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水手们的死亡阴影：第一次对照试验

上一次我们讲到了放血疗法的前世今生，讲到了在古代的欧洲，这个疗法简直是包治百病的疗法，老少皆宜人人必备。

当时的人不仅仅是在地上用放血疗法，在船上也用，呕吐和灌肠也用，但是在船上显然不如放血来的方便，航海家都要夜观天象，不然没办法导航，顺带也就观察一下星座，根据星座选择在哪里下刀子放血。地上的医生还需要查书，航海家对星座都很熟。

船上有一种流行病肆虐了 400 年之久，水手们深受其害。奇怪的是，这种病似乎特别容易在船上发作，船员们一开始开始出现牙龈萎缩，牙根变黑，皮肤出现斑点，发黑，皮下出血等等一系列症状，很快就会浑身无力，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最后会发展到溃烂，最后不治身亡。似乎这是一种职业病，只有那些长期出海的船员们容易得这个病。地上的人似乎并不常见，在十字军东征的时候也爆发过，但是后来就不怎么出现了。这就是所谓的“坏血病”。

地理大发现

假如水手们只是在地中海这个澡盆里打转转，恐怕这个问题也不会那么明显。意大利的那些城邦共和国为什么那么富庶，就是因为他们沿着地中海到爱琴海到黑海的这条路可以通往东方。

自古以来，西方便有着两条通向东方的贸易路线：第一条路是从埃及或者伊拉克出发，埃及靠着红海，走曼德海峡可以进入印度洋，伊拉克可以走波斯湾进入印度洋。利用季风，在每年的 4 月到 6 月之间，船只从苏伊士或巴士拉出发，船从波斯湾或者是红海出来，进入阿拉伯海，再顺着从海洋吹向大陆的西南季风去印度洋和中国海。大约在 6 个月后，也就是在 10 月到 12 月之间，正好是吹东北季风，商人们顺着风回来。这就是海上丝绸之路。

那不是还有一条陆上丝绸之路吗？这条线西起地中海东岸，主要有亚历山大港、大马士革和阿勒颇等等城市（过去叙利亚是个重要的商业集散地，现在打的一塌糊涂），还有黑海沿岸。从这些地方出发，经过里海南部进入亚洲并穿过巴格达，分为几条支路，穿过内陆地区以后，汇集到咸海附近。在中亚的布哈拉，开始分叉了，一路前往印度的德里与阿格拉。另外一路经过布哈拉，到达帕米尔北部的撒马尔罕后，然后再次出现分叉，往北去阿拉木图，往东走穿越中亚，就可以进中国地盘儿了。这就是陆上丝绸之路。

当时海上和陆地这两条路的关键枢纽都在中东地区，当时被穆斯林把控。亚历山大、阿勒颇与大马士革被称为当时的“铁幕”。只有在蒙古人横扫亚欧大陆的时候，这条商路才是开放的，因为整条路都在蒙古人手里，意大利人从地上就能走到元大都，马可波罗不就是挑着担牵着马这么走过来的嘛！所以马可波罗回去以后写了一本游记，书里面到处都写着一百万，东方的繁华和富庶勾引的欧洲人心里痒痒的。这是一笔可以大赚特赚的买卖啊！

但是，陆地上走成本极高，沿途乱收费是很惊人的，加上一路之上会受到土匪的骚扰，说不定啥时候就被抢了。沿途小国林立，时不时就会受到政治局势的影响。后来蒙古帝国瓦解了，再加上黑死病的大流行，不就是从东边传过来的嘛，谁还敢去啊，所以商路就名存实亡了。进入十五世纪，威尼斯受到奥斯曼土耳其的封锁与入侵，西方人急迫需要找到一条通往东方的新商路。

在当时，地图学、航海术与造船术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新的船舶已经能够离开风平浪静的地中海，在大西洋的开放水域里溜达了。技术条件也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热那亚共和国的一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哥伦布去一艘商船上当了学徒，从此走上了航海之路。在他之前，已经有迪亚士发现了好望角，迪亚士发现大西洋和印度洋居然是相连的，哥伦布从小就梦绕魂牵绕过好望角，进入印度洋，去东方，去中国。但是后来有人给了他一张全球的地图，他发现一路向西也能到中国，于是他就选择了一条新的航路。后来他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1492 年，西班牙女王给了他风险投资，哥伦布到达了美洲。从好望角去印度的航线是 1498 年另外一位大航海家达·伽马完成的。

至此，历史正式进入了大航海时代，不过这个名称其实是光荣公司一款游戏的名字，并不正式。正式的称呼应该是地理大发现时代。

坏血病

一旦要在海上长时间航行，一个幽灵就冒出来了，那就是坏血病。1497 年的 7 月 8 号，达·伽马从葡萄牙的里斯本起航，去寻找通向印度的新航路，在佛得角群岛停了几天以后，继续向好望角航行。一连 16 了礼拜，他们都没靠岸。11 月 7 号到了好望角附近。1 月 11 日，舰队到了莫桑比克，船员里开始出现坏血病。达·伽马眼睁睁看着他的水手们牙齿松动，甚至没办法咬东西，身上一按就是一个指印，好久都不消散。水手们关节酸痛，身上散发出恶臭，只能躺在那里等死。好在后来到了蒙巴萨，靠岸补给，当地人给他们橘子和柠檬吃。坏血病的情况开始暂时好转了。

下一站是肯尼亚的马林迪。在马林迪，他获得了比较友好的接待，当地人派出自己的航海家马吉德当领航员，他曾经多次穿越印度洋到达过印度。所以达·伽马这一次还比较顺利，穿过了印度洋，到了印度的卡里卡特，这段时间耗时 4 个星期。然后，达·伽马在印度停了 4 个月，然后回航。回航的 3 个月里，坏血病开始大爆发，不断的死人，其中包括达·伽马的弟弟。剩下的船员把船开回里斯本，又花了半年时间。到家的时候原本 160 多人，只剩下 55 个船员。

所以，达·伽马自己做了记录，似乎是橘子和柠檬能够治疗坏血病。不过他的记录没有被大家重视。1510 年，加布拉尔也记录了柑橘和柠檬能治疗坏血病，得了坏血病的船员吃了橘子和柠檬之后就逐渐好转了。但是这样的记录还是没人重视，当时官方普遍认为这是海上潮湿的空气和甲板下面污浊不堪的空气造成的。

尽管如此，船长们还是得出了某种经验，那就是靠岸补给就没事了，长时间在海上漂泊就不行了。麦哲伦环球航行的时候，穿过了麦哲伦海峡，来到太平洋，太平洋比大西洋辽阔多了。有 3 个月根本见不到陆地，于是坏血病又一次大规模肆虐。不仅仅是坏血病的问题，船上连吃的都没有了，只能吃锯末，吃牛皮，那老牛皮你不煮个几天都没法下嘴，过得那叫一个惨啊。

因为路上闹内讧，跟土著发生武装冲突，外带闹坏血病。出发的时候两百多人，完成环球航行回家的只有 18 个人了，麦哲伦倒不是死于坏血病，而是在菲律宾和当地人发生冲突，被人家砍死了.......

如果对节目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现在可以加入《通俗医学史》的听众交流群。微信请加：18964830410，我在群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