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打败“日不落帝国”的竟然是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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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治城市的出现对欧洲乃至世界的影响都极其深远：首先，自治城市助推了中央集权制国家在欧洲的出现，诞生了“日不落”强权帝国西班牙，赞助哥伦布远航发现新大陆，宣布全球化的开始，陆地帝国时代终结，海上帝国时代到来；其次，影响欧洲出现两个非常重要的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和荷兰东印度公司，改变世界面貌，相继打败西班牙，成为新的世界霸主。

文稿  

前面的内容一直在分析为什么西方能出现自治城市而中国却不行。自治城市的出现非常重要，它产生了两方面的重要影响。

首先，它助推了中央集权制国家在欧洲的出现。

中国的中央集权制国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战国时代。秦国通过变法成为第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制国家，然后一统天下。欧洲历史的进程比中国要晚很多，直到中世纪后期，也就是比中国晚了一千多年，欧洲才开始由封建制向集权制转变。

在罗马帝国崩溃后，欧洲建立起封建制，跟中国周代一样，实行层层分封，大领主把自己的土地分封给小领主，小领主再将封地分封给更小的领主，最后分封到骑士。国王的权力很小，因为各地贵族都是自治的，不怎么听国王的话。

比如法国国王，名义上是法兰西最高君主，但是能管的地方很小，王室的那块领地在诸侯的封地中就像海洋中的一小块孤岛一样，所以被叫做“法兰西岛”。

王室的收入也很少，总是不够花。因此法国国王腓力一世就率领仆人们抢劫过往的意大利客商。法国的很多诸侯比国王还有钱，不听国王的话，有的还跟国王打仗。

腓力一世

到这里大家会想到中国的东周时期，周天子迁都到洛阳之后，地盘缩水，钱不够花，只好到各地诸侯那里去化缘，人家还不给他，然后就打仗，周桓王在打仗的时候肩膀上还让人射了一箭。所以欧洲的国王们和周桓王一样活得很郁闷，做梦都想把权力集中起来，让诸侯们服从自己。

怎么集中权力？很简单，打仗，把诸侯们打服。可是打仗要花钱，国王们没钱。到了自治城市兴起之后，国王们看到了希望，因为城市里有大量的钱，他们可以向城里的商人们借钱，购买武器，扩充军队。

但是欧洲的商人们见到国王可不像中国这边一样，不是叩头如捣蒜，双手奉上金钱，他们是要谈条件的。国王借钱，也和普通人一样，需要担保和抵押。王冠是最为理想的抵押品，体积小价值高。

1341年，英王爱德华三世借钱，拿出自己的5顶王冠。不但王冠会被抵押出去，有时连国王本人或其大臣都会被作为贷款的人质而抵押。1294年，巴伐利亚的三位维特尔斯巴赫公爵因为欠债而被扣押在雷根斯堡。

国王们肯于如此卑躬屈膝，是因为能从中得到巨大好处。因为借到钱就意味着能打胜仗。随着战争的胜利，他们获得了越来越大的权力，最终变成中央集权的国家元首。比如在西班牙的统一过程中，自治城市对国王的资助就很重要。

奢华到极致的英国王冠

中世纪的时候，西班牙境内有好几个国家。西班牙国王向自治城市借钱，与自治城市结成联盟，在1491年完成了统一。欧洲主要国家先后成为中央集权制的民族国家，开始集中力量办大事，才能资助海外冒险，支持海外扩张。

在西班牙刚刚完成统一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492年，航海家哥伦布在向各国君主兜售他的全球探险计划无果后，来到了西班牙。西班牙女王独具慧眼，慷慨解囊，让他上路。结果第二年，也即1493年，哥伦布远航发现新大陆，宣布了全球化的开始，也开启了西班牙成为海上强国的序幕。

《全球通史》说：“早期探险者虽然绝大多数是意大利航海冒险家，但他们的资助者都是新兴的民族君主国，而不是他们的家乡微不足道的城邦，这一点决非偶然，因此只有统一民族国家才有这个实力。”西班牙和葡萄牙朝廷给哥伦布和达·伽马以大力支持，英国支持卡伯特，欧洲各国就这样开始了海上竞争。

人类历史就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征服方式出现改变——陆地帝国时代的终结和海上帝国时代的到来。在全球化之前，世界历史上出现的帝国，无一例外都是陆上帝国，比如罗马帝国、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阿拉伯帝国、蒙古帝国。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出现的帝国都是海上帝国，西班牙帝国、葡萄牙帝国、大英帝国等。这是自治城市对人类社会的第一个影响。

