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史18 | 刘建：伊斯兰文明的入侵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刘建，今天我们继续学习印度历史。在上一讲中，我们主要了解了锡克教的发展概况、教义及其尚武精神。今天，我们将了解伊斯兰文明入侵印度的历史。

伊斯兰教是目前印度主要宗教之一，穆斯林人数仅次于印度教徒人数，占印度人口的14.2%，约1.8亿人。在单一国家内，印度穆斯林群体在世界上位居第二，仅少于印度尼西亚。

那么，伊斯兰教是如何传入印度次大陆的呢？

在印度悠长的古代史上，除少数几个朝代，如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时代、笈多王朝和戒日王时代，曾出现过为时不长的政治统一外，更为常见的是列国林立、战乱不已的分裂局面。地域辽阔，种族复杂，语言和文化的多元性，也是造成这种分裂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政治分裂不但阻碍社会进步，也容易导致外敌乘虚而入，乃至反客为主，建立政权，定居下来。

伊斯兰教最初是由阿拉伯商人和其他移民带到印度的。公元712年，也就是8世纪初，阿拉伯帝国军队征服信德后，伊斯兰教正式传入印度，结果信德成为阿拉伯帝国的一个行省。在中世纪，一波又一波的穆斯林侵入印度，逐渐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第一波：伽色尼王朝悍然入侵

公元963年，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人阿巴提真，在阿富汗喀布尔西南的一个小城建立伽色尼王朝。他在建朝当年死去。14年后，他的女婿沙布提真继位。沙布提真为人强悍，不断扩大领地，与印度西北部的萨希王朝形成对垒局面。萨希王朝是由印度化的突厥人建立的。10世纪末时，沙布提真袭取了萨希王朝的一些边境城镇，随后集结大军，准备入侵。作为扼守印度西大门的主要力量，面对强敌入侵的危局，萨希王朝国王阇耶波罗向北印度的其他君主发出呼吁，要求他们起来共同保卫祖国。不少拉其普特王公响应号召，起兵应战，但惨遭失败。白沙瓦以西的领土全部落入敌手。

公元997年，沙布提真死亡，王储的次子伊斯梅尔继位。长子马茂德（971-1030）在7个月后从弟弟手中夺得王位，成为伽色尼王朝的第三代苏丹。马茂德为人凶悍，能征善战，决心继承父业，每年远征印度一次，不断掠夺财富，同时凭借武力推行伊斯兰教。这时，在四分五裂的印度，不少王国的资源与财富，几乎完全消耗在内讧之中。种姓制度和阶级压迫，使处于下层社会的首陀罗和贱民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强敌兵临城下，犹如散沙一般的印度诸王国不堪一击。

公元1000年，苏丹马茂德首次侵入印度，占领了一些边境上的堡垒。次年，他又率领1万精锐骑兵进攻萨希王朝，俘虏了阇耶波罗。老国王自焚而死，儿子阿难陀波罗继位。此后，马茂德在26年间入侵印度不下17次。1009年，阿难陀波罗集结起一支由西印度和中印度各王国组成的联军，准备与入侵者决战。印军攻势凌厉，迅速突破敌军防线，一举消灭3000敌人。然而，阿难陀波罗的坐象受惊狂奔而去。印军群龙无首，陷入混乱。马茂德乘机反扑，突厥人铁骑驰骋，数千名印度军人丧生。马茂德攻破城池，掠得大量金银等财富。此后，马茂德在历次远征中几乎再无对手。1026年，萨希王朝在遭受连年打击后灭亡。马茂德于是得以吞并五河之邦旁遮普。

马茂德侵略印度，主要为了以掠夺北印度城镇的财富以及寺庙所藏财宝。他们大肆破坏寺庙和神像，对北方名城马土腊的烧杀掠夺持续了20天，所有寺庙都被夷为平地，无数巨大的金银神像连同上面的珍珠宝石，则被运回伽色尼王朝的宫廷。1018年，戒日王的故都曲女城，也就是今天的卡瑙季，在惨遭洗劫后化为焦土。1026 年，马茂德进攻古吉拉特久负盛名的苏摩那陀神庙。这座湿婆神庙是当时最辉煌的印度教寺院之一，仅主持宗教仪式的婆罗门就有1000人，香客终年不断，奇珍异宝无数。尽管军民和僧侣顽强抵抗，但马茂德的铁骑还是在两天攻破城池，满载而归。

