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华北平原：三大古都的位置有什么玄机？

我们先来找一张中国地图，然后在上面画上这么一个等边三角。然后标出a、b、c三个顶点，然后把它的重心标记成o。放心哈，我不是在上数学课，也不是要做个什么法。我们如果揭秘一下这三个顶点，你会发现，它正是——北京、西安、南京，中国最为大名鼎鼎的三个古都了。顶点都这么厉害，那这个重心应该更厉害了吧。然而事实上，这个o点，并非是如今非常出名的地方——河南安阳——除非你是一个历史爱好者，知道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商都遗址——“殷墟”所在地。

这一切的安排，是有关什么风水龙脉，亦或是一个巧合呢？如果你好奇的话，那就好办了，我们先挖个坑，然后一起探索下。

众所周知，中国省份的命名，大多数没啥花里胡哨，尤其北方最著名的四个大省——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名字朴素的很，但加一起足足3亿多人，放全世界各国能排第四。那么，山东山西的山是什么山；河南河北的河又是什么河呢？我们打小就学过《列子》里的“愚公移山”，会不会有人好奇，愚公移的山现在在哪里，移之前又是啥样呢？

首先我们看下，这里面第一句就是——“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没错——山东、山西的山，不是泰山、不是嵩山，而是这个太行山。

其实，太行山根本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极长的山脉。有多长呢？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北京的香山，这个长满红叶的山，就是北京西山的一部分。那么北京的西山是什么呢？没错，它就是太行山最北段的起始。

在这之后，太行山开始一路向下，一直杀到河南济源，才和东西向的王屋山汇合。山东、山西的“山”搞定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河南、河北的河了，相信我不说你也能感觉到，在古文语境中，能被称为河的，只有我们的母亲河——黄河了，这条大河和南北走向的太行山正好相反，大河向东流嘛。于是，太行山、黄河正好形成了个不太标准的“坐标轴”，勾勒出了山东、山西、河南、河北这四个象限。不过，这太行山和黄河，到底有多重要，能让他们为中国如此重要的核心区命名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接着看《愚公移山》，故事里说——这个太行、王屋两山——“本来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这是哪里呢？ 冀州嘛，河北人肯定上来就说，我们简称就是“冀”，肯定是我们这。实际上，冀州的涵盖范围远比如今的河北要大，它本身的含义，正是太行山周边的土地，也就是说，它其实是如今河北和山西大部的。那么河阳之北，又是哪里呢？在中国人眼里，“山南水北”则为阳，反之则为“阴”，所以中国地名里带“阳”这个字的，如洛阳（洛河北）、沈阳（沈河北）、衡阳（衡山南）等，基本都是如此。所以在愚公移山的故事里，这个太行山，本来应该是在黄河的北边、河北南边的一道“大墙”，也就是这样的——而愚公想把他竖过来，变成如今的样子。说实话，愚公故事里多亏出来俩大神帮他扛了山，要不就以他子子孙孙，就算高产似母猪，挖到现在估计也就挖了个一个山头。但是我要说，如果真有愚公移山的故事，那么太行山能被他搞成竖着的，那这老爷子说对我们的文明有着再造之功也不为过——然而为啥，一个大山，横竖不都是长么？那么，我们就又要重新提及黄河大佬了。如果你生长在河南郑州、开封一带的话，应该对不远处的黄河有个最直观的感受——这“母亲河”也太惨了点吧，别说水和泥浆一样，到了枯水期，胆大的都能直接从母亲身上走过去。可以说在我见到黄河后，发现比起我家乡的松花江，简直连个河沟都算不上。然而就这样一条河，不仅被历代歌颂，当年建国之初，毛泽东更是亲自表达了对这个上面有一个黄杠的“黄河旗”的支持——黄河为什么能在我们中国有着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呢？首先我们先来看两个“怪事”，第一，我们看一下河南的安阳，这里本来是黄河的北面，但怎么是河南省的地盘？第二，黄河的最下游流经山东，但是为啥沿岸净是济宁、济南这样的城市，这个济又是啥呢？还记得我说的太行山、王屋山的交界，是一个叫做“济源”的城市么？济源的含义，正是来自于一条古老的河流——济水之源，在古人的世界里——曾有着——江、河、淮、济——“四渎”的说法，也就是说，这长江、黄河、淮河、济水，和其他水系不同，乃是独自发源，也并不投入任何河流怀抱，独自入海的大河，足以看出济水的地位。然而就是这么一条顽强的济水，人家洁身自好不往任何河里流，却被黄河这个隔壁老王夺了舍，如今流经山东的黄河，正是古济水的水道，这也就是为啥你能看到济宁、济南，但是我们的济水兄，并非唯一的受害者， 四渎里面的淮河兄，则是在济水之前更惨的存在。就在近1000年前的南宋，在北方入渤海的黄河，轰然改道，直接向南方奔去，直接把人家淮河的舍给夺了，奔腾而入东海——直接给北边的东海搞出了个新名——黄海。却不见济水了。我真的没开玩笑，黄河这场“夺淮入海”事件，一直持续到800多年后的清末才算结束，回到北方欺负了济水。你会发现，江苏在夺淮入海之前的海岸线——是这样的，然而夺淮入海之后——变成了这样的。没错，黄河这位大神，别看水量不大，人家黄，人家泥沙多啊——所以一条河，竟然在给我们送土地，江苏兄看起来是个“受益者”，然而人家淮河说我招谁惹谁了，不仅入海口硬生生的被黄河淤死了，自己从独立入海的“四渎”，下游变成了一堆如洪泽湖、高邮湖一样的地上湖，最后还被迫入了长江。除此之外，本来一直遍收渔盐、海运之利的扬州，彻底从上海一样的海滨城市成了内陆城，除此之外，一个从西汉以来，就以晒炼海水为支柱产业的海滨城市——盐城，如今距离大海也早已上百公里，也算是有名无实了。

