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巴拉少校》2：赵国新丨史诗级“段子手”萧伯纳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欢迎来收听我的文学课，我是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的赵国新。在这里，我将和你一起来欣赏英国大戏剧家萧伯纳的代表作《芭巴拉少校》。

萧伯纳是莎士比亚之后最伟大的英国戏剧家。其实，对于我们中国读者来说，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很多人都看过或者听说过这样一部老电影，它名字叫做《窈窕淑女》，这部电影就是根据他的戏剧《卖花女》改编的，讲的是伦敦的语言学家将一个下层社会的女孩儿改造成上层社会的淑女的故事。在20世纪30年代，萧伯纳还来过中国，和蔡元培、鲁迅等人有过交往，这也是学界和读书界津津乐道的话题。

萧伯纳一辈子总共创作了51个剧本，有好几部都成为世界文学的名著，例如《华伦夫人的职业》《鳏夫的房产》《圣女贞德》等等。

他的语言幽默风趣，妙语连珠，极具讽刺意味，例如这句：“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人们从不会从历史的经验中汲取教训”；还有，“一个理智的人应该改变自己去是适应环境，只有那些不理智的人，才会改变环境适应自己，但历史是后一种人创造的”。有读者就说看萧伯纳的作品“本来想看段子的，冷不防被深刻了一把。”

他最有代表性的剧作就是《芭巴拉少校》。

从表面上看，这出戏剧描写了金钱无所不能、坚不可摧，这是人们通常对这部戏剧的理解。但是，如果我们细读这个剧本，就会发现它实际上非常隐蔽地预示出英国必然没落。这一点，先前的很多研究者都没有看出来。

《芭巴拉少校》这部剧作具体讲了什么呢？

主人公安德鲁·安德谢夫是欧洲军火巨头，他的祖先是伦敦的一个私生子，被一个制造盔甲和火枪的工匠收养。长大成人后，这个私生子就继承了他养父的军火铺子，后来他也收养了一个弃儿（私生子）当接班人，死后也把产业传给了这个孩子。

这种独树一帜的产业继承制度代代相传，它让每一代工厂主保持奋发图强的狼性精神，每一代厂主都取名安德鲁·安德谢夫，每一代安德谢夫都给自己的亲生儿女买房买地，让他们衣食无忧，但就是不让他们继承家业。

但是，每一代安德谢夫的妻子都想让自己的亲生子女继承家产，为了这个问题，她们和自己的丈夫大吵大闹，如今到了第七代安德谢夫当权时代，这个家族依旧在重复昨天的故事。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代安德谢夫的妻子是来自社会最顶层——她是大贵族斯蒂文乃支伯爵家的千金小姐。由于这个身份，她被称为薄丽托玛夫人，而不是安德谢夫夫人。

（我要在这里插入一件最近网上炒得很热的一件时事。有的人可能在网上看到：英国“梅姨”首相与威廉王子见面，年纪一大把的首相居然向王子屈膝行大礼，让中国网民吃惊不小，大家都认为，这太过分了。但英国人却更本不当回事，在那里，这是生活中的常态。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即便在今天英国社会的等级制度和贵族制度依然具有巨大的影响力。）

薄丽托玛夫人和安德谢夫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在孩子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因为工厂继承权问题发生争执，最后夫妻分居，安德谢夫出抚养费，薄丽托玛夫人负责养育。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该到成家立业、大笔花钱的时候了。儿子斯蒂文大学毕业，还未找到合适的工作。

大女儿芭巴拉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也是理想主义者，她放弃了上层社会的生活方式，加入基督教慈善组织救世军，担任少校，一门心思去拯救人的灵魂，解决社会贫困问题。她有个男朋友，名叫阿尔杜斯·库森斯，是在澳大利亚出生的英国人。此人虽是穷学者，但他是古希腊文教授，而英国贵族异常崇拜古希腊文化，所以，他得到了薄丽托玛夫人的认可。

小女儿萨拉为人轻浮，无所事事，她也有了男朋友，名字叫洛马克斯，此人是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但为人随和，喜欢插科打诨，是喜剧中不可或缺的“活宝”。他可以继承一笔遗产，但按照遗嘱规定，他十年后才能拿到钱，目前只能依靠女友家的接济。