马茂德在北征花剌子模时，俘虏了波斯穆斯林大学者阿尔比鲁尼，把他带入印度。阿尔比鲁尼在印度居留10年，在1031年写成《印度志》，详细记载了当时印度的社会、宗教、科学等多方面的情况，是一部了解穆斯林征服前夕印度历史和文化的巨著。价值类似于《大唐西域记》，也可以说是前者的续篇。

马茂德连续疯狂烧杀抢掠数十年，给印度人民带来深重灾难。北印度的生产力遭到空前破坏，经济和军事实力被严重削弱，印度人抵御外敌的斗志和信心也遭到重挫。马茂德的示范作用，使得其他穆斯林也准备征服印度。

第二波：廓尔王国的入侵

1030年，马茂德死亡，北印度松了一口气。

廓尔王国，又译古尔王朝，同样是由突厥人建立的。1173年，廓尔王吉亚斯—乌德—丁派他的弟弟穆罕默德占领了伽色尼。1175年，穆罕默德首次入侵印度。当时，北印度依然是小国林立，互相攻伐。南印度也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对北印度面临的威胁持隔岸观火的心态。穆罕默德连年征伐，攻陷印度西北部多地，夺取了拉合尔，占领了旁遮普，于1186年消灭了伽色尼王朝。但在进攻兆汉王国时，兆汉人大获全胜，廓尔军队伤亡惨重，穆罕默德仅以身免。

穆罕默德伤愈后在中亚征集了一批骠悍的山民，于1192年卷土重来。战场仍然在德里北面的塔兰村。穆罕默德善于用兵，抓住战机，击败印度军队。兆汉国王布里陀毗罗阇三世兵败被俘被杀。第二次塔兰战役是印度历史上具有决定意义的战役之一，为穆斯林大举侵略印度北部打开了通路。

穆罕默德的副官顾突卜—乌德—丁·艾伯克于1193年占领德里，并在随后的10年间先后占领了卡瑙季、瓜廖尔等地。继续东进，拿下比哈尔和孟加拉，从而扩大和巩固了穆斯林在整个北印度的统治。1202年，穆罕默德继承王位。1206年，他在印度河畔遇刺身亡，因没有子嗣，只好传位给侄子。不久，各地首领拥兵自重，纷纷独立，廓尔王国陷于分裂。廓尔的穆罕默德成为在北印建立穆斯林政权的第一人，为以后穆斯林在印度长达600年的统治开了先河。

那么，廓尔王国之后，在13至16世纪，穆斯林在印度建立了哪些王朝呢？

这段历史相当复杂，我们只能看个大致脉络。

穆斯林在13世纪至16世纪的300多年间，统治北印度。他们先后建立了5个伊斯兰教王朝，都以德里为首都，又都以苏丹为政教合一的首脑，所以这些王朝被统称为德里苏丹国。

德里苏丹国的第一个王朝——奴隶王朝

德里苏丹国的第一个王朝是奴隶王朝，建于1206年，灭于1290年。1206年，廓尔王朝驻德里总督顾突卜—乌德—丁·艾伯克自立为苏丹。由于艾伯克及其许多继任者都是奴隶出身，这个王朝就被史学家们称为奴隶王朝。艾伯克治军严明，很有战斗力。面对各种威胁，他成功保住了他在北印度的王国，成为长达三百余年的德里苏丹国的第一代君主。然而，艾伯克在执政4年后，于1210年坠马身亡。今天巍然矗立于德里的顾突卜塔是他在世时开始修建的。艾伯克死后，宫廷陷入混乱。他的女婿伊杜米思夺得王位。于1211年登基，在位25年，巩固了对德里苏丹国的统治。

伊杜米思虽然曾被家人卖身为奴，但具有军政才干。他在任内剿除了突厥人内部的异己势力，压制印度人民的抵抗，稳固了奴隶王朝。投入大量资金建设德里城，使之迅速成为印度突厥帝国的政治和文化中心。1236年4月，伊杜米思在德里死亡。他被认为是德里奴隶王朝中最有作为的统治者。