但是，你天真的一位，黄河只会欺负济水、淮河么？如果听众里有天津人，很可能不会想到——你们的母亲河——海河，也曾被黄河夺过舍吧。其实，海河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里海拔极低，大河不仅向海里流，海水还会经常回流倒灌，而海河本身就是太行山脉起源的大量河流的汇集，所以经常改道，所以又被称为“无定河”。你看看，这样一条河，黄河不收拾一下它，那简直没天理啊，其实就在黄河夺淮入海之前，它走的就是海河故道，本来不少在海平面下的天津，就是这样被黄河造出来的，而当年正是北宋和契丹对峙的年头，也不知道北宋君臣咋想的，他们认为黄河跑到人家地界，自己就失去了天险，说啥也要给改道到南边。结果，改大发了，黄河水道支离破碎，终于在南宋的时候，转向淮河，把南宋给祸害了。说了这么多，你会发现——黄河这条河，它压根就算不上是一条河，北到天津，南到江苏，只要我黄河母亲能走到的地方，就没我不能收拾的。这哪是母亲河，简直是后妈河啊。其实，亲妈也会打人，黄河这种行为，才是真真正正的母亲河。其实，在中国的北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阶梯结构，以太行山为界，西边隆起的，是巨大的黄土高原，而在万仞太行山以东，大地骤然断陷，形成了一个神奇的——环渤海断陷盆地。没错，其实把渤海算上，黄河的下游，本来是个巨大的塌陷区，面对大海，这本是个危险的地方。奈何人家黄河从遥远的高原走来，在黄土高原上，卷走了大量的泥沙，通过一己之力，开始在这个断陷区疯狂的沉积泥沙，神龙摆尾，硬生生的把这里沉积出了千米以上的黄土层，让这里成为了中国重要的核心区——华北平原，其实它还有个名字，更适合我们之前讲的内容——黄淮海平原。就这样，大山、大河，共同塑造了北方肥沃的山河表里，也让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有了和这片土地息息相关的命运纽带。到了这里，如果我们在看一看那个三角形的重心——安阳，你会发现，它处在黄河变道的重要三角区、身在河南省，却属于黄河北，背靠太行山，不少地说着山西话，本身却属于“山东”地带。所以，商朝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个宝地定都，也等于站到了当时天下的原点，宣告着一个伟大王朝的天威。而就在安阳北边不远的邯郸，以及它们中间早已成为废墟的古都——邺城，也就是曹操铜雀春深锁二乔的地方，都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天下中心”的地位。但是，这个天下中心，真的是块好地方么？

近些年因为雄安新区的建设，也让那个曾经在小兵张嘎里出现的“白洋淀”又火了一把，为什么在大平原的中间，会出现这么大一片湖泽呢？其实不仅白洋淀，在如今河北邢台东，更是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古泽——巨鹿泽（大陆泽），以后我们讲到项羽巨鹿之战时，还会提到这里。再往南，如今的山东西南有一个城市叫做“菏泽”，之所以被这么叫，是因为这里古代曾有过一个巨大的——大野泽，而在他北边不远，更是曾有一个赫赫有名的——梁山泊，曾谱写出壮烈的水浒传。

其实，这一系列湖泊，都是黄河以及被他欺负的小弟们，因为改道淤积而出的洪区，我们可以看出，黄河能给你千里沃野，也能瞬间给你搞成万里泽国，面对母亲河，灾难往往比馈赠更为“殷勤”。

