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24 | 徐新：希特勒时代下的奇迹：反犹主义与以色列的诞生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正文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南京大学的徐新。

对于犹太民族而言，反犹主义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犹太人从古至今、无论是生活在基督教社会，还是其他宗教信仰社会；无论是生活在宗教思想占统治地位的社会，还是世俗思想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无论是在古代罗马社会，还是在中世纪社会，或在现代社会；无论是在封建制度下，还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无论在集权主义国家、还是在民主制度的国家，都常常是社会憎恨和迫害的对象，是人们仇恨和杀戮的目标。

固守犹太教规的犹太人被指责为民族沙文主义者，同化了的犹太人则被指责为以同化手段毒害非犹太人社会的第五纵队；富有的犹太人被视为国家的吸血鬼，成为人们憎恨的对象，贫穷的犹太人则被看成是社会的负担，沦为人们袭击的目标；生活在非犹太人社会的犹太人常常受到对寄居国不忠诚的指责，移居到以色列的犹太人则被指责为种族主义分子；在资本主义国家犹太人被认为是共产主义者而受到社会的怀疑，在非资本主义国家犹太人则被看成是资产阶级代理人而受到人们的攻击。

如果从反犹主义的产生之日起计算，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它非但从来没有消失过，而且常常是越演越烈、终于在20世纪酿成人类历史上的一场最大悲剧，600万犹太人因此而丧生。

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反犹主义是人类历史上有过的所有仇恨中持续时间最长、散布范围最广、后果结局最惨的一种以一个民族为其对象的仇恨。世界上恐怕再也难找到任何一种人群间的仇恨能在广度上、深度上、烈度上超越反犹主义。

尽管反犹主义对犹太民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使他们在历史饱受磨难，但如同世界上一切事物一样，反犹主义也具有双重性。正所谓“祸所福所依”。因此，在论述反犹主义对犹太民族造成的巨大灾难时，我们不应忘记它在历史对犹太文化保存和发扬所发挥的意想不到的“反作用”。

按照辩证法的观点，虽然这一作用是反犹主义者最不愿意看到的，却又是反犹主义无法避免的。

反犹主义在现代历史上产生的反作用可以从被认为是现代史上犹太民族解放运动的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兴起、发展，到成功过程中清楚地看出来。

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史研究专家拉克在探讨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兴起的成因时曾毫不含糊地指出：犹太复国主义是对反犹主义的反应。事实上，无论是犹太复国主义运动思想理论的奠基人平斯克，还是犹太复国主义运动政治组织者赫茨尔都是在亲眼目睹上述反犹主义事件后开创这一被视为现代史上犹太民族最伟大的解放运动的。

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兴起之初的其他著名人士，如思想家戈登、阿哈德•哈姆等均是在反犹主义打击下投入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而像比路、热爱圣山一系列宣传犹太复国主义思想的组织也都是面临对犹太人的新迫害成立起来并积极开展工作的。

19世纪末出现的反犹主义打破了许多犹太人的幻想，并引起了深刻的反思。他们在欧洲还有没有前途?如果没有，他们应该到哪里去?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就是在诸如此类的思考中逐渐兴起的，如果说没有反犹主义，就很可能不会出现犹太复国主义运动，这一推断应该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不仅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兴起是反犹主义迫害反作用的结果，就连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发展也离不开反犹主义。大凡熟悉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发展史的人们都清楚，该运动在早期并没有能得到广大犹太人民的热烈支持，到1914年，直接参加这一运动的人数还不足13万。

然而，欧洲，特别是东欧，不断抬头的排犹主义，使大批犹太人被迫离开自己在欧洲的故乡，前往巴勒斯坦，从而把越来越多的犹太人“赶入”到正在兴起的犹太复国主义运动中去。

几年后(1921年)，直接投身这一运动的人已逾100万人。正是在这一意义上，著名犹太史学家沙卡博士指出：重新在现代欧洲抬头的排犹主义不仅赋于了犹太人回乡观一种崭新含义和要实现的目标，而且导致了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直接兴起和在全民族中的展开。

拉克也指出：“在一个没有反犹主义的世界里，犹太复国主义就不会发展壮大。”“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由于反犹主义的加剧，拥护犹太复国主义的倾向加强了。……如果不是由于紧张形势和对犹太人的迫害，犹太复国主义可能仍是一个理想主义改革者的文人和哲学家的小派别。”

反犹主义除在“动员”和“逼迫”越来越多的犹太人投入犹太复国主义运动以外，还为犹太复国主义“寻得”非犹太社会对它的同情和支持。客观地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前，犹太复国主义运动除了在犹太人中得到开展外，很少得到非犹太社会的支持。

然而，在大战爆发后，特别是当希特勒纳粹政权疯狂屠杀犹太人的罪恶行径大白于天下后，情况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按照拉克所说：在1945年，甚至它以前的敌人都聚到了蓝白旗下（指象征犹太复国事业的旗帜，也是今日以色列的国旗）。

