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法门】75 微妙的寂静也还不是最彻底的寂静

今日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们好，我是费勇，今天是第七十五堂佛学修心课的修心法门。

修心并不是一种玄想，也不是一种神秘的远离现实的修行。再高洁的隐士，只要是人，就一定要面对人的生死，就一定会有饮食男女。中国有一个很有名的隐士，叫林和靖，热爱梅花，一辈子就在梅花间吟吟诗，觉得人生多么美好，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了。但事实上，林和靖还是要解决生计的问题，他在房子前后种了几百棵梅花树，树上的梅子熟了，就卖掉，每卖掉一颗树的梅子，钱就包成一包，装在一个罐子里，作为生活费用，一年正好用掉一瓦罐的钱。

而自称为他后人的林洪，好像也喜欢梅花，也有点孤傲，不太喜欢这个人世间，喜欢隐居。林和靖是躲到孤山里与梅花、鹤鸟为伍，来躲避人类。而林洪，却在吃吃喝喝里，发现了别一世界，流连忘返，忘了人间是非。他写梅花，不是写梅花在水里的倒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而是写怎么把梅花做成美味，吃了。

他写到有一道菜叫蜜渍梅花，用雪水浸泡梅子，再用梅花来发酵，在露天放上一晚，取出来用蜜泡一泡，就是一道非常可口的小菜，可以用来下酒；另外还有一道小食“梅粥”，捡起地上的梅花，洗干净，用雪水加上白米煮粥，等到米熟了，把梅花倒进去，就是冬天的一道美味；还有一道“汤绽梅”，十月份的时候，用竹刀把梅花的花苞采摘下来，蘸上蜡，放在蜜缸里保存，等到来年夏天，放到有热水的杯子里，梅花就会盛开，这大约是我们现在喝的一种花茶。

这三道关于梅花的美味，让我们觉得不需要隐居，生活也很美好。林洪写了一本《山家清供》的书，在我看来，就是写怎么样在吃吃喝喝里修心养性。人生确实不过吃吃喝喝，每天都在吃吃喝喝，但这个吃吃喝喝，不只是吃喝，而是一个过程，甚至是漫长的过程。今天的我们，越来越失去耐心，只要结果，不要过程，然而，人生真正的美味，是在过程里，人生的美味都在自然而然的过程里。

林洪有一次去拜访朋友赵莼湖，另一个朋友茅行泽也在那里，三个人一边聊诗一边喝酒，到了晚上，没有东西吃。如果在今天，我们会叫外卖，或者到外面找吃夜宵的地方。但从前的中国人不是这样的，赵莼湖说自己有镜湖的莼菜，茅行泽说自己有稽山的竹笋，林洪说这样可以做一碗羹。于是，就让厨师在家里做了一碗“玉带羹”。

说到羹，林洪记载了另一种羹，叫太守羹。说是南梁时候的吴兴太守蔡撙，虽然是地方上最大的官，但不喜欢麻烦别人，不愿意骚扰乡亲，自己在房前房后种了些苋菜、紫茄，自己做成羹作为日常的饮食。林洪感叹：世界上那些天天享用美食却懈怠于工作的人，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所以，林洪写的，不是食谱，而是日常吃吃喝喝里，他发现的那些有意思的小片段。不需要什么珍贵的食材，只需要随手可得的平常小菜。林洪心心念念的，有一道菜，叫骊塘羹，看名字以为是一道什么珍奇，原来不过是青菜煮萝卜；林洪年轻的时候，在骊塘书院读书，每次吃饭有一道菜汤，特别好喝，他就问厨师怎么做的，厨师说就是把青菜、萝卜切碎了，用井水煮烂。后来，他读苏东坡的诗，发现苏东坡也喜欢自己做这道菜，叫做东坡羹。

平平淡淡里有最真切的味道，所以，赵竹溪，也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四弟，他喜欢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很平常的“山家三脆”，就是用笋、蕈（小蘑菇）、枸杞头三种东西煮的面。他还写了一首诗，里面有一句：“人间玉食何曾鄙，自是山林滋味甜。”

宋太宗赵光义，是宋太祖的弟弟，宋朝的第二位皇帝，有一次问苏易简：“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啊？”苏易简回答：“皇上啊，哪有什么最珍贵的？适合自己口味的，就是最珍贵的，也是最好吃的。”然后，他讲了自己，最喜欢的是咸菜汁。

会吃的人，不是在珍奇里吃出好味，而是在平平常常的东西里，吃出不寻常的味道。林洪的《山家清供》，写的都是家常的东西，萝卜啊、青菜啊、茭白啊、梅花啊、山桃啊、红豆啊，诸如此类，大多数今天还是我们日常吃的东西，也是常常被我们忽略的东西。

林洪认为真正的美味就在家常菜里，真正的健康也在家常菜里。林洪几次写到养生，批评了社会上那种偏执的想通过炼丹、吃玉之类来达到养生、长寿的做法，粗茶淡饭才是益于身心的良药。这一点，明代的王阳明有很深的体会，年轻时候学习道教，想要长生不老，结果把身体弄坏了。中国历史上从秦始皇到后来很多皇帝，都妄想长生不老，都以为有什么灵丹妙药，结果是寿命都不长。

所以，林洪感叹：长生之法，能清心戒欲。在心源上解决身体的问题，才是正道。而平常为满足口腹之欲，不如平平淡淡，平平淡淡才能长长久久。所以，林洪很推崇一道菜：大耐糕。一种用李子、白梅、核桃等做成的糕点，林洪喜欢的不仅仅是它的美味，更喜欢它的寓意：耐。耐什么呢？要耐得住寂寞，得意了不要猖狂，失意了不要沮丧。人世险恶，路途漫漫，靠的是我们有一颗耐心，种植好自己生命的园地。

那么，回到呼吸，在呼吸中平静下来。今天我们要观察的是，心不相应行法的第五个：无想定。无想定，是一种什么状态呢？我们回忆一下，我们开始讲修心法门的时候，讲了八种心法，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无想定，大概的意思指的是前六识没有发生作用，只有第七和第八识在发生作用。

也就说，我们所想的，没有一个可以相对应的外缘，这其实是禅定的一种状态。我们一般人，最基本的禅定都还没有做到。所以，要体验无想定这样的状态不太容易，而这种禅定的状态又很难用语言描述。

只能大约地去体会一个意思，什么意思呢？就是真正的安定，按照佛法所界定的安定，是非常彻底的境界，就算是无想定，已经是达到很微妙的禅定，已经处于很微妙的安定境界里了，但还不是真正的寂静，还不是真正的安定。

我们可以反复去揣摩一个比喻，这个比喻从释迦牟尼佛，到后来的禅宗，一直到王阳明心学，都喜欢用这个比喻，比喻心要像一面明亮的镜子，照见万物，照见自己。镜子上应该千尘不染，这个无想定，仍然还有一个微小的灰尘。所以，我们要保持觉知，明白它的虚妄。

那么，回到呼吸，在呼吸中回到整体性，在整体性中获得内心平静的力量。愿我们对于再细小的尘埃都保持警惕和觉知，每时每刻都在平静喜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