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听课】音乐中最美丽的忧伤—《“未完成”交响曲》真的没有写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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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每一位听众能够在不受干扰、没有讲解的情况下，先享受古典音乐的沉浸之美。并留下自己的感想与疑问。

听古典音乐，就在刘雪枫。

本期纯享曲目：舒伯特《B小调第八“未完成”交响曲》第二乐章

喜马拉雅的朋友，您好！欢迎收听《古典音乐轻松听》，我是刘雪枫。

今天我们来介绍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他是我最爱的作曲家，相信大家对他也都比较熟悉。他是贝多芬的同时代人，虽然晚于贝多芬一年也就是1828年去世，却只活了31岁。

2005年的时候，我去伦敦参加《留声机》杂志的颁奖典礼，在一次午餐的时候，《留声机》杂志的总编辑詹姆斯·乔利突然问我最喜欢哪一位作曲家？

其实这样的问题我经常被问道，但是我的回答从来都不是干脆而坚定的，因为听的太多，对好多作曲家的喜欢程度总在发生变化，一会儿巴赫，一会儿贝多芬，一会儿舒曼，一会儿柏辽兹，还有李斯特、勃拉姆斯、布鲁克纳、瓦格纳和马勒，等等，所以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那天，我竟然脱口而出：舒伯特！没想到却赢来全桌人的抚掌大笑，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詹姆斯·乔利先生，乔利先生也是脱口而出：我也是，舒伯特是我的最爱。

是的，我真的是最爱舒伯特，是那种一直在爱、越来越爱的爱。

苦涩中绽放的美丽——短命天才舒伯特

舒伯特最伟大的成就毫无疑问是德语艺术歌曲和钢琴作品，他的弦乐四重奏《死神与少女》、《罗莎蒙德》和钢琴五重奏《鳟鱼》、C大调弦乐五重奏也是室内乐中的至尊经典，另外，他的《B小调第八“未完成”交响曲》在交响曲的历史上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好，下面我们先来感受一下舒伯特这首“未完成”交响曲的第二乐章，我很想说，这样的音乐其实真的不需要进行解说，每个听它的人都可以结合自己的心境和心情去体会、去感悟、去思索。请静静地聆听。

（听听音乐）

舒伯特的B小调第八“未完成”交响曲写于1822年，它被音乐史定为浪漫主义的第一首交响曲，也就是说它是浪漫主义交响曲盛开的第一株花朵。

各位可以马上脑补一下，贝多芬这个时候完成了哪一部交响曲？贝多芬这个时候正在创作他的交响曲“封顶之作”——《D小调第九“合唱”交响曲》，也就是“欢乐颂”，但是还没有完成。

说到舒伯特的这首第八交响曲，人们可能首先想问的便是，既然它叫“未完成交响曲”，那么这部交响曲到底完成了没有？为什么没有完成？1822年离舒伯特去世还有六年，是什么原因没把它写完呢？

我们都知道交响曲通常都是四个乐章，但是舒伯特这首“未完成交响曲”只有第一乐章和第二乐章两个乐章，第三乐章只完整地写了九个小节。

并不是因为死神的造访中断了舒伯特的创作，他的身体还算健康，而且在此之后还陆续创作出了一大批不朽的杰作，包括激情澎湃、宏伟壮丽的C大调第九交响曲，也就是标题为“伟大”的交响曲。

舒伯特创作B小调第八交响曲，最初的构思和设计上肯定是打算写四个乐章的，但是写着写着，作品自身的内在驱动力，或者说舒伯特自己情感的下意识里，作品的前两个乐章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再添加一些东西反而就破坏这种完美了。

或者说，用什么样的第三乐章才能匹配这两个具有饱满的厚度和沉重的深度可谓元气满满的两个乐章呢？所以，尽管后来的一百多年有很多人在尝试续写后两个乐章，但无一得到认可。所以有人经常把这部“未完成交响曲”和著名的“断臂维纳斯”雕塑相提并论，认为残缺就是它的最完美。

舒伯特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部前无古人的交响曲呢？他创作的动力或者起因是什么？

首先，舒伯特在交响曲创作领域经过多年的实践与磨练，他的写作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也就是说，作为一名伟大的交响曲创作者，他在这个时期完完全全地成熟了。这个时候他多大？不过25岁。贝多芬完成第三“英雄”交响曲的时候，已经33岁了，舒伯特甚至还没有活到这个年龄。

我们都知道舒伯特“艺术歌曲之王”，他笔下的歌曲完全出自真性情、真心灵，是诗与乐的浑然天成。他在十七八岁写出来的一首歌就已经达到很难超越的高度。

但是他在交响曲创作的领域却经历了较为漫长的发展过程，从他16岁开始谱写第一交响曲，到25岁谱写第八交响曲，中间隔了九年。

现在，技术上的完善使得他有机会尝试个人创作上的一个转型。恰好在这个时候，舒伯特的个人生活中也出了一点问题。

我们知道那个时代，浪漫主义的一代，在那种氛围下不少文艺青年的生活都不是很正常，那么这个时候舒伯特的身体因为终日生活不规律，开始出现了一些有可能危及生命的隐患。

这样的打击，可以说决不亚于贝多芬的耳聋。也许此刻的舒伯特已经意识到生命的短暂和脆弱，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未完成交响曲”也完全可以听得出来这种感觉。

第八“未完成”交响曲的第一乐章无疑有着浓浓的悲愁与哀伤，听起来倍感压抑。那么，接下来的第二乐章能不能把这份悲哀给化解掉呢？

虽然我已经对这部交响曲烂熟于心，但是我仍然希望每一次的聆听都能给我带来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许多经典交响曲之所以伟大，之所以常听常新，就在于它总是因为不同的演绎手法、不同的聆听环境、不同的心态之下，总会对它抱以不同的期待，也就是说，音乐本身所具有的可能性或者说是悬念，都会牢牢地吸引着我们的每一次“往下听”。

