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下午2 点,天气很热,路面温度足够煎荷包蛋,街上行人寥寥,面馆里自然也没有生意。
朱福来打着赤膊,躺在收银台后面的一张折叠躺椅上,吹着电风扇午睡。朱慧如倚在另一条藤椅里,玩弄着手机,打发下午枯燥的时间。
这时,严良和穿着短袖警服的林奇一起走进了面馆,朱慧如并未觉察。
林奇看了眼全神贯注玩手机的朱慧如,咳嗽一声,道:“这个……嗯,朱女士,又要打搅了。”
朱慧如抬起头,看到他们,眉头微蹙。
朱福来也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又是警察,连忙起身走上前,打量着他们俩,道:“警察同志,这次……还有什么事吗?”
林奇道:“是这样,还是关于上次那个案子的事,我们需要再问朱女士一些话。”
朱福来道:“我妹妹知道的不是都说了吗?还……还需要问什么?”
林奇正准备随便弄个理由打发了朱福来,按计划把朱慧如约出来。严良冷笑一声,抢在他前面道:“说得未必很彻底吧?”
朱福来脸色微变,朱慧如却不动声色地做出无奈状:“我已经把我知道的跟你们说了很多遍了啊。”
“嗯,先前你说得很好,”严良微笑道,“这次我们需要再向你了解一些模糊的地方。”
林奇不容对方拒绝,连忙补充了一句:“协助公安调查是公民的义务,还请配合一下。我们专门挑了下午这个时间点过来,因为现在你们店里很空,朱女士也有时间。天气这么热,我们大热天在外跑也很辛苦的,体谅一下我们工作,麻烦朱女士跟我们走一趟吧。”
朱福来脸色大变:“去哪里?”
林奇盯着朱福来的眼睛,却对着朱慧如道:“我找了个旁边的咖啡馆,去那儿吹下空调,聊一会儿。”
朱福来脸上露出担忧神色,道:“不用去外面吧,就在这儿行不行?我把空调开了。”他连忙拿遥控器,开启墙壁上的空调。
林奇依旧盯着朱福来的举动,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还约了朱女士的那位朋友郭羽一起过来。”
朱福来还想说点什么,朱慧如却轻松地答应下来:“好吧,反正下午也没事,就去蹭一下警察叔叔的咖啡了。”她一跃而起,将手机塞进裤袋里,当先往外走。
林奇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她一副坦然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惧怕和紧张?严良笑了笑,拉了把林奇,示意他可以走了。
三人到了咖啡馆,林奇已经定了位子,坐下后,朱慧如道:“你们还需要问些什么?”
严良道:“不急,等郭羽一起来吧。”
“好吧。”朱慧如掏出手机,低头把玩着。
林奇看了看她,又瞧瞧严良,严良嘴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打量着朱慧如,林奇也只好闭嘴没说话。
很快,郭羽来了,他额头上挂着新鲜的汗珠,瞧见他们俩,又突然发现他们对面还坐着朱慧如,顿时目光一闪,但连忙恢复正常,朝他们点头,道:“我来了。—咦,嗯……慧如,你也在?”
“嗯,是啊,警察叔叔还有些话问我。”
林奇伸手道:“请坐吧,实在抱歉,这么大热天还把你从单位约出来,实在不好意思。”
“哦,没关系,我请了半天假。”郭羽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和朱慧如坐到了同一侧。
“需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随便点。”林奇把菜单递过去。
“哦,谢谢,我喝杯饮料就可以了。”郭羽道。很快,服务员把咖啡果汁和点心都上齐了,郭羽很小口地喝饮料,朱慧如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吃着点心,喝着咖啡。
严良笑了笑,对两人道:“很抱歉打扰两位了。上一回你们对案件情况的描述,我们都已经看过,很感谢你们对警方工作的配合。这一次找你们,主要想问一个问题。案发的那一天晚上,你们在河边是不是见过一个背单肩包的男子?”
郭羽低着头啜吸着饮料,没有说话。
朱慧如微微鼓着嘴,想了下,道:“背单肩包的男子?我没注意呀,况且事情过了这么久,就算见过,我也想不起来了。你呢,郭羽?”