他死后的10年内，后代内讧频繁，权臣插手废立，四代苏丹连续死于非命，而第五代苏丹则成为大臣巴尔班手中的傀儡。由上层突厥人组成的四十人贵族集团掌握着王国的最高权力，而巴尔班是该集团中最有权势者。他把所有要职都分给了亲戚和走卒，严酷镇压任何敢于表示不满的人，于1267年自立为苏丹。苏丹同大臣集团之间，以及大臣集团内部，权力斗争复杂而残酷。巴尔班在排除异己的同时用人唯亲，导致突厥人在印度统治的灭亡。巴尔班异常残酷。他在征服了企图独立的孟加拉后，将被俘的反叛者穿死在树立于街道两旁的尖桩上。他死后，德里的贵族夺权斗争激烈。1290年，军政大臣贾拉—乌德—丁·哈尔吉杀死巴尔班的继承者，奴隶王朝寿终正寝。

德里苏丹国的第二个王朝——哈尔吉王朝

哈尔吉王朝的创立者贾拉—乌德—丁·哈尔吉（1290—1296年在位）也是突厥人，但是他的家族早已阿富汗化，因而被认为是阿富汗人。他夺取王位时已年届古稀，对臣下比较宽容。1292年，他亲率大军迎击蒙古兵，在印度河畔打败侵略者。4千余名蒙古人由此皈依伊斯兰教，定居于德里郊区。

1296年，哈尔吉被侄子兼女婿阿拉—乌德—丁·哈尔吉设计杀害。1296年，弑君者自立为苏丹并在德里红堡登基。在即位一个月后，他派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远征木尔坦，消灭了以哈尔吉长子为首的敌对势力。他在城市、农村、市场、富人和官员的家里布置密探，以刺探危及国家和苏丹安全的言行。贵族和官员果然服服帖帖，十几年无人发动叛乱。

阿拉—乌德—丁对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印度教徒实行残酷的剥削，规定农民要拿出收成的一半交给国家，此外还要缴各种苛捐杂税。他对印度教商人征缴的税额也比穆斯林商人高一倍。广大印度教劳动者迅速陷入赤贫的境地。阿拉—乌德—丁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仅骑兵就达47.5万名。他依仗这支军队，先后在北印度征服了拉贾斯坦、古吉拉特等地，在南印度取得了对几个王国的宗主权。然而，由于军费开支过大，他采取措施严防通货膨胀。对缺斤短两的商人，法规严惩不贷：从他身上割下同等重量的肉。莎士比亚可能知道这一细节，于是将它写进了剧本《威尼斯商人》之中。

在1297年以后的10年间，蒙古人多次入侵，规模最大的一次有20万骑兵，但都被击退。阿拉—乌德—丁晚年精力不济，不再能掌控局势。外省纷纷叛乱，宣告独立。1316年，阿拉—乌德—丁死亡。他生前立5岁的幼子为储君。苏丹死后，权臣卡富尔摄政，刺瞎阿拉—乌德—丁长子和次子的眼睛，并把他们囚禁起来。三子穆巴拉克杀死卡富尔，成为摄政王，不久又刺瞎了幼弟的眼睛，自立为苏丹。1320年，胡斯鲁汗将军弑君篡位，自立为苏丹。他的篡位以及他对前朝贵族的残酷镇压，引起穆斯林的不满。镇守西北边关的贵族伽泽·马立克·图格鲁克趁机独立，兵临德里，杀死了胡斯鲁汗。他自立为苏丹，哈尔吉王朝灭亡。

德里苏丹国的第三个王朝——图格鲁克王朝

吉亚斯—乌德—丁·图格鲁克曾是镇守西北边境的大将。他在1321年建立图格鲁克王朝后，也想发展经济，于是采取了降低农业税等措施，并出资兴修水利。国家财政收入稳定。他挥师南征东伐，扩大了德里苏丹国的版图。