（听听音乐）

第八“未完成”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和第一乐章一样，也是三拍子节奏，同时也延续着第一乐章那种似梦还醒的意境，但是调性变了，第一乐章是阴郁的B小调。

第二乐章一上来就变成E大调，显得明朗，宁静，憧憬，而且非常温柔。这个旋律不像第一乐章中的主题那样总是被打断，而是歌唱得非常完整。

（听听音乐）

当音乐变得越来越雄厚起来的时候，我们仿佛可以听到有力的脚步声，但这是第一主题的一个延伸，一个力量性的发展，而不是第一乐章中那种粗暴的打断。

然后音乐回到原来宁静温柔的形象，好像对这份甜蜜的感觉的留连忘返。

第一主题结束了，第二主题开始之前，两者中间有一小段的连接性音乐，也就是所谓的连接部，是小提琴用轻柔飘渺的声音拉出来的四小节的长音，大家一定要记住这个连接部四小节长音的音乐形象，因为这个形象直接关系到我们音乐的发展和最后的结局。

（听听音乐）

这轻柔飘渺的长音之后，音乐就过渡到了小调。第二主题的出现使得音乐一下子就变得忧郁起来，单簧管和双簧管先后吹出这个第二主题。

（听听音乐）

这一前一后的演奏非常考验乐队成员之间的默契配合的功力。因为这两件乐器在衔接的时候不能有一点点的瑕疵，必须是浑然一体水乳交融的。

不久音乐又转成大调，仿佛是乌云被拨开，我们从幽深的丛林来到了开阔的田野。长笛这时也加了进来。

然后第二主题也有一个力量性的延伸和发展，定音鼓开始敲击，好像一个小人物梦见自己通过自己的奋斗完成了逆袭，赢得了功名，但是显赫中又包藏着无奈与失落，因为他为了成功已经失去太多宝贵的东西了。

（听听音乐）

音乐又回到原有的氛围中，第一主题再次响起。前面的音乐基本按照原样又重复一遍，第二主题被拉得更长，但基本的情绪没有变。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之间的四小节连接也第二次出现，同样把音乐从大调引向了小调。

（听听音乐）

最后，音乐进入了尾声。这个尾声有很强的戏剧性，当然，这种戏剧性不是贝多芬在《命运交响曲》中的那种大起大落强烈对比的戏剧性，而是情节的突然转折。

在尾声中，那个连接部的长音第三次出现了，我们这时会预料，这一次，会和前两次一样，这段连接音乐之后就引向忧郁的小调了。

可是，这次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它后面跟上来的是明朗宁静的大调，没有了幽怨，没有了阴云。

然后，这一小段连接音乐又第四次出现了，仿佛在问：是这样吗？确定是明朗宁静的大调吗？

音乐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接上来的果然是明朗宁静的大调，音乐就这样停留在大调上，所有痛苦、忧伤仿佛都被化解了。暮色西沉，笑泪两相忘怀，内心一片宁静与祥和。

（听听音乐）

尾声已经把痛苦与忧伤都这样化解掉了，接下去的音乐又应该怎么写呢？的确是令人颇费思量的。可能舒伯特到这里的确不知道怎样接下去了。

不过，我们永远不要对舒伯特的创造力下什么结论。对于这样伟大的音乐天才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关于这首不朽的交响曲的第二乐章，美国音乐评论家阿尔弗雷德·爱因斯坦这样评价：这是崇高之爱的诀别，这是对人世间一切过去的、褪色的、腐朽的事物的诀别。

十九世纪下半叶德国指挥家、钢琴家汉斯·冯彪罗则认为这是一个“回忆居住于永恒的空间或是超越时间的世界。”

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非常喜爱舒伯特的交响曲。

他说：“舒伯特的交响曲，我对其如此钦慕，以至于毫不迟疑地将它排列于贝多芬之后，远远领先于门德尔松，同样领先于舒曼……就和声与转调的独创性而言，就器乐音色而言，尚无人超越舒伯特……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爱舒伯特的歌曲，但对他的器乐作品评价更高。”

我是刘雪枫，感谢您的收听，我们下期再见。

课程小贴士 

什么是奏鸣曲式呢？

奏鸣曲式，它是古典音乐中特别重要的一个概念，了解了它，就基本能弄懂古典音乐的大部分内容。

一般来说，交响曲啊协奏曲啊以及各种重奏的第一乐章甚至包括大多数序曲和交响诗，都是用奏鸣曲式写的。

了解了曲式，就好比我们要去一座宫殿或者博物馆参观，事先得到了一张大致的参观路线图，我们便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处于什么位置，下一步可以去哪里，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是与我们的期待一致呢？还是能给我们意外的惊喜。

完整的奏鸣曲式一般分四大块儿。

先是引子，酝酿情绪，制造氛围。

然后是呈示部，呈示部负责把主要的主题呈示给大家，通常呈示部会有两个主题，主部主题和副部主题，也可以叫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

呈示部下一步便是发展部，发展部是把前面音乐的一些内容特别是主题进行扩展和变化，是最考作曲家功力技术的地方。

接下来是再现部，通常情况下和呈示部的内容非常接近，发展部有时候会发展得面目全非，所以需要再现部把呈示部的内容再现一下。

音乐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之后，便迎来了结束部，也就是尾声，它要对整个乐章作一番总结，也是很考作曲技术的。这最后一收也是很考功力的。