并且相信他在位于尼罗河分支的深渊里调解水量的大小。

并且古埃及人很早就意识到尼罗河河谷与尼罗河三角洲两个地区之间在地理和水文特征方面的区别。古代埃及人以第一个统一国家的开国君主美尼斯建造的都城为界，把孟菲斯以南的河谷地带叫做“上埃及”，把由尼罗河冲积而成的三角洲称为“下埃及”。

他们用不同的名字指称这两个区域，如“南北两地”（分别指尼罗河河谷和尼罗河三角洲）和“两岸之地”（指尼罗河东西岸）；他们有时又以具有独特地理特征的植物进一步限定自己的家园，“荷花之地”指位于南部的尼罗河谷地，即上埃及，而“莎草之地”则指位于北部的尼罗河三角洲，即下埃及。

狭长的尼罗河河谷地带和由尼罗河冲积平原形成的三角洲地区是古埃及人赖以休养生息的主要地区。尼罗河谷地的宽度依据两岸的地形变化很大，开阔的地方达到25公里，而窄的地方几乎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耕作。尼罗河河水一年一度的泛滥是其独特的水文特征，也极大地影响了埃及的农业发展。

尼罗河每年在夏季泛滥。按照公历，尼罗河每年七月初开始泛滥.每年七月初，随着发源于埃塞俄比亚高原的青尼罗河因雨季水量大增，流经埃及的尼罗河河水溢出枯水期的河堤，河谷被泛滥水淹没长达两个多月,一直持续到九月，水深一般有一米至一点五米。

古埃及人把尼罗河泛滥视为新的一年的开始。尼罗河水年复一年的定期泛滥，并且泛滥的水位相对固定，这不仅浸润了耕地，带来了肥沃的腐殖质，而且还冲刷掉了田地的盐分。泛滥水退去意味着播种期的到来。

而古代埃及人依据尼罗河水文变化及相关的农事活动把一年分为三个季节，即“阿赫特”（泛滥季节）、“帕瑞特”（生长季节）和“塞姆”（干旱季节）。一般来说，只要被洪水浸泡过的土地就具有被开垦为耕地的可能性。

相反，前一年的耕地有可能因为没有被泛滥水光顾遂变成荒漠。从这个意义上说，古代埃及人无需而且也不可能在全国范围内修建水利设施。德国历史学家魏托夫曾经提出一个理论，说一般大河文明都需要建造大型的水利工程，而兴修水利必然会导致专制政体。但这一理论明显并不适用于埃及。

在埃及历史上，直到公元前1550年后埃及新王国时期，才从西亚引入了灌溉装置，借助简陋的工具或者通过小规模的人工挖掘的沟渠，把尼罗河或池塘里的水注入需水的田地中。

而到了公元前300年的托勒密王朝时期，才出现了由牲畜拉动的汲水装置，借助它可以持续不断地从低处向高处提水。由此可见，人工灌溉在法老时期的埃及农业中无足轻重。

大约在公元前五世纪，古希腊作家希罗多德到埃及游历。他对尼罗河特殊的水文现象和古埃及农民的享受的优越条件惊讶不已。这位作家认为埃及农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人付出的要少，但是得到的回报却很多。

他说，埃及农民等待泛滥水退却，然后把种子撒在沉淀了一层腐殖质的耕地上，再让猪在上面踩踏，以便种子被埋在泥土中。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谷物成熟。

希罗多德称埃及农民不需要犁耙，也不需要锄头，简直是伊甸园似的乐土。古埃及人称自己所居住的河谷和三角洲为“黑土地”，把尼罗河泛滥水达不到沙漠叫做“红土地”，即不毛之地。

除了农业外，尼罗河构成了古埃及最重要的交通和运输通道。在象形文字中，“顺流而下”这个词的限定符号是一只没有挂起船帆的小船，而“逆流而上”一词的限定符号则是一只扬起帆的小船。

在埃及，常见的风向为北风，可以推测古埃及人由南向北航行时借助的是水流的动力，从北向南航行时则借助来自地中海的海风。在第二中间期，喜克索斯人迁徙到埃及时带来了马和马拉的车。

之后不久，埃及王室成员在狩猎时就驾着马车。从整体上判断，古埃及人既没有把马拉的车用作交通工具，也没有把它用在运输领域。可见尼罗河提供了多么便利的水上通道。

据测算，尼罗河流速为每小时两公里左右，而泛滥季节可以达到每小时四公里。早期到埃及游历的欧洲人从卢克索乘船到开罗大约需要十天。根据从古埃及流传下来的文献记载，一位公主从位于尼罗河三角洲的塞斯乘船赴卢克索一共花费了十六天时间。