“我……嗯,我也没什么印象。”郭羽天生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即便是在撒谎,他给人感觉也是在说实话。骆闻告诉过他,他这张面相,撒谎时根本不需要做出更逼真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就是最真实的效果了。
严良笑了笑,道:“也许我说出这个人的外貌,会让你们回忆出来。那个人四十多岁,更靠近五十岁,头发不长,斜挎着一个单肩包,而且,那个人几乎每天都斜挎着一个单肩包,他看上去很有钱,开一辆很好的越野车,是辆奥迪越野车,住在一个高档小区的房子里,房子装修却很简陋,他一个人住,家里墙上挂着一张三口之家的照片。还需要我描述更多吗?”
朱慧如和郭羽早被中年大叔反复叮嘱过,即便警方讲出了真相,也不要承认,因为这只是警方的猜测,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尽管案子刚发生后,警方来向两人调查时,他们都曾出现过几个瞬间的紧张。但那是因为他们对中年大叔说能替他们隐瞒过去,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但过了这么久时间,警察从来没抓住过任何真实的证据来调查他们,他们已经彻底信赖了大叔的能力。经过几次直面警察的问询后,他们俩的心理素质提升了不少。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坦然应对警方的问询。
所以,尽管严良把大叔的一切特征都描述出来了,他们俩心中还是充满了震惊,为大叔担心,也为他们自己担心,不过这一切,都没在表情上显露出来。
可是林奇听到严良对第三个人的描述,眼睛瞪大了。他只知道卷宗上记录的,被抓获的那个变态佬交代,当时看到的一个男子身上斜挎着一个单肩包。可是严良怎么知道那人在徐添丁被害的当晚,也是背着单肩包?怎么知道那人四十多岁?怎么知道那人开好车,住好房子,连房屋的装修和摆设都知道?
此刻,他真急得恨不得马上把严良拉出去,先问清楚这些情况。
朱慧如脸上透出不解:“你在说谁?”
严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我相信徐添丁的死更大可能是一场意外。两个人本质上都是善良的,都是很简单的普通人,和周围大多数人一样,即便生活中遇到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或被羞辱,或被揩油,或被拍了下后脑勺,都会选择忍气吞声,而根本没想过要杀死那个人。可是如果原本是由某个意外导致的命案,他们俩最后却为了逃避应有的惩罚,而选择了撒谎,那么,整件事的性质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现在如果及时悔悟,即便比一开始会承受更多的惩罚,但那总比继续遮掩导致最后不可收拾的后果强。你们说,我说得对吗?”
朱慧如眼中流露出锐利的目光,盯着严良,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羽咳嗽一声,也看着他,轻声道:“警察同志,你的意思……好像是在怀疑我们?”
严良冷笑一声,道:“也许那个背斜挎包的人,在某些人眼中是好人,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他所犯下的事。他不是第一次犯罪了。不知你们有没有留意到新闻上的城西连环命案,就是杀人后在死者嘴里插上一根香烟,然后留下一张‘请来抓我’的字条。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那个背斜挎包的人,就是那起连环命案的凶手,他至少已经杀死五个人了。他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如果替一名杀害五个人的残忍暴徒隐瞒信息,后果可以想象。如果我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根本不会对你们说下这番话!”他目光一亮,扫视了两人一眼,同时,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尽管敲得很轻,但这声音却传入了每个人的心底。
郭羽捧过饮料,吸了一口,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朱慧如同样拿起饮料喝了口,冷哼道:“我也无法理解,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严良有些尴尬地愣在那儿,过了半晌,他才抿抿嘴,干声笑了笑:“很好。既然你们没见过那个背斜挎包的人,那么今天的情况了解就到此为止吧。打扰两位实在抱歉得很。”
朱慧如有些意外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严良点点头:“可以走了。”
“哦,那好吧。”朱慧如刚站起身,又坐下,道,“这个咖啡挺好喝的,我把这杯喝完。嗯,对了,今天这一次,是……我们买单还是?”
林奇道:“当然是我买单。”
朱慧如犹豫着看着桌子,道:“嗯……你们点的这几样点心,你们俩怎么都不吃?”