为了解决日益严重的家庭开销问题，薄丽托玛派人将安德谢夫请回家，让他追加赡养费用。由于母亲的教导和环境的影响，安德谢夫的子女都带有贵族式的成见，他们根本看不起安德谢夫所从事的工商业，极端厌恶他开办的杀人工厂。他们原以为家中开支都是外祖父的资助，自己花的钱都是干净的。如今一听到这么多年他们花的都是父亲的钱，尤其是听说父亲要回家议事，他们不禁愕然、面面相觑。

只有大女儿芭巴拉非常大度地表示欢迎他的归来，她为什么这么特殊呢？

她的理由是，安德谢夫也有灵魂，也需要拯救。多年未见、彼此陌生，安德谢夫一进门就闹了好几个笑话，先是把未来的女婿当成了儿子，后来又把儿子误认为女婿，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把儿女认全（像这个滑稽桥段后来进入了现代喜剧电影，在这方面，萧伯纳的戏剧为它们提供了典范）。安德谢夫为人精明强干，举止投足落落大方，谈笑风生，十分自信，毫无商界大亨惯有的骄横和粗俗。

在三个儿女当中，他唯独欣赏大女儿芭巴拉，他感觉这个女儿精明干练，有独到的见解，最像自己，就想把她争取过来，做自己事业的帮手。结果，父女争执了起来。安德谢夫批判基督教虚伪，芭巴拉则坚持唯有基督教才能拯救人的灵魂。

两人唇枪舌剑，最后达成协议：口说无据，眼见为实，明天安德谢夫到救世军的救济所考察，后天芭巴拉到安德谢夫的工厂参观，看一看谁会被对方感化，到底是安德谢夫放弃大炮，投奔救世军，还是芭巴拉放弃救世军，投奔大炮。

那这场父女间的博弈到底谁最终胜出了呢？我们先看看这个过程。

救世军的救济所相当简陋、寒酸。由于经费有限，这里给穷人提供的饮食根本没啥营养。不过，芭巴拉和她的助手珍妮还是满怀济世救人的宗教情感，为拯救穷人的灵魂而忘我地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好逸恶劳、藏奸耍滑的年轻无赖泼赖斯和满脸沧桑、生活无着落的中年妇女老密就是她们新进发展的信徒。

为了显示出改造人性的功劳，救世军鼓励穷人们编造自己入伙前的“罪恶”历史，说自己如何打爹骂娘、淫荡下流等等，等进了救世军之后，又如何获得精神拯救，变成了好人。

这些穷人为了混口饭吃，也就努力配合，在人前使劲地糟蹋自己。（在这里，我说一句，这是萧伯纳的作品与其他美化穷人、将贫困的责任全部“推锅”给社会的那些作品的不同之处，在他看来，穷人对自己的贫困也是有责任的，那就是麻木不仁，安于贫困。）

勤劳、朴实的舍利仅仅因为年过四十五岁，便惨遭解雇，饥饿驱使他到救世军这寻求救济。他刚坐下，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闯进来，寻找他的女友。

这个流氓叫窝克，他的女友加入救世军后，就把他甩了，如今在另一个救济所服务。他借着酒劲儿来此撒泼，指责救世军破坏了他的姻缘。他扇了珍妮一记耳光，打倒了老密，吓退了胆小如鼠的泼赖斯。这个流氓固然嚣张凶悍，但他一听说在此主事的芭巴拉是斯蒂文乃至伯爵的外孙女，气焰顿时减少了八分：他被芭巴拉的贵族门第给镇住了。

就在此时，安德谢夫如约而至。芭巴拉让库森斯向安德谢夫介绍救济所的情况，自己带领工作人员去参加募捐大会。安德谢夫和库森斯两人开始深入交谈。安德谢夫指出，他本人、芭巴拉和库森斯都是高于普通老百姓的人物，言外之意是，芭巴拉不应该和这些下等人混在一起。

两人说得正热闹，芭巴拉带着工作人员从募捐大会上返回。为了这次募捐，芭巴拉费尽心机，竭尽全力。但是，她一数募捐款项，距离预定目标还差几个铜子儿。

安德谢夫要自己掏钱补上，但被芭巴拉严词拒绝，她认为这位军火商的手上沾满了罪恶的鲜血，他的钱来得不干不净。窝克也从另一处救济所归来，他受到芭巴拉的感化，为此前的暴行颇感歉疚，他要捐出一金镑，但也被芭巴拉所拒绝，她对窝克说，救世军要的是他的灵魂，别的不要。