哥伦布

第二个影响是欧洲出现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和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两个公司的出现要从西班牙大发横财说起，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西班牙国王组织起强大的军队，一手举着十字架，一手拿着枪和炮，来新大陆寻找传说中的遍地黄金。

甘蔗生产与黑奴贸易、贵金属掠夺一起成为十六世纪中西班牙的巨大财富。特别是随着众多银矿的发现，白银滚滚流入西班牙。1580年，西班牙兼并了葡萄牙，葡萄牙的东方帝国、非洲殖民地和巴西也同属西班牙所有，西班牙由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事实上，“日不落帝国”这个词源于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一句得意洋洋的话：“在朕的领土上，太阳永不落下。”

其他国家垂涎西班牙，也想分一杯羹。1600年，英国人成立了一家公司，叫东印度公司，筹资3万英镑，远航出海。3年之后，荷兰人也成立一家公司叫东印度公司，也想在海上贸易中分一杯羹。

从此在全球海面上出现了两种竞争性的力量，一种是西班牙式的征服，凭借武力凭借军队，一种是英国和荷兰式的征服，用商业力量进行征服。虽然西班牙是世界上第一个海上帝国，但是西班牙的征服方式跟以前的陆上帝国是完全一样的，用刀和剑进行劫掠，西班牙的财富都是通过暴力得来的。

英国东印度公司

西班牙人一开始是直接劫掠印第安帝国的黄金和白银。冒险家皮萨罗率领一支170多人的小部队就征服了人口600万的印加帝国，俘虏了印加国王。国王提出我可以给你填满整个大厅的黄金，装满两个屋子的白银，来赎回我的自由。萨罗率答应了，收了赎金，转眼就杀了国王，所以西班牙的征服充满了野蛮和阴谋。

后来西班牙人强迫印第安人和黑奴在银矿和种植园中劳动，他们在繁重的劳动中大批死亡。因为屠杀、剥削，再加上天花麻疹等欧洲常见病，印第安人最多的时候人口减少90%。但是英国人和荷兰人没有像西班牙人这样做，因为他们没有西班牙人那样强大的武力和政体。

西班牙这个国家在欧洲是非常特别的，马克斯说过，西班牙虽然地理上是欧洲国家，但是它的政体其实是亚洲国家。因为在当时的欧洲各国中，西班牙的政体是最专制的。

看历史地图可以发现，阿拉伯帝国疆域最大的时候，它的领土不仅包括中东和北非，也包括欧洲的一个角西班牙。换句话说，西班牙是欧洲历史上唯一被阿拉伯人统治过的国家。

阿拉伯帝国全盛时期版图

西班牙位于欧洲大陆和非洲的连接点，历来外敌入侵频繁。西班牙人为了独立，跟阿拉伯人打了八百年的仗，因此形成了崇尚军事强权的倾向，崇尚阿拉伯式的专制政体。

前面提到，西班牙在1491年通过从自治城市借钱，实现了统一。统一之后，国王就蛮不讲理地取消了境内众多城市的自治权，自治城市暴动，国王派兵镇压十一个自治城市的联合起义，在各地建立起了牢固的专制统治，这种局面是其他欧洲国家没有出现过的。

在其他国家，国王借助自治城市力量统一后，都要回报自治城市，回报赞助的商人，制定很多有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政策，只有西班牙完全相反。

西班牙崇拜地位和权威，一切都是暴力和权力说了算，所以西班牙武力强大，直接去抢钱。但是英国和荷兰做不到这一点，他们没有这么强大的武力，在历史上甚至没有常备军，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只能来软的。在成为民族国家后，他们把自治城市的范围扩大了，从陆上扩展到了海上。

东印度公司的商船

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和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实际是两个移动的自治城邦，组织结构都是效仿自治城市。西班牙的征服依靠的是军事力量，而荷兰和英国则依靠的是商业力量。

后来的历史证明，软的比硬的更厉害，两家公司的出现，改变了全世界的面貌，后来的世界历史在一段时间内都是由两家公司主宰，荷兰和英国也因此相继打败了西班牙，成为新的世界霸主。下一集详细分析。

扩展阅读 

岳蓉，《“英国民族国家的形成”研究述评》；

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

张卫良，《试论15-16世纪西班牙君主专制制度的特点》；

马克思，《革命的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