严良笑了笑,道:“天气太热了,没胃口,吃不太下。”
“那太好了—哦,我的意思是,我吃得下,如果你们不吃,我就打包带走了,挺好吃的。”
“当然,当然。”林奇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仿佛见到了一名外星人,他做警察这么多年,找了无数人问询了解情况,第一次看到被调查人请求把警察点的东西打包带走的。
等两人走后,林奇才从刚刚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道:“这两个怎么看都没有嫌疑啊。”
“他们今天的表现足够打满分,”严良抿抿嘴,道,“那是因为那个人教得好。今天我也知道了那个人教他们的应对技巧了,你看,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这两人依旧面不改色,如果现在就贸然带回局里审,能有什么收获?他们闯过了局里这一关,以后再尖锐的提问都难不倒他们了。”
“可是,我觉得他们俩是清白的呀,”林奇道,“如果说可疑,我倒觉得朱福来更可疑,他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看见我们来就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他和案子无关,他不可能。”严良很明确地说。
“为什么?朱慧如和郭羽这么淡定,您一直认为他们俩杀的人,而朱福来表现看着挺心虚的样子。”
严良道:“还记得你去面馆问水果刀的事吗?朱福来居然说没见过,后来反而是朱慧如很直接地把水果刀找出来,给你看。显然两人的行为是不一致的,两人的信息并未沟通好。朱慧如显然是想用新的水果刀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朱福来,我猜测他或许感觉到一些什么,不过他居然在水果刀这个小问题上遮掩,显然太不聪明,和案子无关。”
林奇严肃地看着他,道:“您刚才说的凶手的特征,为什么这么鲜明?就好像……您见过凶手,甚至……您还去过凶手家。”
严良笑了笑:“我只是猜测。”
林奇追问道:“那您猜测凶手四十多岁,有豪车,住高档小区,房子装修简单,墙上挂有照片的根据是什么?”
严良道:“是我胡诌的,想让郭羽和朱慧如心理承压而已。我说了,现在一切都是我的假设,等我找到足够的证据,我会向你说明一切的。”
林奇将信将疑地皱起眉。
(53)
晚上6 点多,太阳虽已落山,天空依然大亮。
骆闻斜挂着单肩包,背负双手,微微弓着背,沿着河边慢吞吞地向前走。
他一直在留意警察的举动,这几天通过周围人口中得知,城西各个辖区的警察都在上门采集指纹,这次规模很大,动员的警力据说也是最多的一次,很细致地一户户上门采集,不漏过任何一个。不过似乎速度并没他预想中的快,至少他所在的小区还没警察来过。
这也难怪,整个城西人口几十万,非常庞大的规模。警察不光需要采集人员指纹,拿回去后还要对每个指纹进行比对,工作量超乎想象。人口普查时,政府派出的是辖区内的各种工作人员,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把人口普查做完。而采集指纹,这项工作显然是不能安排普通工作人员做的,必须是警察。而警察的数量相对就有限多了。
骆闻抬起头,望了眼远处,面无表情地自语一句:“如果有心躲避警察的采集指纹,也不是难事。”他抿抿嘴,继续向前走。
今天严良约了自己在河边公园见面,看来这家伙还不死心,盯牢自己了。不过骆闻一点都不紧张,他很清楚一点,所有的牌都握在自己手里,严良手里压根没牌,即便自己手中的个别几张牌被他猜对了,他也没法判断自己下一张会出什么。
这是一场稳赢的局,严良做再多的事,到头来也不过是徒劳。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即便严良赢不了自己,可是这场赌局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自己吗?他叹息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也许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和自己玩吧?