这一点可以从英国工党主席哈罗德·拉斯基对犹太复国主义运动态度的转变中清楚地看出。拉斯基原是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坚决反对者。他说：他不信犹太教，他是个马克思主义者。

战前他倡导同化并曾认为犹太人如愿失去自己的特性，那将是他们给人类作出的最佳贡献。但是当希特勒屠杀犹太人罪行晓于天下后，他完全认为，并坚决相信犹太国在巴勒斯坦复兴的必要性。

他声称现在连他也成为犹太复国主义者了。当时，国际社会中对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看法发生这一转变的人何止拉斯基一人，他只不过是一个代表罢了。

事实上，由于纳粹推行的反犹主义，国际社会对犹太复国主义的同情和支持是巨大的。这一同情和支持从1947年11月29日联合国大会对建立一个犹太人国家议案的表决中得到明白无误的表达。

大会在超过2/3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上述议案的同时，向人们表达了当时国际社会对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坚决和强有力的支持。事后，人们在评论这一事件时认为：如果不是希特勒纳粹把反犹主义推向它的历史顶点和对犹太人的历史性大迫害，很难想象国际社会“缔造”出一个犹太人的新国家。

需要指出的是，反犹主义之所以能对保存和弘扬犹太文化产生“积极作用”，还与犹太民族对迫害和压迫作出的独特反应有着密切的关连。应该说，面对反犹主义的疯狂迫害和压迫，犹太民族从未放弃反抗，停止抗争。

不过，由于犹太民族在历史上就是一个弱小的民族，他们对压迫的反抗，对迫害的抗争，不像其他民族主要表现在武装起义上、暴力行动上，而是集中表现在维护犹太人的民族精神上。

因此，在犹太人看来，反抗反犹主义压迫和迫害的最有力的武器是忠于自己的信仰，坚持自己的传统，加强自身的信念，发扬自身的文化，巩固自身的团结。

犹太民族这一与众不同的反抗形式．使他们在肉体上受迫害时，善于从精神方面保护自己；在物质生活艰辛困顿时，努力在精神上保持精神生活的丰富多彩；越是遭受压抑．越要寻求精神上的奋扬和超越。

关于这一点，人们可以从那些记载反映二战中被关进纳粹为迫害、屠杀犹太人而设置的集中营里的犹太人生活文献中清楚地看出。

在这一精神的指引下，犹太信仰，犹太传统，犹太信念，犹太文化，犹太团结，不仅没有在反犹主义的压迫中损毁，反而由于疯狂的反犹主义压迫的反作用力得到进一步增强，得到进一步保存，得到进一步弘扬，得到进一步光大，得到进一步加强。

古代，在罗马统治者用暴力捣毁犹太人的第二圣殿，犹太人彻底丧失主权民族地位的关键时刻，以传播犹太思想、培养后继人才、研究犹太典籍、保存犹太精神为宗旨的犹太经学院的活动开始得到发展。

其结果之一就是被誉为犹太教第二经典的《塔木德》经过一代又一代犹太圣贤的努力，终于编纂完成，使以犹太教为核心的犹太文化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而正是由于《塔木德》的成功编纂，使得犹太民族在随后的长达1500年历史中，面对遭敌视的生存环境和种种迫害，掌握了一种可以帮助他们坚持犹太传统、维护犹太独立、约束犹太生活的强大思想武器。

中世纪末，当西班牙统治者推行极端反犹主义政策，采用将境内所有犹太人统统驱逐出去的方式对犹太人进行大迫害时，被逐的犹太民族在悲壮气氛中将犹太精神的火种带到了西亚、北非、北欧和东欧广大地区，使那里成为犹太文化的新的中心。

16世纪以来，罗马天主教会开始推行犹太隔都制，试图以此达到迫害犹太人的目的。然而，犹太隔都的出现却在促进犹太人的集体生活，维系犹太人的宗教信仰、文化和团结等方面作出了“贡献”。

很早以前，犹太拉比曾告诫犹太人要“设屏藩以护《托拉》”，隔都中的犹太人真的这样做了。他们不仅实现了自治，而且基本上按照犹太人的传统方式和法律生活。

《塔木德》在管理隔都生活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犹太教律法和伦理准则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遵守。犹太隔都犹如一个训练自治的场所，一代代犹大人在这里学习管理错综复杂的平民事务和熟悉管理自身的各种准则，对于犹太人保持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到了近代，沙皇俄国在1881年掀起的对犹太人的集体迫害浪潮，使成千上万犹太人开始寻找同化以外的自我解放的途径。他们来到巴勒斯坦，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犹太文化的重建事业。

不仅人们的犹太意识得到了加强，犹太人古老的语言一一希伯来语也在这一犹太文化重建中奇迹般地被“复活”，犹太文化的其他方方面面也得到了极大的发扬。而一个新的犹太文化中心重新在圣地的建立，无疑为一个新的犹太人家园的重新建立奠定了基础。

在本世纪30、40年代，以纳粹德国为首的反犹势力对犹太人的历史性大屠杀，虽然使l／3的犹太人丧生，却也导致了犹太人在失去国家的两千多年后又重新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犹太人国家。