就在此时，救世军的高级专员贝恩斯夫人上场了，她一见安德谢夫就向他邀功，直言不讳地道出救世军工作的性质，正因为救世军这类慈善组织向底层民众施以小恩小惠，才平息了他们对有钱人的怨恨，缓解了矛盾。她还兴奋不已地宣布：烧酒大王包杰准备向救世军捐款五千英镑，但包杰有一个条件：另外有人肯出五千。

贝恩斯夫人话都说到这了，你说，安德谢夫该怎么做呢？

安德谢夫当即答应出这笔钱。芭巴拉坚决反对救世军拿包杰的捐款，因为他的烧酒和连锁酒馆毁掉了很多人的健康和家庭。然而，救世军组织还是接受了包杰的条件，军火大亨如愿以偿地收买了救世军。芭巴拉黯然神伤，告别了救世军。安德谢夫和库森斯则留了下来，参加鼓乐喧天、热闹非凡的募捐大会。

第二天，在薄丽托玛夫人的客厅里，宿酒未醒的库森斯告诉大家，募捐大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安德谢夫在大会上异常兴奋，将乐器吹得震天响。事后，他还和安德谢夫喝了一夜酒，被后者的思想彻底折服了。

这时候，安德谢夫来到客厅，薄丽托玛夫人提出，他该给子女追加生活补助了，安德谢夫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了，但是他坚决不同意由自己的儿子斯蒂文继承军工厂。他坚持家族企业的传统，找一个私生子当接班人。接下来，安德谢夫提醒芭巴拉，应该参观他的工厂了。

那么，参观工厂又会发生什么故事，会引发他们新的矛盾吗？

这一家人怀着沮丧的心情来到他们心中暗无天日的“死亡工厂”时，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彻底改变了他们对军工厂的成见。安德谢夫的工厂简直就是人间乐园，它坐落在绿草如茵的山谷中，整洁干净，秩序井然，各项福利设施应有尽有。工人的福利好，工资高，工作尽心尽力，对安德谢夫感恩戴德。[当时，这样的工厂在英国尚未出现，其原型为德国的克虏伯军工厂]

在这个环境优美的工业园区内，学校、图书馆、舞厅、餐厅、保险金、退休基金、建房互助会、各种合作组织，应有尽有。安德谢夫将苦难转移到国外，发了战争财，在这里建立了人间乐园。

所有人都被征服了，对他刮目相看。薄丽托玛夫人再次提出，应由斯蒂文继承这份遗产。安德谢夫还是坚持家族传统：继承人必须是私生子。薄丽托玛夫人反驳说，芭巴拉一样有继承权。安德谢夫答复说，除非她的丈夫是私生子。说道这里，库森斯突然站了起来，毫无愧色地说，他自己就是私生子。

薄丽托玛夫人对此大惑不解。库森斯解释说，他父亲在结发之妻去世之后，又娶了前妻的妹妹，生下了他本人，他们的婚姻在澳大利亚合乎法律，但在当时的英国则属于乱伦，因此他在英伦三岛算作私生子。另外，库森斯在澳洲长大，没有接受过公学教育，这一点也和英国的弃儿相同。

就这样，库森斯成了安德谢夫的继承人，芭巴拉决定为安德谢夫的兵工厂效力，去拯救那些已经解决了生存需求、生活舒适的人们的灵魂。她已经折服于安德谢夫的思想：只有解决了人的物质需要，才能解决人的灵魂问题。继承人问题圆满解决，家庭矛盾得到和解，全家齐心齐力，经营军工厂，安德谢夫最终获得全胜。

以上就是这部戏剧的内容。老牌家族企业的掌门人安德谢夫为寻找继承人费尽脑筋，一方面，他得遵守家族传统，一方面，他还得满足妻子的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要求，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

听过之后，你不妨先思考一下：萧伯纳到底想通过这部剧中表达什么呢？下一讲我们就一起看一看这部戏剧的主题究竟是什么。

今天就讲就到这里。我是赵国新，我在喜马拉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