尼罗河不仅影响了埃及的农业和交通，还影响了埃及的文化。尼罗河泛滥水意味着促成生命的水分，只要尼罗河泛滥水能够到达的地方，就会出现生命。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绿地和荒漠交替的现象促发埃及人把生与死看作既对立又可以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的自然现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尼罗河不仅使定居的农耕生活成为可能，而且深深地影响了古代埃及人的社会形态和他们的性格。

尼罗河开始泛滥与天狼星在消失近七十天以后重新出现在东北天空几乎同时。古埃及的情诗中把心上人的出现比喻为天狼星的升起，如同热恋中的人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即将来到身边的恋人，古埃及农民把富足的收成、美好的生活与尼罗河能否带来充足的泛滥水联系在一起。

甚至在墓葬习俗中，古埃及人要把死者的尸体先用充满生气的尼罗河水清洗，接下来的木乃伊制作过程持续七十天，相当于天狼星消失的时段。等到尸体变成了木乃伊，天狼星也就重现了，预示着尼罗河水即将泛滥，这也意味着死者完全具备了重生的条件，具有了完成第二次生命的力量。

在尼罗河水泛滥期间，由堤坝保护的村镇犹如大海中的孤岛。这一期间，所有的农事都停止。这段农闲的时段恰好是国家实施大型建筑项目的良机。由此可见，埃及古典作品中有关十万民工常年在金字塔建筑工地劳作的描述与事实不符。

在埃及神话中，尼罗河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在古埃及最为著名的创世神话里，据称，创世神站在一座露出水面的土丘上创造了整个世界。这里所说的土丘指的是尼罗河泛滥水退去之后“重见天日”的河谷肥沃的土地。

古埃及人有着自己认知世界的观念，他们认为，尼罗河一年一度的泛滥意味着生命的循环。奥西里斯被古埃及人视为远古贤明的君主，后来，他的弟弟赛特觊觎王位，将其谋杀。

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施展魔力，使得奥西里斯死而复活。学者们认为，奥西里斯最初应该是谷物神，他被塞特谋杀象征成熟的谷物被收割，而伊西斯拯救奥西里斯则象征枯死的植物随着尼罗河泛滥获得新生。

有一首颂扬尼罗河的诗歌，创作于中王国时期，我们从中可以读到如下的字句：

人人都明了这样的道理，匮乏必将导致欺骗。
一个人只与大海结交，到头来无法收获谷物；
即便我们赞颂所有的神，鸟类也不会到沙漠觅食；
人们饥渴时不会抢夺黄金，白银毕竟不能解渴；
贵重的天青石不能当作面包，最值钱和最顶数的还是大麦！

不难看出，尼罗河对古埃及人来说是生命河也是母亲河。还有一首诗歌题为《阿顿颂歌》。这首诗歌主要赞颂了阿顿神造福人类的品质。在诗中，作者没有忘记把尼罗河描写为阿顿神赐予埃及的礼物；并且，诗歌还特别强调了埃及人因为拥有尼罗河得以养尊处优的事实：

你创造了尼罗河，它按照你的意愿维持埃及人的生命。
你让埃及以外的国家获得雨水，那是尼罗河从天而降。
那些国家的土地借助雨水而绿，它们的城市借助雨水生存。
你的安排是何等英明！

这首诗的意思是，埃及人的生命得以循环往复，是因为有了尼罗河，尼罗河就是埃及人的雨水，而其他国家则以雨水赖以生存，他们等待从天而降的雨水，而埃及人身边就有充满生机的尼罗河水。

与雨水相比，尼罗河不仅水量充足，而且它一年一度的泛滥又非常准时。这种恩惠只有埃及人才能享受得到。尼罗河融入到古埃及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简单一点，我们可以说，尼罗河就是古埃及的一切。也因此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说：“埃及是尼罗河的赠礼。”

古埃及阶段尼罗河产生了重要的贡献。而到了上个世纪初期和中期，埃及先后两次在尼罗河东岸的阿斯旺附近修建了大坝。水力发电为埃及发展工业提供了动力，同时也改善了民众的生活，而且灌溉农业一年四季不必担心水源。不过，这一空前规模的水利设施使得尼罗河不再出现以往一年一度的河水泛滥，由此带来了诸多负面影响。

首先，尼罗河河谷和尼罗河三角洲地区无法获得原先泛滥水夹带的腐殖质，土地中积聚的盐分以及细菌也无法再被洪水冲刷。其次，传统的渔业受到了重创。还有就是地下水位上涨和地表盐分的增强使得古建筑的地基日益遭受侵蚀，有些悲观的学者推测，一百年之后，埃及地面不会再有从法老时期保存下来的古建筑。

好了，今天我们讲了尼罗河对埃及农业、交通和文化的影响，下一讲我们来聊一聊在古埃及形成的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王权国家。

我是复旦大学的金寿福，我在喜马拉雅等你，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