在这个国家中，犹太信仰、犹太传统、犹太文化都得到了空前发扬光大。而犹太人成为一个主权民族本身更是弘扬和发展犹太文化的最有力的保证。

在随后的年代，当反犹主义试图用战争消灭以色列，这个犹太人国家，用军事、政治、经济等手段扼杀它的时候，全世界犹太人的团结和联系却得到了加强。每当一次战争的爆发，犹太人之间的团结就得到一次加强。

他们的团结不仅使犹太人国家赢得了战争，促进了以色列经济的发展，而且使犹太文化开始真正成为国际学术界重点研究的对象之一。

由此可见，当萨特指出：“使他们(犹太人)团结起来的唯一纽带是周围社会对他们的敌视和蔑视。”这话无疑是很有见地的。正因如此，乔治伯爵这样评说：“你[犹太人]尽可以诉说你一直在遭受压迫和迫害——可这正是你的力量，你已经千锤百炼，这是你从不断裂的原因之所在。”

反犹主义对犹太民族的另一“积极贡献”是使犹太民族从一个地区性的民族发展成一个世界性的民族，使犹太文化从一个地区性文化、单一民族的文化成为影响西方文明的一个源头和世界文化。

众所周知，古代犹太民族的生存只局限在从两河流域到尼罗河流域之间的巴勒斯坦地区。在长达近两千年(公元前1800年至公元100年)的历史中，他们一直是作为这一地区的众多民族中的一员生活在那里。

无论从他们的人数，还是实力，在那一地区都算不上什么，其影响力也从未超出那一地区。若不是由于反犹主义的存在，这个民族是否会保存至今．特别是作为一个一以贯之的民族保存至今恐怕都是个问题。

因为纵观历史，在犹太民族生活的那一地区，不知有多少强大一时的民族如亚述、巴比伦等早已不知去向，就连今日依然存在的埃及民族、波斯民族等也已经不是昔日意义上的埃及民族和波斯民族，因为无论是他们的宗教信仰，生活习俗到他们使用的文字都不同于他们的先人。

而许多学者都认为，单就一个民族语言文字的中断就足以导致该民族文化的断裂，何况他们连宗教信仰和生活习俗都是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当然，对于到底犹太民族是否会在没有反犹主义的情况下能作为一个一以贯之的民族保存至今的结论，历史学家有不同看法，这里暂不作定论。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若没有反犹主义，犹太民族是绝对不可能发展成今天这样一个遍布五大洲的世界性民族的。罗马帝国对犹太人的迫害使犹太人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分散到了罗马帝国各地，犹太人第一次生活在地中海周围的所有地区，其生活空间因此得到了扩大。

随着罗马帝国的扩大，犹太人社区开始在西班牙、意大利、法国一些地区出现。7—8世纪伊斯兰教兴起时出现的反犹主义使犹太人的活动范围进一步向欧洲大陆扩展。而十字军东征掀起的反犹主义浪潮，使相当一部分犹太人开始进入以波兰为中心的东欧地区。

1492年西班牙对犹太人的大迫害，不仅使犹太人的生活空间扩大到以荷兰为中心的北欧和所有的穆斯林地区，而且第一次使犹太人踏上美洲大陆

。而19世纪德国和俄国等国相继出现的新的反犹主义迫害，不仅使大批犹太人移居美国，而且在加拿大、墨西哥、巴西、阿根廷、智利等国集居。到20世纪反犹主义再次掀起恶浪时，犹太人已经遍布五大洲，成为一个典型的世界性民族。

随着犹太人在世界范围内活动，犹太文化也不断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和发展。影响着所有犹太人与之交往国家和地区的文化。

如在世纪之初孕育了基督教，在公元7世纪又哺育了伊斯兰教，在中世纪推动着伊斯兰文化的发展，到了14、15世纪又为文艺复兴的出现起到了“中介”作用，在随后为资本主义的到来，特别是现代金融业的发展发挥了不可代替的作用。

至于，对世界科学、医学、文学、法律、社会福利等方面的影响更是人类有目共睹的，而这一切竟都与反犹主义联系在一起。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发出了“没有反犹主义，就没有犹太人的今天，也没有世界的今天”的感叹。

历史就是这样地不可思议。反犹主义者大概至死也不会想到，他们费尽心机掀起的旨在扑灭犹太人思想、铲除犹太文化影响、消灭犹太民族的反犹主义竟造成了犹太人的今天。

犹太人的思想不仅没有因此被扑灭，反而因此发扬光大；犹太文化的影响不仅没有因此被铲除，反而因此为越来越多的人们所接受；犹太民族不仅没有因此被消灭，反而因此成为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之一。

在世界的五大洲不仅到处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而且在世界的经济、文化、科技、社会各个领域发挥着比犹太民族在全世界人口中比例远远大得多的作用。

难怪有人在评论反犹主义时说过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正是反犹主义成了犹太人成功的原因。对犹太人的存在的这种永久威胁，使得犹太人为了成功和生存就必须卓然超群。”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感谢你的收听。我是南京大学的徐新，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