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篇08：要让敌人处处防备你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洪兵。

弱小者如何战胜强大者？孙子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就是“我专而敌分”。在上一集，我们重点讨论了“我专”，在这一集我们重点讨论“敌分”。

孙子说：

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

孙子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我军所要进攻的地方敌人不得而知，不得而知，那么他所要防备的地方就多了；敌防备的地方越多，那么我军所要进攻的敌人就越少。所以防备了前面，后面的兵力就薄弱；防备了后面，前面的兵力就薄弱；防备了左边，右边的兵力就薄弱；防备了右边，左边的兵力就薄弱；处处都防备，就处处兵力薄弱。自己兵力之所以少，就是因为处处防备敌人；自己兵力之所以多，就是因为迫使敌人处处防备自己。

几乎所有的版本都是将这一段与上一段合并在一起，而我则将其分开来，主要考虑是：这一段是谈如何分敌之法，并且由“知”谈到了“备”，阐释了“备人者寡”与“使人备者众”的重要思想，其内容有相对的独立性，所以专门拿出来讨论比较好。

孙子这一段话所强调的中心思想就是：要让敌人处处防备你。其中，有两层意思：一个是使敌“不可知”，另一个是使敌“无所不备”。下面，我们分别讨论一下这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使敌“不可知”。

需要提示你注意：孙子这里所说的“不可知”，与前面和后面孙子提到的“无形”是一个意思，两者联接的关系可以这样认为：要想做到使敌对我“不可知”，必须做到“无形”。

曹操对孙子这段话的注解是：形藏敌疑，则分离其众备我也。曹操正是从“形”来理解“不可知”，并且其中说到“疑”，这个字说得好，有深意，对“不可知”的意思做了进一步的说明。敌疑，则拿不定主意，则定不下决心，则会感到这也有危险，那也有漏洞，结果是处处分兵设防。

关于“无形”，在我国古代的战略论著中还有过比较详细的描述。在《淮南子·兵略训》中是这样说的：

“唯无形者，无可奈也，是故圣人藏于无原，故其情不可得而观；运于无形，故其阵不可得而经。无法无仪，来而为之宜；无名无状，变而为之像。深哉睭睭，远哉悠悠，且冬且夏，且春且秋。上穷至高之末，下测至深之底，变化消息，无所凝滞。建心乎窅冥之野，而藏志乎九旋之渊，虽有明目，孰能窥其情？”

这段话的意思是：只有无形的东西，才能使人无法对付。因此，圣人用兵，隐藏于无源可寻之处，所以别人无法看清它的情况；运动起来，没有形象显露出来，所以，别人无法衡量它的阵式。没有固定的方法，没有固定的形式，随敌之来而采取相应的对策；没有一定的名号，没有一定的形状，随着情况变化而呈现具体形象。

深邃而无底，遥远而悠长，无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向上达到最高的顶峰，向下达到最深的底层，盛衰变化，任何时候都不会滞留在一点上。心思寄托在遥远的原野，意图隐藏在深渊，纵然有明亮的眼睛，也难以观察到它的真实情况。

怎样才算达到了“无形”的境界？我先借用一下孙子后面所说的话，要做到“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这是一种深藏不露，使对方“看不见”、“摸不着”的形态。这方面的办法很多，如孙子前面说过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如我们成语所说的“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等方法；如部队的伪装或者佯动，或者一些巧妙的示假和提供假情报等方法。

还有一种“无形”的状态是“智者不能谋”，就是说即使对方看见了你，也无法判断你的形状，无法掌握你的动向。这是一种更高的战略示形艺术，要使敌人视而不见，见而不察，察而无谋。

做到无形，要善于隐形。我们关注一下这个“隐”字。对此，有必要提及一下《淮南子·兵略训》中的一段话，即“兵贵谋之不测也，形之隐匿也，出于不意、不可以设备也。谋见则穷，形见则制。故善用兵者，上隐之天，下隐之地，中隐之人。”这段话提出了达成“无形”的三个很重要的方法，即“上隐之天”，“下隐之地”，“中隐之人”，就是说，达成“无形”，要借助并善于利用天时、地利、人文等条件，要使自己力量巧妙地与天、地、人融合起来，匿“形”于天、地、人之中，把“己形”藏于天、地、人的“大形”之内，从而达到“示形”于“无形”的目的。