1325年，他远征孟加拉远归来，王子穆罕默德·宾·图格鲁克在德里东南隆重欢迎他。一头战象碰断帐幕的柱子，吉亚斯—乌德—丁与次子意外身亡。

穆罕默德·宾·图格鲁克很快登基，在位26年。如同大多数德里苏丹一样，他也是个专制君主，但对印度教采取了宽容的态度。穆罕默德即位不久，就在内政上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国势蒸蒸日上。1326年，他决定迁都至南印度的德瓦吉里，以配合王朝向南扩张的政策，进而控制德干地区，实现伊斯兰教对南印度的统治。据说苏丹曾下令所有居民一律撤离德里，迁往新都，德里因而成为一座荒城。最后只剩下一个瞎子和一个瘸子。瘸子被处死，瞎子则被强行拖往南印度。人民故土难离，迁都计划失败。1335年，苏丹允许人民重返德里，自己也打道回府。此时，次大陆的大部分土地已纳入图格鲁克王朝的版图。到14世纪30年代末，各地叛乱开始增多，帝国从此由盛转衰，各地纷纷宣布独立。1351年3月，穆罕默德病故。堂弟菲鲁兹沙·图格鲁克即位，在位37年。他只想保住现有领土，振兴经济，稳定财政收入，保住政权。但菲鲁兹沙是逊尼派信徒，狭隘而又狂热，对印度教徒横加迫害。他的宗教歧视和迫害政策，是导致图格鲁克王朝衰亡的重要原因。1388年，菲鲁兹沙死亡，时年80岁。在他统治末期，官僚机构日趋腐败，国力江河日下。1398年4月，蒙古人首领帖木儿（1336-1405）亲率9.2万骑兵从撒马尔罕出发，同年12月抵达德里郊外，屠杀约10万名俘虏。帖木儿自称是成吉思汗的继承者，大军所到之处，烧杀劫惊，无恶不作。苏丹马茂德·图格鲁克沙大败而逃。帖木儿进入德里，下令屠城。5日之后，德里城血流成河，死者无数。帖木儿把德里洗劫一空，然后满载金银珠宝返回中亚，沿途又将多个城市化为焦土。北印度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遭到毁灭性破坏。图格鲁克王朝一蹶不振，走入穷途末路，于1413年灭亡。

德里苏丹国的第四个王朝——短命的萨依德王朝

1414年，帖木儿留下的总督希兹尔汗·萨伊德占领德里，建立了萨伊德王朝。他是阿拉伯移民的后代。管辖范围仅限于德里周边及旁遮普等地。他不但无力开疆拓土，而且还在失去既有领土。他在位7年后死去，儿子穆巴拉克沙继位。1434年2月，穆巴拉克沙在外出视察时被贵族集团谋杀。随后的两个后继者经营不善，王朝地盘日渐萎缩，仅剩德里城及其周边村镇。1451年，巴鲁尔·洛迪占领德里。仅仅勉强维持了37年的萨伊德王朝随风而逝。

德里苏丹国的末代王朝——洛迪王朝

1451年，镇守拉合尔和锡尔欣德的总督巴鲁尔·洛迪入主德里，建立洛迪王朝。巴鲁尔是阿富汗人，在位38年。他从境外接来一些阿富汗贵族辅政。这些贵族后来渐生异心。他在世时，印度社会生活还算平和稳定。1489年，巴鲁尔的三子尼扎姆汗继位，在位28年间，苏丹国势力一度有所恢复。为了控制阿富汗贵族的权利，他规定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末代苏丹易卜拉欣·洛迪于1517年—1526年在位。他在位时期，勤于政务，关心民生。然而，他与贵族之间矛盾的加深，导致他们的叛乱。旁遮普总督道拉特汗·洛迪觊觎王位，于是邀请占据着喀布尔的蒙古侵略者巴布尔（一译巴卑尔）进入印度，企图让他保护自己在旁遮普的统治。与此同时，易卜拉欣的叔叔阿拉姆汗·洛迪，想借助外力夺取王位，也向巴布尔发出入侵印度的邀请。1525年11月，巴布尔率军占领拉合尔，开始向德里进军。两军于1526年4月在帕尼帕特对阵。巴布尔的兵力不到洛迪王朝兵力的1/4。易卜拉欣指挥不当，被彻底击溃，他也因战败而死于非命。洛迪王朝经历75年覆灭，德里苏丹国经历320年谢幕。

中世纪穆斯林的入侵，给印度人民带来深重灾难，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文明因素，使印度的宗教和社会状况趋于复杂。320年间，印度穆斯林人口迅速增长。他们与印度教徒的矛盾日益尖锐。

下一讲我们将了解一代雄主阿克巴以及莫卧儿帝国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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