于是，我们能在历史上看到诸如女娲补天一样的巨大洪荒，也能不过，黄河虽犀利，但是它的改道，也终究只能是个Y字型，因为面对它东边赫然崛起的东岳泰山，它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看似崎岖的山东山地，却成了一个极安全的庇护所，所以你会发现，上古遗址中，比起如今大平原的河北，泰山山区却有着如大汶口、龙山一样的极辉煌文化，而后来的齐鲁两国，更是分别坐稳了东方霸主以及文化之源的宝座。看到大禹治水一样的英雄故事，在黄河的洗礼下，我们这个民族越来越知道，集中力量办大事，建设一个集中制，可调控的大国，是何等的重要。

不过，黄河虽犀利，但是它的改道，也终究只能是个Y字型，因为面对它东边赫然崛起的东岳泰山，它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看似崎岖的山东山地，却成了一个极安全的庇护所，所以你会发现，上古遗址中，比起如今大平原的河北，泰山山区却有着如大汶口、龙山一样的极辉煌文化，而后来的齐鲁两国，更是分别坐稳了东方霸主以及文化之源的宝座。

那么除了山东，还有没有什么样的地方，可以不必面对黄河灾难呢？那么我们就要转向“山西”了。

在太行山以西的黄河，再也没法像在平原一样撒丫子乱跑，不仅如此，安稳的母亲还迎接着黄土高原两个巨大支流的注入——汾河、渭河。

是的，黄河的泥沙，真不全是它自己带来的，这两条大河，在黄土高原的两个断陷上，深度撕开了两个巨大的口子——汾河谷地、渭河谷地。

汾河谷地，遍布着中国早期文明遗址，也是春秋五霸晋国的基本盘，更是孕育了山西省会——太原。我们如果回到一开始的那个三角形，你会发现，山西的太原和山东济南，正好分别位于两条边的中点上。说到这里，终于可以说回一开始的那个“古都三角”了。

除了汾河谷地，我们把目光投向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塑造的河谷——关中平原。

在黄土高原和南边秦岭的夹缝中，渭河在冲积沃土的同时，又没法像黄河那样乱跑，从上古的大地湾文化、仰韶文化开始，这里就是中国文化的重要起源。这里的粮食产量，直到黄河逐渐稳定的东汉之后，才逐渐被面积远超自己的河北超过。这里三面环山，面朝黄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同一个龙椅一般，撑起了中国历史上最为荣耀的秦汉、隋唐。

所以，西安古都虽然并不位于华北平原中心，却可以自给自足，遥控中原各方势力，同时又可以在帝国强盛时，联通西域，远涉丝路。但是随着中国经济重心逐渐向东南的长江流域移动，加上渭河谷地资源逐渐枯竭，长安在横跨中亚的唐之后，再也无缘帝国首都，但作为中国西北重镇，仍饱含汉唐气象。

而北京呢？开头我们就说，这里是太行山脉的最北端，而在这里，另一个巨大的山脉——燕山横亘北侧——这里正是华北平原最北的边界。 

我们做一个测距你会发现，北京到内蒙的呼和浩特、还没到山东济南远，而到辽宁的沈阳，也和到郑州的距离差不多——其实，北京自古就是东北少数民族（女真等）、漠北少数民族（蒙古等）以及华北平原的交汇地。

所以，在北京定都的金、元、明、清四个朝代里，三个都是少数民族建立的。对于汉人来讲，北京镇守边疆，易守难攻，对于北方民族来讲，这里可背靠家乡，问鼎中华。

而且，政治中心的北移，是伴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均衡发展的，而北京虽然靠北，但却有着东方的京杭运河动脉，十分有利。而对于南方来说，你会发现——南京——这个自三国的孙吴开始的南方六朝古都，却是江南最北的地方，纬度和河南信阳竟基本相同。 

所以你会发现，北京、西安、南京围成的这个三角中间，正是以太行山、黄河为核心塑造出的“中原”，而北京、西安、南京，则都是“中原”的边界，也是异文明的交汇区，一旦帝国建立，首都建立在这些区域，便有益于在统合中原的同时，辐射其他文明区，不仅维持了庞大领土的平衡发展，更不至于在一马平川的平原无险可守。

不过，在我们的叙事中，这三角为什么是以黄河为主体，中国另外一条母亲河长江，却是作为后起之秀而存在，且人口密度也迟迟不比北方。尤其是古都三角中，唯独南京，总给人一种“偏安政权”的感觉呢？

下面，我们就把视角，向南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