顺便提示一下，这种隐于天、地、人之“大形”的的隐形的思想，通过“水”可以得到意会理解，在孙子下面关于“水”的论述中，还要继续讨论。

分敌之兵，造成敌人“不可知”，这让我想到了两个关键词，一是“保密”，二是“迷惑”。说到“保密”，我想到部队严格的保密纪律，想到军人长期养成的保密意识。我记得我在当兵的时候，部队番号是保密的不能对外说，对外只能说代号，我还记得我参军时的部队代号是“1812部队”。部队电台的密码是绝密的，部队有专门的机要人员掌握密码。我在部队当过炮兵的测地兵，我知道军用地图的坐标也是保密的。说到“迷惑”，我想到了猛张飞阵前骑马扬尘的故事，想到了诸葛亮城上弹琴的故事。

分敌之兵，造成敌人“不可知”，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信息不明”。敌人信息不明，就不得不多处防备，敌人多处防备，自然就会分散兵力。

可见，信息的重要性，示形艺术的重要性，孙子所说的“诡道”，都体现在这方面，将帅的智慧也展现在这方面。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孙子的这一思想对于我们思考现代信息战来说，有着非常大的指导价值。

如果扣住本篇的“虚实”主题来谈，就是要使敌人摸不清虚实。敌人不知道你的虚实在哪里，他就不知道他的兵力应该怎样摆，怎样用。不得已，只好四处把守，以防万一，从而导致了兵力分散。

第二层意思：使敌“无所不备”。

要想使敌兵力分散，除了使敌“不可知”外，另外一点就是设法使敌“无所不备”，迫使敌人处处设防。

在解放战争时期，面对国民党军队重兵进逼，我军“打烂坛坛壦壦”，主动放弃城市，把主力部队集中起来寻机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国民党军以为占了很多城市，好像获得很大战果，可他们没想到，占了城市就要派兵防守，结果，敌人处处备我，兵力分散，我则不备敌，兵力集中。我主动，敌被动，通过各个击破，改变了力量对比，最后获得了全胜。

孙子说的“众者，使人备己者也”，是在告诉我们：一个战略高手，总会让他的对手处处设防，总会让他的对手心惊胆战，谨小慎微，总会让他的对手顾此失彼，不断地拆了东墙去补西墙。

做到“使人备己”，有以下几点：

一是要做强做大自己，保持自己的优势；二是要运用前面所说的全争全胜思想，在一个更大的领域中，让自己增大和增多威慑力，让对手增大和增多能够感受到威胁的触点。三是，这个“己”，不要只局限于自己，也可考虑到其他人或其他地方，这里面有有形的，也有无形；有明显的，也有潜在的；要让你的对手防备的面更大，防备的点更多，要让他防不胜防。

总之，要想达到孙子所说的“我专敌分”的要求，就是统筹全局，把握重心，有所备，有所不备，有所为，有所不为。中国历史上“孙膑赛马”的故事很深刻地说明这个道理。

孙膑用劣马对付对方的好马，而集中自己的好马和中等马去比对方的中等马和劣马，结果在全局上获得了胜利。大量的生活实例告诉我们，我们如果什么都想要，结果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必处处小心，关键是把握住大局和大事。在必要的时候，要舍得割爱，敢于拒绝。有些时候，从辩证的角度看，从全局看，割舍就是一种获得，拒绝将意味着回报。

孙子这段话对我们现在的商战也有很大的战略启示。我们一些企业家朋友，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这个也去经营，那个也去经营，结果导致孙子所说的“无所不备，无所不寡”局面，形成了一种盲目的多元化经营，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些企业家朋友会说：我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句话没错，但要全面认识，我们不仅要关注在防守方面的风险分担，还要关注进攻方面的兵力集中。我们不仅要考虑鸡蛋可能被打坏，我们还要考虑如何把鸡蛋的能量集中起来，以获得更大的能量，更大的战果，更多的鸡蛋。

如何使敌“不可知”？如何使敌“无所不备”？在下一集，孙子还要进一步展开论述。我们下一集接着讨论。

本集结束，送给你的一句话是：处处防备，则处处无备，处处想有为，则处处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