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白话文】致沅弟:楼高易倒,树高易折

111.1【白话文】致沅弟:楼高易倒,树高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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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是同治五年八月二十四日曾国藩自河南周家口军营写给在湖北负责剿灭捻军事宜的九弟曾国荃的。曾国荃此时正在跟当时的湖广总督官文闹矛盾,曾国荃认为官文克扣湘军军粮才导致其部将彭毓(yù)橘战败被杀,故而他想要扳倒官文,也就是这封信中所说的“顺斋排行”所指,但曾国藩认为弟弟这么做太过于过火,也过于天真,这封信便是为这个主题而起的。信中提到的寄云是当时的两广总督毛鸿宾,小蘧(qú)则是时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胡家玉。由于是在议论官场是非,在信中提及的官员曾国藩多用诨(hùn)号代称。

沅弟左右:
二十三日接到弟弟十八日寄来的信,很高兴得知甲五、科三两个侄儿在初一、初四分别喜获一个儿子的事情,先父在十天之内连续获得三个曾孙。我近些年来没有别的什么渴求的,只是盼望着家里能够多添几个孩子,心中十分的赤诚,没想到今天愿望大成,喜出望外。弟弟对家里有功,不仅谋划安葬曾祖父的那件事是这样,这件事也是明明白白的一件大功劳,即便以后越级保举,也不会遭到部里的驳回。你来汝州会见我这件事,大可以缓一缓再考虑。
“顺斋排行”那档子事,也请你暂时缓一缓。这件事情你侥幸获胜,然而众人虎视眈眈,想要挑出些毛病出来,好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愤。虽然他本人不能报复你,然而众人都好像在等待机会要替他报复你一样。咱们家我在官场阅历最久,见到这件事就非常清楚会是这样。寄云上了一道奏疏参劾巡抚黄大人、布政使文大人,又上奏折保举巡抚郭大人、按察使李大人,不能说不痛快,然而当时就听说外面很多人议论纷纷,十分的不满。此后“小蘧”果然代替了巡抚黄大人报复了他,而云仙也跟毛大人变成了势同水火的关系。寄云最近相当的后悔这件事。我当时参奏竹伯的时候,情况也很类似,小蘧也很为他鸣不平,到现在还经常诋毁、批评我们兄弟。去年冬天查办的案件,汇报时秘密参劾了吴少村,河南的司道官员也十分的不服气,之后接任的人也非常的隔阂。陈、黄这两个人并非是没有过错而被参劾的。我跟毛大人都是为官多年,积累了很多名望的人。即便如此,还不能够轻易的参劾别人,火候还没有到啊。书上说,燕国有过错应当被讨伐,但是这件事不应该由齐国来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弟弟参劾“顺斋排行”,也是火候还没有到,如果现在做这件事,想要替他报仇的人必然对你群起而攻。如果不是公事非常受他限制、掣肘,何必下这么毒的手(置他于死地)呢?开封的“紫本三家”在我那里也颇为掣肘,我刚刚写了密奏保全他,内容我抄写了一份给弟弟你看。
我们兄弟官位高、名望高。无论朝中还是地方都把我们家当做天下第一家来看。楼盖的太高,容易倾倒,树木长得太高,容易折断,我跟弟弟随时都有出现危险的可能,所以待人要格外的宽厚、平实、谦逊,这样的话大概才可以做到高而不危。弟弟现在谋划的这件事,其他人会认为你是倚仗着自己的军功,凭借着皇上的恩宠,凭借着自己的门第,才敢这样做。殊不知,巍巍大厦,已经有了招风惹雨、摇摇欲坠的迹象,所以这件事最好从长计议。
春霆那里怎么会缺少军饷呢?每月拨给他十一万五千两银子,他究竟有没有亏空,请你仔细调查清楚告诉我。我打算拟定一份霆军支出军饷的明细,两次询问弟弟,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
顺便向你问好!
八月二十四日夜


还有,星冈公教导别人时常说,懂得下塘,也要懂得上岸;又说,怕到老的时候得罪的人给我来一下“扫脚棍”。哥哥我已经到了老朽的年纪,满身病患。位高权重的我十分怕有人给我一招扫脚棍,让我重蹈陆、叶、何、黄等人的覆辙。自从南京被攻克以来,我常常有退休回家,不再在官场献丑的想法。同治三年秋冬天的时候,应该让弟弟先回家休养的。同治四年夏天的时候,僧大人阵亡,朝廷内外都认为是我的责任,这件事我难辞其咎,加上湘军各营裁撤士兵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所以不得不慎重、犹豫的对待这件事。今年夏天,既然弟弟你已经复出了,哥哥我就打算着退隐回家。等到大暑天生病消瘦之后,又听说有人参劾我躲着贼寇行军,所以我下定决心退隐回乡。我打算八九月间请两次假,十月份正式开缺回家。现在捻军纷纷向东流窜,军情发生了重大转变,恐怕这件事暂时又难以顺我的意了。弟弟如果上疏直言“顺斋排行”的事情,那么所有人都会怀疑我们兄弟二人之前详细谋划过,因此才这样去做。这样的话,即便我们有一百张嘴也没法自我辩解,而且如果这样,哥哥我更加没法轻易的退隐了。希望弟弟平平安安度过这一两年,把哥哥我送上岸之后,再去轰轰烈烈做你的事,非常重要的嘱托,望你放在心上。胡林翼大帅接到朱批,让他以后不要再单独上奏军事事务,他所受的气可以说比弟弟要多上百倍,所幸的是他把这气给忍过去了。


兄又手致




曾国藩认为曾国荃不应将太多心思放在官场争斗上,而且对于政敌官文,不要试图置人于死地。一是担心官文同党报复,二是担心落人口舌,被人攻击。正如曾国藩所言“楼高易倒,树高易折”,权势极重的家族往往也最为危险。因为在传统社会,一切权势都是由皇权赋予,而皇权又绝不允许任何人的权势威胁到自身,因此权势极重的家族一旦越过了那天看不见的界限,离覆亡也就不远了。对于这一点,曾国藩内心是十分清楚的,无论是裁撤湘军,还是准备告老还乡,或者劝弟弟不要再纠结于与官文的争斗,目的都是为了给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留出从权力的角斗(jué dòu)场中抽身而出的退路。宦海浮沉难测,进去容易出去难,正如曾国藩引用祖父星冈公所言,“晓得下塘,须要晓得上岸”。这句话对于深陷官场的人而言,是值得好好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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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苗家小龙人

    虽然大部分写的都是官场之道,也可以采其中的可用之处。 当自己沦陷到弟弟的身位时,我们身边是否有这样一位可以开导自己的哥哥,又或者说当自己作为哥哥时,可愿意提供建议给一位正在迷茫的弟弟? 所以我觉得应当有一颗“时间”的心,持之以恒的去学习文章的可采之处,在有限的时间里也要尝试着写写听后感(加强自我分析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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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曾国藩深知官场争斗,知道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得罪一些强大的对手,所以权谋术中有一个方法就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是妥协是一种策略。曾国藩后来上书夸了官文 最后为了保全自己跟曾国荃还找了台阶 让曾国荃以托病为由,开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