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在泸定县,机缘凑巧,他认识了一个穷作家。那穷作家,据说早十年是写过几部小说的,很快就没了声息,跟他一样,为了求一口饭吃,终日在全国的地界里东奔西走。此次前来泸定,是当地要编一本动植物画册,画册上的文字找他来撰写,他也就千山万水地来了。两人相识之后,隔三岔五地,那穷作家便要找他去小馆子里喝酒,喝得酒酣耳热的回数多了,两人也都将对方当作了异姓兄弟。他对那穷作家说起过自己的不少往事,那穷作家也一样如此待他,话说回来,天远地偏,两兄弟日日把酒言欢,倒也是一场大快活。不过呢,要说起来,还是那穷作家不靠谱,有一回喝醉了,竟然对他说,当他说起自己的事,一草一木,全都真真切切,所以,他其实也可以写作。
听完穷作家的话,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最后都化作了苦笑,他想对那穷作家说:从前拿笔写字的胳膊都没了,现在,他能拿什么来写作呢?话要出口的时候,他又觉出了自己的不甘心,好似一堆干柴被点燃了,他蠢蠢欲动,找来纸笔,通宵达旦地想要试着来写作,可是,最后的结果,一回一回,他也只好扔了纸笔仰天长叹。所以,那天早晨,当那穷作家离开泸定的时候,他疯狂地跑进了客车站,拦在对方的前面,对他说:我对你说起过的事,你得写下来。我知道,它们不值得一写,可你要是不写,我这一辈子,就更没有一件值得的事了。
用心去过是生活,用笔去写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