结局到底是什么?他这个布局的人也不知道。
他继续按着自己习惯性的慢步伐往前走。一个大概刚下班的姑娘从他身旁经过,姑娘脖子上戴着一根白金项链,中间挂着一颗蓝宝石做的椭圆吊坠。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愣了一下,心境瞬间被牵到了八年前。
那是他在北京待的最后一个星期的某天晚上,他不记得具体几月几号了,因为当时的他压根想不到这就是他和妻子的最后一次对话。可是他和女儿的最后一次对话是在什么时候,说了些什么呢?他完全记不起来了。
“饭吃过了吧?”他拿起电话,拨到家中。
“都9 点了,当然吃过了。你还刚吃完饭吧?”妻子道。
“嗯,刚吃完。”骆闻笑了笑。
“你要不是吃完饭没事干,哪会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妻子抱怨着。
骆闻笑道:“事情多嘛,没办法。”
“这可不是理由,”妻子戳破他的谎言,“这两个月你一共给家里打过几个电话?不可能天天都这么忙吧?你心里就没想到我们。”
骆闻连忙道歉:“好,我会注意,我一定注意,我以后一定改。”
妻子嗤笑一声:“你认错每次都很积极。”
“那是应该的,虚心接受组织批评嘛。”
“哼!我跟你说,女儿生病了。”
“生什么病了?”
“感冒了,还发烧。”
“去医院看过了吗?”
“晚上开始发烧的,吃了退烧药,好些了,明天我请假带她去医院。”
“哦,那好的,”骆闻想了想,叮嘱道,“最好就配点药,不要打抗生素,长期打抗生素免疫系统……”
还没等他说完,妻子就打断他:“知道啦,真啰唆,你的这些理论从孩子一生下来到现在,中间就没停过。”
骆闻尴尬地笑笑:“我这年纪,正稳步迈入更年期,难免话多,请多谅解。”
妻子嗤笑道:“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刚走时孩子还经常问,最近孩子都没提过你了。”
“这样啊……”骆闻心中泛起淡淡的一抹苦味,抿抿嘴,道,“下周,具体星期几,还没定,到时我再给你电话。你可要多跟孩子聊聊我,免得把我这个爸爸给忘记了。”
“你再不回来,真要把你忘了。小狗这两个月也长很大了,说不定不认识你了,你要是一个人回家,小心被咬。”
“啊,知道啦,哈哈。”骆闻想到回家后,心中又泛起一层暖意。
“那么,给孩子的礼物买好了吗?”
骆闻歉意道:“还没有。唔……我周末出去看看,对了,北京买东西去哪里好?王府井?”
“我又没去过北京,我怎么知道?你在北京都待了两个月了,就没出去过吗?”
“刚来北京时,大家一起去过长城,后来我一直待宾馆,也没出去买过东西。”
妻子很了解骆闻这个人,像购物这些事永远指望不上他,只好道:“那你就去王府井吧。”
“给孩子买什么呢?”
妻子无奈道:“你临走前不是说给孩子和小狗都买零食嘛,除了零食外,你再看着挑几件玩具吧。”
“你要不要礼物?”
妻子知道骆闻在这方面就是个白痴,这还需要问吗?当然,她不会赌气说不要。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不要,骆闻就会当真认为她不需要,真的不会买了。她果断道:“要,给我买条项链。”
“好的,那我去看看。”
那个周末,骆闻独自去了趟王府井,原模原样地按照妻子吩咐,给孩子和狗买了零食,又挑了几个娃娃,最后又买了条项链,也是蓝宝石的白金项链,和经过这个姑娘脖子上戴着的很像。
可是,到了下个星期三晚上,他打不通家里的电话,妻子的手机也显示关机,他以为妻子带着女儿去外面玩了,手机没电,他并未在意。直到第二天飞机回到宁市后,他依旧拨不通家里电话,妻子手机还是关机,这时他才略微感觉不对劲。打开家门后,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连家里的那条狗都不见了。那一刹那,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出事了。
(54)
骆闻唏嘘一声,思绪拉回到了当前。他抿抿嘴,提起精神,继续往河边公园处走去。
远远望过去,严良正站在当晚徐添丁所在的那个扭腰器上晃动着身体。他不禁心中又泛起那个疑虑,严良到底是为什么会怀疑到他的?
自从他感觉出严良开始怀疑他后,他不断这么问自己,同时也把犯罪后的细节处理想过很多遍,始终不觉得哪里有漏洞。
也许是严良的一种感觉?可是他并不是个依靠感觉办案的人。即便是感觉,那也是某些细节才让他产生了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但好在他知道,严良顶多只是感觉,没有真凭实据,否则也不会仅仅是反复试探了。
“这里还不错吧?”骆闻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是还不错,”严良停下身,伸了个懒腰,看着周围一些推着婴儿车,或是带着孩子散步玩耍的父母,道,“城西很适合居住,不过如果长期一个人住,即便环境再好,也未免有些无聊。”
“你该不会又打算为我介绍女同志吧?”
“哈哈,我还不至于这么多事,不过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效劳。”
“你的好意心领了。说吧,今天找我又是为了案子吧?”
“耶?你怎么知道?”严良稍微瞪大了眼睛,仿佛很惊讶。
骆闻道:“昨晚我叫了份外卖,面馆的朱慧如说她送外卖时遇到了你,你又说了很古怪的话,我想这大约是你在调查她。今天你站在这儿,离那边—”他指着发现尸体的树林,“听说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哦,朱慧如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她在小区门口时,遇到了我那位朋友,问她是不是我叫了外卖,说你已经找她好几次了解情况了。”
严良咳嗽一声,道:“没错,我确实很怀疑她—以及那个郭羽,昨天我跟踪了她,今天下午我和分局的一位刑警也专门找了他们俩。他们俩口风很紧,问不出什么,真麻烦。”
骆闻笑了笑:“你一向很严谨,相信你如此怀疑他们,他们总归有很多疑点。”
“没错,疑点很充分,他们俩一定是凶手。”
骆闻心里在说,如果真的疑点很充分,你可以直接抓人呀。他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把他们俩带回去审问不就行了,需要我帮你些什么?我现在不是法医了,尽管知识没全忘光,恐怕也比不了公安里的专业法医了,而且我手上也没任何仪器,这些活都是靠仪器。”
“我来找你只不过想求证一点,”他目光直盯着骆闻的眼睛,仿佛想把他看穿,“在一个人死后,有没有办法让死者吃下半碗蛋炒饭?而且是让蛋炒饭大部分进入胃里。”
这都被他发现了吗?
骆闻心中微微一惊,脸上不动声色,装作思考了几秒,道:“当然可以,塞下去。你知道大黄鱼吗?”
“那是你们宁市的特产,听说很贵。”
“是的,相当贵。野生的大黄鱼,大概要上千块一斤吧,以前我在单位,有年快过年时,副局长给了我两条,我带回家我太太剖开后,发现每条肚子里都有个铅锤,称了一下,一个铅锤四两重,把我惊呆了。”
“哈哈,那一定是送礼的人遇到黑心商人了。不过,死人也可以这样吗?”
“当然,只是如果对于一个死尸,这样做未免恶心点罢了。人的食道比较长,把饭塞下喉咙后,还需要弄根细长的棒子慢慢塞到胃里去,就像去医院做胃镜时,医生会把整个胃镜通过咽喉塞进肚子里。这还不够,如果为了效果更接近现实,塞下蛋炒饭时,需要托弄死者的下巴,让他把蛋炒饭咀嚼一下。这样子会很恶心的。”
“哦,那样子凶手的心理素质一定异常好吧,哈哈。”严良虽然在笑着,可是他的目光闪现着锐利的亮光。
“或许如此吧。”骆闻同样淡淡地笑了一下。
“对了,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应该看过媒体关于连环命案的报道,凶手每次杀人后,都往死者口中塞入一根利群烟,你认为凶手想表达什么意思?”
骆闻淡然笑道:“也许是凶手爱抽利群烟吧。”
“哈哈,是吗?如果凶手并不抽烟呢?”
骆闻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这应该是你的专长,即便我还在单位时,工作也只是找出现场能够找到的信息,关于信息背后的意义,我不懂分析。”
严良点点头,道:“那好,今天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在我的经验能力内,有什么能帮助的尽管开口,不过现在的我,未必像以前那么专业了。”
“是吗?不过我瞧你依旧相当专业。没经验的法医一定想不出来你刚刚的答案。”
“呵呵,毕竟我干了几十年。”
“好的,那么今天就先谢过了,下回我请你吃饭。”
“我等你。”
严良道别后,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回身,笑道:“我觉得你那句话真的不错,任何理由的犯罪都是可耻的,这句话很激励人。”
骆闻朝他点点头。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骆闻心中不禁起了一丝寒意,同时,还有一种胆怯。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他在想着有生之年能否再见到妻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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